第23章

而後的日子裏,在這山中小屋的院子中總能看到阿福和陸道長蹲在地上拿着蒲扇煽風點火的模樣。

陸道長毫無怨言,畢竟他就是害的白離城成天躺在床上上吐下瀉的始作俑者,可是阿福就不一樣,他原本就覺得自己個可憐的勞碌熊,如今更好,每天都不能睡過三個時辰,好在他是一只黑熊,眼皮子地下的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也沒人能看出來。

白離城被肚中的小虎崽子幾乎折騰去了半條命,他原本還能趁着陸衡修不在處理一些公事,同陸衡修交合過後,他也好歹會有一些精力将道長留在他身體中的精元好好的運用一番進行陰陽調和,可是現在呢?每天躺那兒不是吃就是睡弄得不好還會肚子疼,最最讓他氣憤的是,自己的肚子還越來越大,不過才三四月,卻圓的像個球似的,讓他日常起居十分的不便。

白離城站在銅鏡面前,正抿直着唇角有些恹恹的看着鏡子裏朦胧的人影。

他的原型是一只大白虎,那模樣,威風凜凜,那眼神,不怒自威。

對于自己的外貌,他一向都是十分的自信的。

就算化作人形,他也是儀表堂堂,風度翩翩,眉梢眼角還帶着一股風流勁兒。

可是現在呢?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身姿被陸衡修在自己身上中下的小虎崽子給打破了,腹部以上還是個清瘦俊美的青年模樣,一到小腹那兒,線條就大大的改變了弧度,成了一個巨大的隆起,仿佛是個俊雅高貴的公子忽然長了個土財主一般的大肚子,公子和土財主二者結合在一起,讓他覺得十分的刺目。

真難看。

雙手卻無意識的撫過圓圓的肚子,隐隐約約朦朦胧胧的銅鏡無法倒映出那嘴角微微勾起的彎度,但是很快在聽到人來的聲音之後看似冷硬實則柔軟的雙唇又冷冷的撇了下來,白離城頭也沒有轉,只是留給對方一個固執冷淡的背影。

“離城,你看,我從湖裏捉到的魚,你想吃什麽味的?是清蒸的還是紅燒的?還有晚上還想吃什麽?上次的芝麻油手撕雞你想不想再吃一次?”陸衡修一身便服,因為天氣炎熱,他把袖子向上撩着,露出一大變白皙結實的胳膊,他現在這模樣俨然沒有了當初所見到的青雲觀大弟子那般冷淡優雅了。

白離城臉色不變,只是盯着自己的肚子,而後道:“随便,不過記得都放上點醋。”

陸衡修這才看到白離城似乎是不太高興,目光也跟着游移到那圓圓的肚子上,胸膛忽然湧出了一陣熱流。

他的男人的肚子裏正孕育着他們二人共同的結晶。

充滿愛意的雙眼代替雙手輕柔的愛撫着自己的孩子,陸衡修的語氣更加溫柔起來:“這我自然知道,離城,這些日子,害的你受了這麽多的苦,我實在很難過,你有什麽要用到我的地方你盡管說。”

白離城長眉微皺,語氣不悅的說道:“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再怎麽不濟也是個男人,這點苦我還是吃的了的,博揚,你不要因為我可以懷孕就把我當做女子看待了。”

陸衡修自覺失言,忙道:“我知道的,我只是覺得過意不去,明明是我們兩的孩子卻讓你承受這懷胎之苦。”

白離城也有些惱怒,他們二人都是男人,在下面的那個是他,到頭來生孩子的還是他,不過他又想到這一切不就是他咎由自取的麽,誰讓他當初接近人家的時候就沒安好心?

陸衡修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多言,只是提了提手中的魚和雞笑着說道:“那離城,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去廚房了,你若是身體不适,便大聲喚我。”

陸道長本就長得俊美漂亮,如今在陽光下一笑更是色如春花,看的白離城一陣頭暈目眩,在凝神看去,便看到那青松一般俊挺的身影,他左手提着魚,右手拿着雞,指縫裏還夾着一把嫩蔥,同陸衡修本身清淡的氣質一比實在是相去甚遠,可是白離城卻沒有覺得任何的不和諧,相反,他的腦子裏居然冒出了博揚還真是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的念頭。

白離城默默的盯着陸衡修,好一會兒,見着了廚房頂上的縷縷炊煙,他才回過神,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卧房,百無聊賴的躺了上了床。

摸了摸自己有些圓潤的下巴,聞着窗外傳來的陣陣菜香,他一直都沒能舒展開來的眉頭終于松懈開來了。

憑良心說,陸道長的手藝十分的不錯,做出來的東西色香味俱全,老遠聞着就會使人饑腸辘辘。

陸道長長得又英俊漂亮,而且小小年紀就修為頗深,如此的俊秀人物想必會有很多姑娘家喜歡的。

是了,那什麽綠牡丹,還有那跟着陸道長一起出家當了道姑的無名姑娘不都是被陸衡修的美色所迷了麽?如果陸衡修終有一日會覺得其實還是女子比較适合他的話,那他白離城和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不對,他自己剛剛還鄙視陸衡修把他當成了女子看待,怎麽現在就起了女人的心思,什麽肚子裏的孩子,什麽怎麽辦,他白離城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患得患失起來?

視線移到了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上面。

這個裏面的孩子是他的。

是他白離城一個人的,從頭到尾都和旁人沒有任何關系。

至于陸衡修……到時候好聚好散就行了吧。

夏天一轉眼就過去了,初秋的時候白日裏還帶着夏末的殘熱,但是太陽一落山,晚風就送來了陣陣的涼意,陸衡修怕白離城着涼,便早早的給他換上了厚重的外衫,白離城自然是不願意的,可是陸衡修把頭貼上了他的肚子,雙手環抱着他變得粗粗圓圓的腰肢說道:“再等些時日,最多個把月,等孩子出世了,一切都好了。”

那微熱的呼吸吹到了肚子上面,雖然隔着衣服卻還是讓他不由自主的放軟了身子。

是不是懷了孕,身體會比以前更加敏感?

借着寬大的衣擺掩蓋掉自己身上的尴尬的反應,白離城堪堪的躲過陸衡修,默默的穿上了衣服,一副聽話的模樣。

他同陸衡修相處的時間越長,越有一種他們二人本是夫妻的錯覺,他努力的忽略掉這份感覺,不停的勸誡自己不能再般深陷下去,到時候真的變成一只斷了袖子的虎王……還真是很難聽的。

一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一日他正被陸衡修扶着在院子裏走着,忽然覺得肚中一陣陣的疼痛,下身的衣服都濕透了,陸道長當時臉色大變,一把抱起他,腳下生風的就飛去了同濟堂。

衛神醫如果能有鶴淩雲那般掐指一算的本領,他今天一定會好好的給自己算上一卦,先是早上一醒來就看到了愛徒小塵坐在自己的床邊一臉認真的詢問斷袖龍陽有什麽好,他當時大駭,幾番追問才知道村頭的小惡霸小黃蛋居然把正出門打水的小塵攔下,一臉羞澀的送給小塵一朵小紅花,還說什麽既見君子雲何其憂之類他的狗嘴裏絕對說不出的文绉绉的話語,末了還對小塵說自己對小塵一見鐘情,希望能和小塵永結秦晉之好,聽完小塵面無表情的敘述,衛神醫險些被自己的唾沫給嗆死。

他正打算把小塵按住好好的教育一番,并且又暗地裏決定把小黃蛋狠狠的揍一頓的時候,但聽轟的一聲,他同濟堂原本就不甚結實的正門直接被人給踢爛了,剩下的幾片門板可憐兮兮的在那兒晃蕩着,看的衛神醫心中一片老淚縱橫。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缺根筋的鶴淩雲教出來的好徒弟陸衡修,他這幾個月經常來這兒抓藥,衛神醫同他也有些熟了,但是這般急急忙忙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到。

陸衡修一見到神醫,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放松之意,但是他接下來的話卻又讓神醫眉頭一跳。

“神醫,離城他……他要生了。”

衛神醫在心中反叨念他是神醫不是産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之後,這才道:“我知道了,你先把人放到裏屋的床上,衡修,你稍稍等我片刻,我先去換身衣服……”他話未說完,卻在陸衡修漆黑冰冷的雙目裏立馬改口道:“都說醫者父母心,我怎麽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停住,衡修你莫要驚慌,我這就去給白公子接生,小塵,你先去弄一盆熱水過來,衡修,你也不要站着不動,去弄些幹淨的的毛巾和布來。”

陸衡修二話不說照着衛神醫的吩咐一一做好,神醫剛解開白離城的衣帶子,忽然覺得後腦神一陣發麻,偷偷的向後一瞥,就看到了陸道長正板着臉,兩道目光一如冰絲一般黏在他的身上。

……神醫輕輕的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低聲道:“衡修,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你在我身邊我怕我無法專心……”

陸衡修仍是那個表情,他猶豫了一下,終于點點頭,又飽含深意的看了看衛神醫,這才轉身出了門。

……松口氣之後,衛神醫開始專心致志的向着白離城看去,但看白離城眉頭緊皺,臉色慘白如雪,單薄的唇角裏不斷的溢出脆弱的呻吟,雙手捂着圓圓的肚子,不停的扭動着自己的身體。

其實給男人接生對于衛神醫來說還真是第一次,他平日裏接觸的到的各式各樣的病患都不及眼前的這個特殊。

一個懷了孕的男人也就罷了,可是對方還有個妖精的身份,原型又是一只白虎,萬一……這一胎裏不止一個怎麽辦?

小塵倒是十分鎮定的站在那兒,正擠着熱毛巾給白離城擦汗,他一臉認真的伸着手探着胎位,片刻後轉頭對着衛神醫道:“師父,我看他的胎位似乎不是很正,他的情況特殊,萬一難産就不好辦了,但是不知道人同妖一不一樣,也不敢妄加評論,你看這樣如何,書上說在這個位置開上一刀就能把孩子拿出來,這般就可以省得承受那妊娠之痛。”

衛神醫覺得自己的小塵一向很上進,他是十分的欣慰的,只不過看着小塵衣領上別着一朵小紅花怎麽看怎麽難受,他雖然覺得心中有些不快,可是耽誤之際還是眼前的白離城,他親自探了下胎位之後,臉色一變,情況果然如同小塵所言。

……若是用小塵所言的法子……也不是不可,但是如果真的按照那個法子,萬一一個不小心把白離城給傷了……陸衡修豈不要找自己拼命?

原本閉着眼睛的白離城忽然睜開了雙目,他的霧色的眼睛泛着水光:“給我一刀……不必擔心會傷到我……”

衛神醫咬了咬牙。

陸衡修在屋外徘徊了許久,他覺得腳下的泥土都被自己的鞋磨到深深凹陷了下去,修長的眉宇皺了川字,他時不時的擡頭看着天色,算來算去不過是過了兩個時辰,他卻覺得度日如年。

怎麽還沒好?

不會是離城出了什麽事了吧?

他本想沖進去,又怕自己在場會讓神醫手忙腳亂,只得焦急的站在門外,聽着無力若有似無的喘息和悶哼,他只覺得心如刀絞。

究竟還要多久?!在他幾乎要拔腿向裏沖去的時候,門忽然被打開了。

衛神醫一臉疲憊的扶着門框,手裏抱着只濕漉漉的小白虎,見着陸衡修臉上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恭喜陸道長,是個……兒子。”他說出兒子兩個字再看那只可憐小小的團子樣的小虎崽忽然覺得有些別扭,陸衡修倒是不以為意,他一臉感激的接過小白虎,正打算進門看一眼白離城,忽然從衛神醫身後冒出個小腦袋,正是小塵,他捧着看上去更小一些的白虎踮着腳越過自己的師父對着陸衡修道:“陸道長,你還有個兒子。”

兩個……?陸衡修看了看衛神醫,衛神醫笑笑:“哈哈哈,這就是給衡修你一個驚喜,衡修你千萬不要介意。”他說完忽然臉色一變,一臉正色道:“你快去看看白公子吧,他……他為了生下這兩個孩子險些把命給送掉了。”

他的話音剛落,就發覺人早就不見了,陸衡修飛快的跑到了白離城的床前,見到他正安然的睡着,淡色的發絲緊緊的貼着臉頰,整個人仿佛是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

“離城……”陸衡修低低的嘆息着:“我看到了我們的孩子……你說,給他們取什麽名字好呢?”

“……”許久都沒有聽到答案,陸衡修覺得對方已經熟睡的時候,白離城忽然道:“別吵,先讓我睡會兒。”

聽到那清冷不悅的聲音,陸衡修也放心起來,他微微一笑,握住了白離城的雙手,默默的注視着這一張百看不厭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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