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葵哥哥
明葵半點沒有放手。
城堡尖頂上的白底時鐘映着太陽, 黑色尖長的時針“滴答”一聲，移動了一個位置，轉到十二點整。
雲端之境遠方的鐘樓來不及分辨具體的方位，巨型吊鐘就被無形的力量敲響, 古老悠長的鐘聲杳杳傳來。
雲層随着聲波水一樣流動, 化為繞指柔沙。
清透明亮的陽光穿過雙橋下面垂着的彩虹, 躍動的金色映在他的有些微碎的金發上, 讓少年精致臉部的輪廓都帶上了暖意。
他好像天生就應該站在最燦爛的陽光裏，給予他人正面的力量。
少年逆着光, 帶着張揚笑意的黃眸比太陽更耀眼, 專注地倒映着面前粉發少女的身影。
“你知道你葵哥哥的事跡嗎？”他眨眨眼。
沐绫羅搖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
也不是那麽想知道。
他默默側頭看了一眼釘在牆上的重劍——他現在還是比較想讓他換個姿勢說話，別的都不重要。
“想來你應該不知道，我給你科普一下。”
明葵對他一笑, 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想當年本人也是遠近聞名的黑.社會老大，初中校霸。你懂那種感覺嗎？”
他洋洋得意, 嘴角勾起肆意的弧度。
沐绫羅：“啥？不良少年？黑.社會？”
他傻了一瞬。
話題是怎麽轉到這裏的, 黑.社會老大？明葵？
他左看右看, 覺得眼前的人怎麽看怎麽不像兇殘暴戾那把料。
沐绫羅陷入沉思，再加一個限定詞——喜歡吃甜品的黑.社會老大？
下一瞬間，明葵補充說明：“經常帶着一群前呼後擁的小弟，欺負隔壁附小的小學生, 沒收他們不合格的卷子, 逼着他們寫檢讨之類的。”
我替小學生家長謝謝您。
沐绫羅抿了抿唇，忍不住道：“你這個黑.社會老大做得有點不對勁……”是不是太沒出息了！
“想不到吧？”明葵自信一笑，“其實我是地下搖滾樂壇的老大，專寫暗黑朋克風格歌曲, 搖滾樂出了十張金專！”
我錯了，我還是把你想得有出息了一點。
明葵警覺，為自己正名道：“你不會把我想成那種混混了吧？不不不，我是音樂人，那種偷雞摸狗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一個都沒做過。”
沐绫羅當場道歉：“哥哥對不起，哥哥我錯了。”
明葵滿意了，驕傲道：“我上初中的時候……咳咳你知道地下搖滾樂隊嗎？一開始我的音樂風格就是那種暗黑系！我引領過很長時間的黑暗風！當時整個星系，地下區沒有不知道我第一樂壇老大的名字！”
他知道CRM的所有成員都是年少成名。
但是不知道明葵的經歷如此草根，如此白手起家，如此單純不做作，如此中二……
你夠了吧！你都長大了回想起這段經歷竟然沒有被自己中二到死！
他的眼前頓時出現一副畫面。
黑暗的暮色裏，路燈被當作舞臺的照明燈，昏暗的黃色燈光被改造成了紅的綠的各種街頭主流顏色。
狹小的街角刷滿了混亂爆炸的塗鴉，顏色極具沖擊力，牆上有一個醒目非主流的惡魔、骷髅和大叉标志。
樂隊logo以外，有一手好字英文斜體，被用了亮色的顏料刷在牆上：“Momoru”。
明葵親手刷上去的。
一身黑色風衣破洞牛仔褲腳踩黑色長靴的少年，站在街頭簡陋搭起來的最簡單的舞臺，戴黑色鴨舌帽和墨鏡，褲腳漏風。
身上挂着一把個性十足、裝飾同樣爆炸風格的吉他，身前是黑色直立式麥克風。
臺下人擠人，聲潮澎湃，烏泱泱的人群高聲叫着他的名字。
少年直起身打了一個響指，修長到不講道理的骨節分明的手指迅速劃過琴弦，炫技的手法配合身後驟然響起的鼓點，把氣氛帶到高潮。
敞開的風衣在夜色中随着動作劃出一道流暢飄逸的弧度。
這麽一想。
還是挺有明葵的風格的，竟然不怎麽違和。
再一想。
加料。
酷炫狂霸拽的地下歌手，面前坐着乖乖巧巧、背着書包的小學生。
盯着他們做作業，做不完就聽搖滾樂寫檢讨。
沐绫羅迅速腦中過了一遍，點點頭理解道：“哦果然音樂天才，不愧是你，竟然有過這麽多音樂風格……”
“嗯，”明葵笑眯眯打斷了他，“我感興趣的事物在之前只有一個，就是音樂。現在加了一個，我對你，比對音樂更感興趣。你應該知道，我這種天才自負而且很執著，對于感興趣的東西，我不會放手的。”
他還維持着把沐绫羅半壓在牆上的姿勢。
“我就不放。怎麽，你打我呀？”明葵彎了彎眼，聲音上揚，“你來呀？”
沐绫羅目瞪狗呆——我擦這是真的有病吧！
為了練solo生存能力，他選擇了一個毫無攻擊技能的英雄。
他怒道：“你不放就不放吧，我看你能撐多久！”
明葵卻突然嘆了一口氣。
“小绫羅，這就對了，不要總是一個人撐着嘛。”
沐绫羅有些茫然地擡起頭：“哎？”
“我知道你是很厲害的輔助。”他撓了撓頭發，“但是一個人總是會累的，不要仗着你很厲害就委屈自己。”
明葵笑吟吟：“像這樣邀請我們和你solo就很好，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幫你的。”
裹挾着晴天宜人的溫度，純白柔軟的雲端雲朵在眼前漂流一般席卷而來，一瞬間将身後華麗城堡虛化成琉璃色彩。
——明葵在心裏沒有說出來的一句話，暗含擔心：“被對面切後，其實給你很大壓力了吧。”
所以，為了做到最好，他看着沐绫羅用盡了力氣帶着隊伍沖出A組，沖到總榜第一。
他看着沐绫羅為了不再被切後，不再因為自己而失去隊伍的節奏點，給自己定了嚴苛的以前的輔助從未做過的計劃。
和C位solo，再活下來。
任由CRM拿自己的本命英雄。
要知道，在CRM隊員手中活下來，連電競賽場上同位置的職業選手都不一定做得到。前期1V1對線，總有人免不了被CRM隊員單殺。
少女玩的是輔助英雄。
他明明不應該有任何這樣的壓力。
明葵垂下眸子看着他。
沐绫羅在他眼中永遠是這樣——提到電競時眼裏有光，誰都能看出他對電競的熱愛。
他就站在面前，卻像是站在比賽領獎臺，懷中捧了那束勝利時的束着絲帶的花束，剎那擡手撒出去，滿天粉色花瓣飛舞。
但是。
但是CRM都知道。
他可以熬夜分析數據，在所有人中睡得最晚。
他可以精準背出游戲每一個系統設定，不光所有英雄的技能cd，連每個野怪打了有多少金多少經驗都一清二楚。
他可以做出此前沒有人做到過的極限操作——芙妃大招全中，艾瑞莉娅精準隔離對面關鍵人物，極光公主降下極夜與深網，沉莎精準預判，一步一個陰陽陣法。
CRM都知道，為了那份火一樣燃燒的熱愛，少女付出了怎樣的努力。
雲端天國建在雲上，缥缈重重的雲霧，似明葵無限想要傳達的心意。
沐绫羅猝不及防睜大了眼。
心中好像有一處柔軟的地方被戳中，暖流流到四肢百骸。
他以前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話。
現代時，他的隊友只會甩下俱樂部的房門，邊離開邊說：“關我什麽事？我不幹。”
“我剛加進俱樂部，不懂，你來吧。”
“你可是最強輔助啊，辛苦點不是應該的嗎？”
他抿了抿唇，面上難得有些無措——原來一直以來，他可能無意中，都讓明葵擔心了嗎？
明葵被他逗笑：“不要露出這副表情。”
他輕聲道：“是不是又在給自己壓力了？你呀，到底以前經歷了什麽，養成這種性格……真難搞啊，不過我不在意。”
氣氛一瞬間沉默。
沐绫羅認真地無比鎮重道：“謝謝你，我性格不好。”
他坦然道：“常年貧窮容易愛錢，常年孤苦容易過分自立，以至于讓你們擔心……這是我的缺點，我都會改的。謝謝你，你很溫暖。”
明葵眼眸彎彎：“是嗎？我這個曾經的不良少年，居然被你誇是溫暖的人，我好高興。”
“噢！對了。”明葵目光絲毫不偏移，眼神清澈純淨，無比誠懇道，“不好意思，離得有點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就看到了……”
“我發現你胸有點小，啊要不找個方法補一補？和你逆天的比例有點不符合，我覺得木瓜就不錯！唔唔唔唔……”
——怎麽又是木瓜！
雪神在？你後繼有人。
還他感動氣氛！
沐绫羅暴起封住他嘴，一腳踹飛他。
“要不叫一聲葵哥哥吧？”
“您做夢。”
第二天下午，沐绫羅的房門被穿着短袖T恤的少年輕輕叩了叩。
沐绫羅打開門：“明葵？什麽事？”
明葵抱了一懷的專輯，興致勃勃，眼睛閃閃發亮道：“要來聽聽我以前的專輯嗎？全息VCD限量發售款，現在都是絕版哦。”
沐绫羅剛想接過。
懶洋洋又低沉華麗的聲音從樓梯口傳過來，青年落步聲音不緊不慢，語聲輕飄飄道：“別看了，下來五排吧。”
阮京雪的狹長桃花眸微微眯起，目光在那疊專輯上一掠而過。
“小绫羅，你想聽什麽？別的歌也很好聽。”他聲音循循善誘，漫不經心，“只要你提一個名字，哪怕要保密的OSTdemo原工程文件，我都能幫你黑過來。”
明葵的眼神刀子一樣飛了過去：“……”
？你犯法了你知道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