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知不覺在附中已經度過了一個月。
高二年級的月考安排在第四周。
附中對月考的重視程度不大,試卷印下來後各班甚至可以自由安排考試時間。
競賽班的月考在周一周二,原因是孔明華下周一兩節數學連堂,他的意思是用來評講試卷。
于是,月考在倉促的兩天結束。
周三又如往常一般上課。
但是月考後,所有人都肉眼可見的松弛。
孟星然又換了一本很厚重的書在看,溫杳摘下書包挂在書桌側邊的鈎子上,瞄了一眼書的封面。
《漫長的訴訟》。
還是一本關于法律方面的書籍。
溫杳見她看得認真沒有打擾她,收回眼看了貼在左上角的課表,拿出語文書準備上第一節 語文課。
語文老師是一位中年男人,文學底蘊深厚,他有一個習慣,就是上課特別喜歡和學生互動,比如課前提問。
“預習??”
孟星然如臨大敵地把課外書收起來。
“第幾課,我忘記了!!”孟星然看見溫杳标紅的段落,手忙腳亂地翻書開始标自然段。
“好下面請同學來回答第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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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星然心裏一咯噔,把語文課本豎起來,把臉埋在後面,嘴裏碎碎念着千萬不要被叫到。
“倒數第二排靠窗的女生,”語文老師看着點名簿,一個字一個字念出來,“孟星然同學。”
完了。
孟星然認命地站起來,聽完問題之後咬着牙問溫杳。
“第幾段啊。”
溫杳清了下嗓子,壓低聲音和她說了一個數字,“17。”
孟星然只聽見最後的那個字音。
也沒想多,大聲答了出來。
等她答完,班裏響起了一陣爆笑。
溫杳錯愕了一瞬,擡眼和孟星然對視。
第七段只有一個字。
聽。
“聽。”
“孟星然同學,你想讓老師聽什麽?還是想讓全班聽你沒預習。”
郭老師擺了擺手讓她坐下,“好了,同學們把注意力集中到課本上,以後課前預習要認真做,千萬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
鈴聲一響,所有人像是安了發條一樣拎着書包準備沖出去。
孟星然頭低了一節課。
坐下之後恨不得在桌子上挖個洞把頭埋進去。
孟星然趴在手臂上,露出一雙眼睛甕聲甕氣開口,“你說下次老郭還會不會點我啊。”
溫杳抄着筆記的手頓住,“不好說。”
他們郭老師是出了名的喜歡點那些沒預習的同學。
孟星然像是被狠狠敲了一棒子。
再次生無可戀地把頭埋下去。
孟星然中午回家吃飯,溫杳自己一個人也無所謂,晚了十幾分鐘錯過食堂的高峰簡單地解決中飯就又回到教室。
才眯了不到一會教室就陸續有人吃完飯回來了。
溫杳揉了揉睡得發酸的脖頸,醒了會神後,起身去廁所洗了把臉。
經過飲水機的時候,有人從二樓的陽臺走了出來。
“溫杳,我聽老師說你再也沒有去跳舞了,你腳受傷了嗎。”
一句話,溫杳踏出去的腳差點踩了個空。
她回過頭,在看清說話的人的臉時像是被人卡住命門一般,臉色發白。
渾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間凝固住了一樣。
許殷子似乎也發現了她的異樣,但是還是繼續說道:“嚴不嚴重啊,如果嚴重的話,那可真的是很可惜了。”
溫杳抿着唇,垂在腿側的手收緊,骨節泛着白。
戰栗從緊攥着的手傳到了心髒。
正當她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
耳邊響起了一道沉啞的嗓音。
“你很閑嗎?”
下午只有兩節數學課,陸京航幹脆請了假去醫院換藥,換藥很快,他猶豫着要不要直接回家補個覺的時候,孔明華一道“聖旨”就把他召回了學校——競賽結果出來了。
行吧。
陸京航也無所謂了,打了輛車就回學校,結果還沒走到辦公室,就先在走廊聽到溫杳和另一個女生的對話。
本來他是不想聽的,女生之間的糾紛無關痛癢,但是當他聽到那個女生說出“是不是一輩子都不能再跳舞了”的時候,陸京航身體比腦子先做出反應,循着聲音望了過去。
走廊盡頭的一扇窗戶擋住了外面強烈的光線,和煦的光灑在側身站着的女孩身上,
小姑娘微垂着頭,貼近褲縫的手握得很緊,能明顯看得出來是在強忍着,但是沒說出一句反駁的話。
“陸京航?”
溫杳聽見聲音側過頭,半邊臉背着光襯得有些慘白,眼尾微微往下耷拉,柔軟得不像話。
少年插着兜,眼神在許殷子臉上瞥過,神情冷冷的沒開口。
但是單單站在溫杳旁邊,袒護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許殷子像是被打了臉一樣。
一股氣憋在胸腔裏,發也不是不發也不是。
旁邊還站着她的兩個小姐妹,見到陸京航都像是掐了脖子的LJ鹌鹑一樣不敢大聲喘氣兒。
良久,陸京航見她還不走,冰冷道:“還不走,要我請你?”
男生的聲音偏低,微微沉着嗓音說話便極具壓迫感。
許殷子沒有見過陸京航,但是有這樣氣場和容貌的,競賽班乃至附中有且僅有一位。
一瞬間,許殷子的臉白了。
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被陸京航的氣場壓制得死死的。
二樓女洗手間。
陸京航剛剛說完那句話後許殷子就帶着人氣急敗壞地走了,溫杳洗了把臉緩和了情緒。
她看向鏡子裏的自己,白皙到能清晰看到血管地眼下皮膚,肉眼可見的神經抽動。
指尖輕輕觸碰上,指腹能感受到神經跳動。
又是這樣。
溫杳眉眼耷拉下來,不可掩飾地頹喪。
她平靜了下心情,洗了把臉後出了洗手間,卻沒有想到陸京航就在外面等她。
溫杳吸了下鼻子,“你、你怎麽在這?”
“嗯。”
陸京航直起身,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半晌。
眼圈沒紅。
沒哭。
溫杳指尖貼着校服的衣擺,不自在地揪着布料,聲音低低的。
“不是上課了麽。”
陸京航收回眼,差點看得出了神,他垂眼道:“等你。”
等她。
溫杳心尖一顫。
陸京航從兜裏抽出一包紙,遞給她,“擦擦吧。”
溫杳心慌了一瞬,小心翼翼接過。
“謝謝。”
溫杳擦幹臉上的水珠,就聽見陸京航說。
“溫杳,別聽別人的。”
男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和懶散,但是卻給了她安慰。
溫杳很輕地擡眼,對上了陸京航的眼睛,窗外日光正盛,透過玻璃斑駁地打在他的側臉,少年的眼睫毛很長,背着光,陰影将睫毛的輪廓勾勒得根根分明,他很輕的一句話,語氣卻不由分說的認真。
“嗯?”
陸京航又沒再開口了。
但是溫杳心裏知道。
陸京航說的是剛剛許殷子和她說的那一番話。
別聽她們的。
溫杳低垂着眼,心裏像是有一個堅硬的外殼,包裹了她所有的秘密,所有她畏懼被別人知道的秘密,因為他這一句話,外殼逐漸消融。
已經過上課時間,兩個人同時從教室外進來的時候,正在上物理課。
“報告。”
陸京航站在前面,擋住了大半個門框。
溫杳垂着手乖巧地站在陸京航身後,等着老師的答複。
“哎,你們倆去哪了。”物理老師拿着粉筆,題才講了一半,也不想被打斷,擺了擺手讓他們先進來上課,“行了,先回去座位上課吧。”
好不容易熬過了下午四節課,大家都掐着秒踩着打鈴聲出了教室。
從剛剛回到教室到放學,兩人坐下之後,全程沒有再多說一句話,氣氛安靜得有些不和諧。
身為兩人同桌的孟星然和林子放數度想要八卦但是礙于兩人面色不太好,生生壓住了。
下課的鈴一響,陸京航就拎着書包出去,溫杳盯着面前的卷子發呆,直到孟星然叫了她兩聲才回過神。
“溫杳?”
孟星然試探地叫了她一句。
“你沒事吧。”
溫杳回神,扯着唇角笑了下,“沒事。”
孟星然看着她的臉色将信将疑點頭,“你……要是有什麽事,記得和我說,雖然我也不能做什麽,但是我能安慰你。”
溫杳心裏暖暖的,她笑,“謝謝你,星然。”
孟星然晚上要去上補習班,和溫杳不順路,兩人就沒有一起回去。
和孟星然道別後。
慢吞吞地做完了一張數學卷子,溫杳才出了校門。
今天周五,地鐵人肯定很多,溫杳出校門的時候就收到林照青的消息說她今晚有事,會晚點回家。
溫杳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吃個飯再回去吧。
這樣想着,她沿着人行道走進了附近開着很多小攤的巷子裏。
可能因為今天周五,攤子上吃飯的學生還是很多。
溫杳來得晚,基本很多店面都沒位置了。
剛一轉頭,溫杳就看見米粉店的一桌男生正向她投來注目禮。
有點眼熟。
好像還是他們班的男生吧。
溫杳眯着眼想看得清楚一點,就聽見其中一個男生朝她招手,扯着嗓子說:“溫杳同學,這麽晚才回家啊。”
溫杳懵了瞬,“啊……對。”她點了下頭。
“要不要過來一起吃飯。”另一個男生接話。
溫杳擺了下手,連聲說:“不、不用了。”
說完,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下,轉身快步走向別的店。
林子放咬着筷子,目送溫杳走遠,搖了搖頭,“啧。”
“你搖什麽頭。”于斯問。
林子放咋巴着嘴,“就是覺得我們這位狀元,好像真挺不一般的,但是她在班裏又很安靜沒什麽存在感。”
“不懂了吧,這就是學霸的光環。”趙南嘚啵嘚啵開口。
“你以為學霸都和你一樣整天傻樂啊。”
林子放喝了一口可樂打了個蒜蓉味的嗝,嘴上損道,“趙南,話不能好好說嗎,嘴巴不要可以捐掉。”
于斯笑看着這倆二貨拌嘴,不知道想到什麽,慢悠悠道,“那肯定不一般啊。”
林子放:“?”
趙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