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對不起。
溫杳眨了下眼。
她剛剛是不是幻聽了。
陸京航剛剛是在道歉？
“你、你說什麽？”
溫杳站着，陸京航坐着，他還保持着半轉過身和她說話的姿勢，這也是溫杳，第一次以仰視的角度和他說話。
陸京航撐着桌子，下一秒直起身，視線随着他起身的動作變成仰視。
他很低開口：“我信你。”
溫杳頓了幾秒，剛剛收得很好的情緒像是被扣動了扳機，一瞬間悉數翻湧出來，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矯情的人，至少在陸京航面前不是。
但是在陸京航說出信她的時候，心髒像是被拽進了水裏，浸得生疼。
“嗯……”
溫杳唇瓣嗫嚅。
一句“沒事”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所以你，”陸京航舔了下唇，有些不自在，“所以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
陸京航也不知道早上為什麽反應那麽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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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大家都在質問溫杳的時候就應該選擇相信她。
但他沒有。
像是心裏憋着一股氣在和他較勁。
捋不順，心裏也很不爽。
以致于早上看向溫杳的那一眼後，他選擇旁觀。
當時她一定很希望他能站在她這一邊。
陸京航靠在樓梯邊的鐵皮垃圾桶旁，吐出口煙圈，眸色隐匿在白霧後晦暗不明。
但他真的沒想過把溫杳惹哭。
陸京航煩躁地擰了擰眉，把抽了幾口的煙掐滅在米石上。
早上升旗禮的時候溫杳是踩着點上去做國旗下演講的，結束後，她也沒有回班級的隊伍，陸京航就是在樓梯口和她碰上的。
少女臉上白淨，除了下眼睑那抹哭過的紅，顯然是整理過的。
她一句話也沒說。
但是陸京航心裏卻生出了罪惡感。
“你們不知道下午航哥帥爆了！！”
樓上，林子放看着陸京航不在開始轉播早上的戰況。
“拎着那麽大一只的副班長往玻璃上怼，直接吃了一嘴的粉筆灰，活脫就是沖冠一怒為紅顏！！”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心動，反正我是瘋狂心動！！”
趙南雖然不喜歡林子放那個傻裏傻氣的，但是不能耽誤他快速加入對陸京航的吹捧。
“我當時沒攔住航哥是我他媽覺得哥們反應不至于這麽大，誰能想到，如果孟老師沒來，副班長得是下一個在醫院躺着的胡三。”
“真的假的，那航哥沒事？”
于斯不是和他們一個班的，聽見這新聞還覺得挺稀罕的。
主要是從前從來沒聽說過陸京航會為了哪個女生出頭。
“被叫去辦公室了，具體的不知道，反正航哥能扛。”
說完這句話，樓梯上來一個人。
陸京航進去浴室洗了把臉，換下沾了煙味的校服，撈起單人沙發上的書包就往外走。
“哎，航哥，你去哪？”
少年頭也不回，背影冷酷地擺了擺手。
“回學校，晚自習。”
附中的晚自習在七點三十分開始，溫杳吃完飯回班裏準備晚自習。
孟星然和班裏的其他女生說說笑笑地從後門進來，手上還拿着兩瓶酸奶。
一行人進了教室，各自回了座位準備晚自習。
孟星然拉開椅子，轉過身把其中一瓶草莓味的酸奶遞給她。
溫杳接過，孟星然又神神秘秘地朝她勾了勾手。
“怎麽了？”溫杳配合湊近。
“下午我們不是沒在嗎，然後我去問了詩雨，聽說陸京航是為了你才動手打了副班長。”
“？”
“我。”
孟星然像做賊一樣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開一個群聊記錄給她看。
副班長人叫林慕，聽孟星然說他喜歡了校花很多年，從初中暗戀到現在，參加各種比賽就是為了能和女神站在同一領獎臺，那叫一個勵志。
溫杳皺了皺眉頭，可是這關她什麽事。
“除了陸京航，競賽班能拿一二名的可能就一個林慕，現在你來了，不僅沖擊了他女神的校花地位，還多了一個人和他争奪一二名的寶座，啧啧，有時候男生的嫉妒心不容小觑。”
“……”
溫杳無話可說。
這也太扯了。
就因為這個，驅使他做出偷人演講稿的事情。
孟星然收了手機，又安慰她，“不過你也別太放在心上，你又不是故意考第一名的，而且陸京航也教訓過他了，一時三刻，班裏也不會有人再說閑話。”
溫杳指尖頓住。
在聽到陸京航的名字時腦子不受控地浮現下午他和她道歉的那一幕。
臨淮的體感溫度随着一場場大雨成折線式下降。
這座城市的雨季就像叛逆期的小孩，前一秒還晴空萬裏的天色轉眼就飄起了雨絲。
明擺着和天氣預報對着幹。
周三下午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
這幾天換季，溫杳貪涼，昨天放學後和孟星然吃了一只甜筒。
結果胃就開始不舒服起來。
兩節英語課生生忍了過來，但是體育課，應該是下不去了。
上課鈴響了，溫杳胃疼到不想動，趴在桌子上。
孟星然拿着一張假條進來。
“我幫你請了假了。”
“你真沒事啊？”孟星然幫她擰開保溫杯晾着水，手背貼着她的額頭，一臉關切。
溫杳疼得開口都沒什麽力氣，咬着發白的下唇，聲音孱弱：“沒事，你去上課吧，待會遲到了又得被罰跑了。”
孟星然一聽頓時激靈，“對對，那我先下去了，我解散後就上來，你要是還疼我就帶你去醫務室。”
溫杳閉着眼睛把臉埋在臂彎，有氣無力地從喉間抽出一絲聲音輕嗯了聲。
班裏的同學都下去上體育課，教室空蕩蕩的只有頭頂的風扇在呼呼轉動。
溫杳出了點汗，碎發黏黏膩膩的黏在清瘦的臉側，風一吹，發梢拂過鼻尖，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溫杳皺了皺鼻尖，略一擡眼，桌前打下一片陰影。
“你怎麽了。”
陸京航剛被系主任叫去辦公室說了省競賽的事，本來都打算直接下去上體育課，誰知經過教室的時候看見女孩趴在桌子上。
背影瘦弱，伏在那小小一只，看着就可憐。
溫杳頭稍稍仰起，看見是陸京航，心尖一顫，把頭重新埋進臂彎，小幅度地搖了搖頭，甕聲甕氣開口：“沒，你先下去吧。”
陸京航挑了眉梢，遲疑了一會，說了聲：“好。”
陸京航一走，溫杳抱着臂趴在桌子上，眼皮很沉，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際察覺到周身沒了涼意。
有人把她頭頂的風扇關了。
緊接着，聽到近在咫尺的一聲——
“喂。”
溫杳耳尖一動，擡眼，“你怎麽回來了。”
陸京航拉開椅子坐下，把東西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來，擱在溫杳桌上。
“吃了吧。”
陸京航剛剛離開後，後知後覺發現了溫杳的不對勁，體育課一解散，連球都不打了，繞去校醫院拿藥回了教室。
溫杳眨了下眼，看見桌上放着一盒藥片。
“這什麽。”溫杳皺了下眉尖。
“胃藥。”
溫杳先是一愣，後知後覺心裏一陣暖意流淌而過。
他是怎麽知道的。
溫杳捏了捏壓得熱熱的耳廓，直起身，拿起水杯吹散熱氣，掰了一顆就着溫水咽下去。
陸京航也不下去上課，看着她吃完後閑閑靠在椅子上玩着手機。
溫杳無法忽視身邊有個人的存在，睡是睡不下去的。
她背對着陸京航趴在桌子上，眨着眼瞪着牆面。
好半晌，她聽見陸京航問他：“好點沒有。”
溫杳扭過頭。
“嗯，”溫杳眨了下眼，聲音細細的，“……謝謝。”
短暫的無話。
溫杳問他，“你不下去上課麽？”
“解散了。”
“……”
陸京航頭也沒擡，操縱着手機裏的小人過關。
溫杳猶豫着，還是說了。
“那個……”
“嗯？”他擡了下眼皮，複又垂下去。
“上次臺球室打架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看見的……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所以你也，不用擔心……”
這件事确實過去很久了。
但是溫杳心裏一直很忐忑。
總覺得陸京航會在某個時刻找她算賬。
畢竟撞見校霸的糗事，當事人心裏應該很不爽吧。
陸京航花了三秒的時間來消化她說的話。
他腦子重新轉了起來，把這些日子溫杳對他的反應結合一下，好像明白了什麽。
陸京航氣笑了。
“所以你很怕我？”
“……也不是。”
“我沒放在心上。”
“什麽？”溫杳眨了下眼。
陸京航退出游戲，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沒放在心上，小事。”
“……哦。”
溫杳慢吞吞開口。
他沒放在心上就好。
第三節 體育課連着放學。
很多同學幹脆背着書包下去上體育課。
孟星然和別的女生一起下去上完課後獨自一個人上來，她跑步跑了一身汗，去廁所洗了把臉才回的教室。
還沒進門，就看見陸京航坐在位置上，而一旁的溫杳下巴擱在手背上，閉着眼，也不知道在沒在睡。
孟星然看了好一會，眼睛眨成星星眼，站在窗外就差做捧心狀了。
突然，一個身影從後門那邊的樓梯蹿出來。
林子放剛打完籃球，渾身汗津津的，也沒有看見教室裏的情況就想往裏沖。
孟星然一個箭步沖上去，拉着林子放躲在柱子後面。
“孟星然你幹嘛？！”
“噓！”孟星然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手指指了指教室。
“陸京航，和溫杳在裏面。”
林子放拉着衣角揩了下臉，聲量很大：“啊，然後呢？”
孟星然翻了個白眼，心底腹诽了句，直男。
孟星然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心拯救一下他這直男癌晚期，“你就沒有發現，你的前同桌和我的前同桌之間……”
孟星然做了一個指尖相對的動作，壓低聲音：“氛圍有那麽一點……奇妙麽？”
林子放眨了下眼，特別坦蕩：“沒有啊，大家都是同學，有什麽不一樣的。”
孟星然翻了個白眼，沒得救了。
孟星然皮笑肉不笑附和了句：“對，你說的特別對，大家都是同學，你先進去吧。”
恰好下課鈴響了，林子放拍着籃球進去。
邊走還揚着嗓門說，“航哥，你剛剛沒去打，老趙那一個三分真的是……”
話到嘴邊戛然而止。
林子放愣神，看見陸京航動作小心地捏起落在他手臂上的一撂頭發，不過畫面就只定格在那，因為林子放聲音太大，把溫杳吵醒了。
陸京航手一抖，那撂頭發劃過他的掌心溜進女孩的頸側。
溫杳惺忪擡眼，陸京航已經恢複剛剛支着腦袋的姿勢，只不過他的後腦勺朝着她，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她撇了下臉側的碎發，看見林子放不知什麽時候進來的，他手上的籃球滾到了陸京航腳邊，睜大了眼，一臉驚恐地咽了下口水，而後像是見了鬼一樣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怎麽了？
溫杳不明所以想着。
陸京航把手機揣進口袋，勾起挂在側鈎的書包，随手一撈把籃球夾在腋下。
他身上的校服坐得有些褶皺，站起身，校服的衣角還往上翻折。
溫杳擡眼，聽見他問：“能自己回去嗎？”
溫杳點頭，“能的。”
陸京航漫不經心嗯了聲，下巴指了指不知何時挂在溫杳椅背的校服，“穿着吧，明天再還我。”
溫杳耳熱了一瞬，抿着唇點頭，小聲和他說謝謝。
陸京航一走。
站在走廊盯着教室一舉一動的孟星然才像獵人出動一樣小跑進教室。
她拉開椅子，湊到溫杳跟前，一臉逼問架勢，“你剛剛和陸京航在教室做什麽？！”
溫杳懵懵啊了聲。
“做什麽。”
孟星然：“你們剛剛在裏面一起睡覺嗎！”
溫杳，“！”
“不是！他只是……只是，”溫杳眼睛都快睜圓了，“他只是下去幫我買了藥。”
孟星然被她的反應逗得笑了出來。
她托着腮，“我發現陸京航對你好像不太一樣。”
“我們學校那麽多女生，算上隔壁三中的，喜歡他向他表白的那麽多，但是我好像從來沒聽過他對誰表現出不一樣。”
“更沒聽過他因為哪個女生和別人動手。”
溫杳眼神一瞥放在桌邊的藥，心裏好像有種東西在破芽而出。
緊接着，孟星然又說，“你說陸京航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