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滾。”
溫杳沒聽清陸京航和他說了什麽, 松了手,莊子鳴的腳仔連滾帶爬地從混戰中抽身,狼狽離開。
溫杳後退站着, 餘光瞥見不知何時跑來的季念。
她低着頭,眼神卻一直落在前面打架的某個人身上, 樣子很小心翼翼, 像是一個做了錯事又不敢擡頭的小孩。
前面散了, 于斯看見角落裏的女孩頓了下,看了周圍的人一眼,快步過去把人拉走。
“他……”溫杳看見于斯帶着季念走,還有點不放心。
陸京航拉着她的手腕,“沒事。”
回到教室,一群人臉上都很平靜, 又像是在等什麽。
孟星然和溫杳去了趟醫務室拿了點碘伏回到教室, 發給他們幾個人。
陸京航手擦傷,脖子也有一處被抓破的痕跡。
林子放和趙南的武力值還可以,但打群架, 不挂點彩不可能。
再看看學委, 眼鏡都是歪的,林子放多少有點愧疚。
當時三中人多,周圍吃飯的人中體委和學委聽見後也沒有猶豫也加入了混戰。
林子放哥倆好地摟着學委的肩, “老班, 以後你就是我罩着的人了,有什麽事你開口,我一定到。”
學委推了推眼鏡, “沒事, 為同學伸張正義是我們是責任和擔當, 你別太感動了。”
“……”
Advertisement
一個課間的時間,打群架的事情就在附中傳遍了。
上課的預備鈴還沒敲響。
孟嫣就進來把人都喊走了。
二樓教務處。
以級長和徐主任為首的老師坐在上頭。
“這事不論誰對誰錯,陸京航帶頭打架,引起兩個學校的鬥毆就是不對。”
“你們說你們競賽班,放着大好的前程,要是記上了處分,哎……”
“都知道自己明天是要競賽的人,還用手打架,知不知道輕重。”
“那用腳?”有人弱弱地問。
“還敢耍滑頭。”
趙南摸了摸腦袋笑了下,“老徐,真不怪我們動手,我們班的女同學被欺負了,這讓我們當男生的,不能坐視不理吧。”
“欺負女生,這不孫子嗎。”
自從上次小樹林的事傳出來後,溫杳無端承受了多少莫須有的罵聲。
但是競賽班裏的人都知道,溫杳性格很好,而且她确實為班級争取了很多榮譽,最突出的貢獻還是把陸京航拉上了正途。
不遲到不早退還乖乖上早晚自習。
再說人家女孩安安靜靜美美地坐在那,也沒惹你。
被三中的人欺負還不能出頭了不是。
教導主任看了一群挂了彩的男子漢一眼,既是心疼又是生氣。
自從陸京航進了競賽班,這個班就沒有讓主任們省心過。
“好了好了。”
“都出去。”
“先寫檢讨吧,下周一升旗臺公開檢讨,絕不再犯。”
教務處挨過訓。
連帶着孔明華和孟嫣也跟着被訓話。
出了教務處,孔明華沒說什麽,只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心疼自己的班的孩子。
“嚴不嚴重啊,好好的一張臉打成這樣,大課間記得去校醫院拿點藥。”
剛好主任又叫住了他,孔明華讓孟嫣處理就進去了。
高二年級組的辦公室。
孟嫣也了解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再加上競賽班的孩子從不輕易打架,當然陸京航除外,這次動手,肯定是有不得不動手的原因。
剛才在教導處他們都聽了多少不鼓勵動手解決事情,孟嫣也不想贅述。
心裏心疼這群孩子,裝裝說了幾句後就讓他們先回去上課。
“好了,你們先回去上課吧,明天下午上英語課前,把檢讨交到我桌子上。”
“你們先走,孟星然留下。”
溫杳抓住孟星然的手,能感受到她身體一抖。
目送着一群人出了辦公室,孟星然頭垂着更低。
孟嫣氣定神閑開口,“你就沒什麽和我說的嗎?”
孟星然:“我沒打架。”
“我不是說這件事。”
孟星然愣愣擡頭,孟嫣嘆了口氣說,“你爸媽電話打到我這來,還不回家嗎?”
孟星然被戳破心事,心虛開口,“小姑……”
下午放學。
溫杳出校門的時候看見季念站在停車坪的角落像是在等人。
看見她之後又很心虛地低下頭。
溫杳皺着眉很快又松開。
小姑娘是在等她。
溫杳走過去,季念看見她反而要跑。
“季念。”
溫杳叫住她。
好在停車坪沒什麽人,溫杳快步追上去。
季念在她一靠近就往後退,頭埋得低低的。
“怎麽了,她們又欺負你了嗎?”
“不……不是,”季念結結巴巴開口,“對、對對不起,我不該連累你被三中的人盯上。”
“真的、對不起。”
原來她看見了三中的人找她麻煩。
溫杳溫聲開口,“不用道歉,她們找我不全是因為你。”
季念沒開口,頭都不敢擡。
溫杳瞥了四周,低聲說,“這裏沒人,你別怕。”
季念一頓,慢慢把眼睛擡起來。
“你、你以後別和我在一起,我怕、怕被人看見。”
“我、我……”
季念眨了下眼,猛地把頭低下去,溫杳聽見很小聲的抽泣聲,“我不好。”
這還是溫杳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觀察季念。
她身上穿着洗得發白的校服,袖口和褲腳都有磨損的痕跡,但是勝在幹淨,一雙本來潔白的平底鞋被無端踩上了兩個鞋印。
她個子比一般的女生都要瘦弱,特別是站在溫杳面前的時候,溫杳本來就瘦,她比她更甚。
低着頭的時候溫杳都能看見女孩肩胛上凸出的兩塊骨頭。
用骨瘦嶙峋來形容,有過之而無不及。
頭一次,溫杳從心底生出一種無力感。
一種不知道該如何幫她的無力感。
溫杳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季念抹了下臉,擡起頭,定定看了她一眼,說了句,“我先走了。”後朝着黑黑的巷子裏跑去。
一連好幾天,溫杳都沒在校門口遇到季念。
或許不遇到也是好事。
吃完飯,溫杳和孟星然買了奶茶慢悠悠沿着人行道走着。
今天晚上不用練琴,林照青去看望剛生小孩的阿姨,溫杳順便和孟星然吃完飯再回去。
“哎你的奶綠好喝嗎,我嘗嘗你的。”
孟星然就着她的吸管嘬了幾口。
甜而不膩還有脆啵啵。
“還不錯,你試試我的。”
溫杳和孟星然交換了一杯,吸了幾口她的奶茶。
奶茶味太苦了,有股中藥味,全糖都壓不住的那種。
溫杳抿了抿唇,回味了一下。
“好苦。”
“我第一次喝鴛鴦奶茶,不知道是因為本來就苦還是這家人做得不好。”孟星然掩不住的嫌棄。
但卻很中意地評價了她這杯,“嗯,我下次也要喝你這杯。”
走出去一段路,孟星然的車先來了。
溫杳剛和她擺手道別,孟星然看向她身後,唇角翹了下。
“好啦,我放心了。”
“嗯?”
孟星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少女,回頭。”
說完,溫杳愣了下回過頭去。
陸京航書包懶散地斜挎在肩上朝她走來。
溫杳再轉身,孟星然已經上了公交車走了。
溫杳抿了抿唇,陸京航先開口,“回家嗎?”
“嗯,快要期末考了,今晚不練琴。”
公交車站旁邊有一棵高大的樹,風刮過,樹葉嘩啦嘩啦響,溫杳定定看着被掃落下的樹葉掉在陸京航的頭頂。
而他全然不察。
溫杳叫了他一聲,“陸京航。”
“嗯?”
“你頭低點。”
“做什麽。”
溫杳拉着他的袖子,溫聲,“你頭發上有樹葉。”
陸京航頓了下,動作緩慢地彎下腰。
兩人身高差距大,即便是他彎腰,溫杳也要墊着腳尖才能夠得着。
摘下他頭發上的樹葉,溫杳拍了拍手。
“好了。”
陸京航挑了下眉,伸手摸了摸頭頂。
“走吧。”
溫杳不等車了,陸京航陪她走到下一個地鐵站。
兩人走後,躲在公交車站牌後面的兩個男生鬼鬼祟祟露出腦袋。
“嘶,我怎麽覺得陸京航好像不喜歡別人碰他的頭發,确切來說,是碰他的頭。”
能摸大佬的頭,那不是等同于在捋虎須嗎?
誰敢去犯這個劍啊!
上一個碰他的頭的恐怕已經被陸京航就地正法了。
“不過說到上一個碰他的頭,”趙南問,“你還記得上一個摸航哥頭的是誰?”
趙南說到這個,陷入了沉思。
不過一會,恍然大悟和林子放說,哦,我想起來了,是鎮哥。”
兩人對視一眼,移開眼。
當我沒說。
附中往下走就是沿江西路,溫杳每天放學都往這走去練琴。
遠處霓虹閃爍,點亮靜谧的夜色。
停下來等紅燈的間隙,溫杳忽然開口,“這條路我走了很多次,看過很多次日落,但是卻從來沒看過日出。”
沿江西路的另一邊是一片江域,再往下,有一個碼頭,如果碰巧的話還能看到有船經過。
這裏是臨淮市觀賞日出日落最好的地方。
“想看?”陸京航問。
溫杳點頭。
“想。”
晚上洗完澡準備睡覺前,手機彈出來兩條消息。
陸京航:【今晚早點睡。】
溫杳打字的動作停下,想了想,問:【為什麽。】
陸京航:【要不去個地方?】
溫杳:【哪?】
等了好一會,陸京航又道:【明天早上六點,帶你去碼頭看日出。】
看日出。
溫杳心尖一顫,指尖點在輸入框卻遲遲不知道發什麽。
陸京航真的記着她說的每一句話,而且當真。
唇角無意識地翹起,溫杳抿着唇,眼裏柔和一片笑意。
【好。】
她回了一個字,想了想,又補了句:【那晚安。】
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溫杳等了會,陸京航也發了句:【晚安。】
因着心心念念明早去看日出,溫杳有點亢奮,躺在床上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她翻來覆去,下床拆了片蒸汽眼罩戴上,又翻了個身把被子壓在身下,換了個姿勢才入睡。
第二天一早,鬧鐘響的時候溫杳眼睛都睜不開。
林照青昨晚很晚才回來,想着今天周末溫杳不會早起,這會還在睡。
溫杳悄悄開了門,穿好羽絨服拿上圍巾,溜了出去。
陸京航早就站在小區門口等她。
“困嗎?”
溫杳打了個呵欠,眼角生理性地泛起淚水。
她搖搖頭,拿開掩着唇的手,“還行。”
陸京航接過她快要拖到地面的圍巾,動作自然地幫她圍上。
早上路上的人很少,天還沒亮,除了主幹道上趕路的車,幾乎碰不上幾個路人。
到達碼頭,這邊有樓梯可以下去,陸京航坐在臺階上,他看了眼時間,“應該過一會太陽才出來,你先眯會。”
溫杳揉了揉眼睛,掩着唇又打了個呵欠,眼圈紅紅地哦了聲,“你怎麽不困。”
“你是還沒睡麽?”
“嗯。”
好罪惡啊,明明是她自己想要看日出,陸京航陪着她不睡覺。
溫杳托着腮,看着平靜江面開始跑神,不知道怎麽就睡了過去,頭歪向一側倒在他的胳膊上。
迷迷糊糊之間,似乎有人在推她。
“溫杳。”
少年的嗓音低沉,近在耳邊。
溫杳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惺忪睜眼。
眼前大片的金黃色灑在粼粼的江面上,像是一塊完整的金箔,遙遙遠望過去,水天相接。
是壯觀的金黃色。
陸京航敞着腿,偏着頭看着少女明媚的笑顏。
陸京航問她。“好看嗎。”
溫杳點頭,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下,“好看。”
日出也就太陽升起的那瞬間足夠的震撼。
晨起溫度低,陸京航怕她凍到,看差不多就把她拉起來。
“吃早飯去。”
臨淮雖然是個快節奏的城市,但卻極重視早餐文化。
六七點的光景,正是煙火氣最足的時候,陸京航帶着她走進一條彎彎繞繞的小巷子,在一家早點店停下來。
老板娘熱情地招呼他們進去坐。
但是陸京航嫌味道大,在門口扯了兩張椅子坐下。
“要喝奶糊還是吃面湯。”
“花生奶吧。”
老板娘看着兩人生得好看,笑吟吟應了聲就讓他們先坐。
不過一會,兩碗花生奶和一屜灌湯包就被端上來。
溫杳盯着眼前那個灌湯包發愁,微微皺了下眉,就聽陸京航說:“怎麽了?”
“有點燙。”
陸京航:“先把尖尖的咬一個小口,然後把湯喝了。”
“哦。”
溫杳點頭,照做。
不過她剛一吸了口湯,舌尖就猛地瑟縮了下。
“唔。”
陸京航擡眼看她,“燙到了。”
“嗯。”
溫杳放下勺子,一手捂着嘴巴,眉頭緊緊皺着。
“我看看。”
陸京航挪了下位置,掰過她的臉,捏着她的下巴。
“沒、沒事。”
距離太近了,溫杳不太習慣。
她偏了偏腦袋,躲開陸京航的手。
“等着。”
陸京航進去,不過一會出來,手上拿着一瓶冰的豆漿。
陸京航幫她擰開後遞到她手邊,“喝一口冰的。”
“……好。”
溫杳皺着眉頭接過咕嚕咕嚕連喝了好幾口,冰豆漿熨着舌尖,那股燒灼感被壓下少許。
“好點了嗎?”
“好一點。”
陸京航無奈嘆了口氣,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下,“傻女。”
陸京航一晚上沒睡,送完溫杳回去後就回家補覺了。
剛擰開門,就聞到一股不屬于他家的檀香味,很容易聞。
“你怎麽回來了。”
客廳裏,男人橫躺在沙發上,腰腹間搭着一件西裝外套,松軟的襯衣領口扯開兩粒扣子。
他阖着眸,呼吸聲均勻平穩,白皙的眼下皮膚肉眼可見青黑的疲态,顯然入睡有一段時間了。
陸京航關上門,沙發上的男人被動靜吵醒。
他虛着眼,擋着眼前的亮光。
喉結滾動,低啞開口,“我昨晚三點的飛機,今早八點要去開個會,你別吵。”
陸京航:……
這是我家。
陳恙顯然沒有鸠占鵲巢的自覺。
陸京航舔着唇笑了下,不和他計較。
正打算進去自己房間補覺。
沙發上的男人又得寸進尺叫住他。
陳恙翻了個身,指了指窗邊,“把窗簾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