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重洗【七】
“小隽!”陶久震驚,就見盒子的蓋子猛地打開,楚隽沉着臉,看着陶久問:“宿君渡呢?”
“他……”陶久擰死了眉,宿君渡不是說至少三個小時楚隽不會醒,他怎麽突然醒了?
楚隽看着窗外那束光,死死咬緊了後槽牙,他就猜到宿君渡不會善罷甘休,所有的一切生死與共都是騙人的。
他想自己活下去,難道他就不想他能活下去嗎?
瞞着他進行意識體集攏,他以為……
楚隽從盒子裏翻身而起,陶久猛地上前抱住他,“小隽,你不能去,宿君渡已經進去了,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
“我就是他的回頭路。”楚隽猛地掙脫,直接從三樓跳了下去,就地滾了兩圈,朝着超案處狂奔而去。
路上怪物攔路,楚隽拿出了從未有過的悍然氣勢,揮刀一斬。
越是靠近超案處,聚集的怪物就越多,楚隽如同一杆沖刺的長/槍,悍利非常,臨近超案處時,那束光卻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轟——”楚隽一腳踹飛了超案處緊閉的大門,門內衆人紛紛朝他看來。
楚隽未理他們詫異的視線,伊文嗫喏了一句:“老大……”
随後便是無盡的沉默,宿君渡在光束中已經看不見影子了,楚隽步履沉重地走近,擡手輕撫分離器,嘴角的笑略顯蒼涼,“宿君渡,你想把我一個人丢在這人世間嗎?”
無人回應,所有人都不懂兩人之間的感情究竟深到何種地步,可是金雙沒由來的眼睛一酸,下一刻,陶久就從外面沖了進來,緊随而來的,還有江匿跟宣明。
小棺材怯懦的伸出枝條,想要一觸楚隽以示安慰,可是下一刻,楚隽就不管不顧地縱身跳了進去。
“楚隽……”
“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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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隽哥……”
超案處衆人驚懼地瞪大了眼睛。
楚隽身處光芒中,宿君渡,我要找到你,說好的一輩子,你怎麽能撇下我呢?
你把我拽出來,難道就是想讓我再次跌進去嗎?
記憶不是穿腸毒藥,卻是一把剜心刀。
“小——隽——”陶久奮力去拽往裏跳的楚隽,卻為時已晚,楚隽跳進去之後,連個衣角都沒留下。
光,亮得刺眼;紅,卻似火般炙熱。
“喂,你們別跳了,別跳了。”陶久,江匿,宣明,乃至于伊文等人,全都朝那團即将消失的光芒跳了進去。
焦言看着不堪重負正噼裏啪啦起了點忙的操控器,驚懼地喊道:“別跳了,你們別跳了,再跳所有人都回不來了。”
金雙伸出食指彈了一下耳際的短發,臉上揚着一個釋然的微笑看向焦言,“世界的安慰不是系在一個人身上的。”
他們身為世中人,個人的生死,如何抵得過全部人的命,如果能成功,能否回來,能否活着,都不重要了。
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全在他們一念間。
而她,選擇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鴻毛。
看到異常的牧城回來時,恰好看到消失的光束,靳枭走進來看着超案處震驚的衆人,“其餘人呢?怎麽就你們幾個?”
焦言指着分離器,說不出話來,分離器毀了,他們全都——消失了。
總副處跟副處長相視一眼,臉上都是絕望。
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場景送得太慘烈,總副處一直教育宿君渡: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此時,那雙渾濁的老眼,眼淚卻怎麽都止不住。
“老大他們一定會回來的。”鹑早憋着淚,用尋求贊同的目光看向旁邊的孫昭,“對不對。”雖然衆人都知道,這個希望渺茫到為零。
“對,一定會回來的。”孫昭贊同道,這個世界,沒有誰離了誰就真的活不下去,世界還等着他們,他們不能把什麽都寄托在別人身上。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超案處的人經過短暫的休整,再次進入作戰狀态,而另一邊,宿君渡自光芒亮起後,就發現自己被不由自主的吸走,不知道他會被吸到哪裏,一個聲音不停地在他耳邊呢喃着:這裏,我在這裏。
他滿腦子都是楚隽,楚隽清隽的笑,不言不語生氣卻又故作鎮定的模樣,他曾騙過很多次讓楚隽說一句“我愛你”,可是楚隽臉皮薄,從未說過這句話,倒是他,楚隽一生氣,“愛你”張口就來,顯得輕佻就算了,對于楚隽卻很受用。
“砰!”
宿君渡重重地砸了下去,卻感覺不到多疼,周圍都是烈火岩漿,更遠處用赤地千裏來形容都不為過。
這是一個巨大的空間,上邊是望不盡的黑夜,而他,落于一處聳立的石柱之上。
石柱也不知道有什麽成分,岩漿居然都未能讓它融化。
宿君渡輕輕撫上青紫的手臂,裏面的意識體正在掙紮着往外沖,導致他的手臂上筋紋遍布。
“就是這裏麽?”終結之地,不存在于世,卻又無處不在。
他看着距離自己起碼十米遠的另一根石柱,試探性的放出一縷意識體,可那縷意識體一獲自由,立即斬斷與宿君渡的聯系,自行飛走了。
宿君渡:……
他疼得渾身都在冒冷汗,卻只是咬緊了唇,看來用意識體搭橋的行為行不通啊。
“宿君渡,沒想到你找死這麽強悍。”手臂上突然發出聲音,宿君渡能聽出那是自己的,卻也知道,那是曾經附着在楚隽身上的那股意識體,手臂裏的意識體,就數它最為活躍。
“你以為吸收了我就能找到本體嗎?”它們存在的時間已經無從追溯,是上古,遠古,還是亘古……
好像一直都存在。
它們賦予這顆星球生命,可這些生命卻在不住的吸納它們的生氣,導致他們緩緩枯竭,心肝脾肺腎都好似處于衰竭的邊沿。
這些被它們創造出來的生物,正在反噬它們。
它們也想活下去啊。
“總有希望的。”他想活着回去見楚隽。
“呵,你不過一個區區人類,宿君渡,你把自己想得太強大了。”那股意識體在嘲笑。
宿君渡微微勾唇,“我不強大,可我有腦子啊,你真當人類的腦子是用來擺設的嗎?”動物尚且知道求生,何況他們人類。
“你鬥不過我們的。”他們沒有實體,卻能選擇清剿,這是一場你死我亡的争鬥,人類死了,它們還能繼續創造,這個過程是漫長的,耗費的意識體也是龐大的,有了一次經驗,下一次,它們一定能做出更滿意的。
“鬥不過?”宿君渡輕笑,“如果鬥不過,你覺得我為什麽能找到你們的老巢?”
是啊,老巢,這裏是意識體的栖息地。
那股意識體陡然安靜,都怪這些創造體太聰明了,弄得他們清剿的過程格外漫長。
“宿君渡!”一聲厲吼陡然傳來,宿君渡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擡頭,就見一道黑影正朝着他的方向急速下墜。
宿君渡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楚隽?”他怎麽來了?他現在不是應該在那個隔離盒子裏嗎?
“接住我。”楚隽陡然大喊,宿君渡依言去接,楚隽穩穩地落入宿君渡懷裏。
“阿隽,阿隽……”附着于宿君渡手臂上的那股意識體陡然興奮,妄想沖破皮膚,再次沒入楚隽身體裏,宿君渡卻微微用力,垂眸看着懷裏的楚隽,緊接着接二連三的落地聲響起,宿君渡回頭,就見江匿,宣明,陶久……都進來了。
“你們……”
“你以為撇下我就是護我嗎?”楚隽此時感覺自己的腰都還是酸痛的,深吸了一口氣,“宿君渡,你大概對我有什麽誤解,如你所言,生,我陪,死,我亦相守。”
或許兩個愛到入骨的人,解釋什麽的都太過片面,心卻明明白白,他們這樣做,最初的出發點,不過就是想給對方一個安穩的【明天】。
“阿隽~”宿君渡的語氣陡然缱绻得厲害,他忘了曾經遭受的一切了嗎?為了他,他能撇下所有,再次面對這些東西嗎?
“不用擔心我,從跟你在一起開始的那一刻,你就已經為我點燃了一盞燈。”一盞永永遠遠,能讓他看清道路上究竟有多少荊棘,又有多少岔路的燈,能讓他看清這岔路上,選擇最正确的那一條。
“阿隽~”宿君渡頓時覺得,有楚隽這句話,死也無憾了。
“你也是。”你就是我心裏,指明前路的那盞明燈,讓他那些無謂的瘋狂盡數收斂,教會了他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楚隽知道,現在的情況想讓宿君渡說更多隐瞞他的細節也無濟于事,不過,他看向宿君渡,又看了眼他手臂上那些青紫的筋紋,緩緩牽起他另一只手,問道:“有把握嗎?”
“是你,就有。”宿君渡臉上的笑恢複常态,跟楚隽相視一笑,他拽着楚隽,旋轉,猛地一扔。
金雙就見楚隽被宿君渡就這麽不管不顧地扔了出去,驚恐得整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而這邊的伊文跟青河等人也有樣學樣,随後一半人都被扔到了對面的石柱上,最後只剩下陶久跟宣明。
“你扔我還是我扔你。”宣明覺得陶久現在少了半邊肉/體,應該是非常輕的,而陶久扔他的話,少了一只手臂,他有點不太敢,他還記得陶久這人非常小氣的,而且也很記仇。
宣明還沒思考好,陶久直接拽着他轉了一圈扔了過去,半空的宣明:……
仲庭腰間鐵鞭猛地一甩,把陶久用力過猛的宣明拽了回來,那一幕,看得所有人都以為宣明會掉到岩漿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