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出了基管中心的大門,程勉攔了一輛車直接回了何筱一個人住的小區。

一路上,何筱都沒說話,直到到了家裏,程勉把她放到床上的時候,她才突然拽住他的胳膊,眼淚唰唰地掉了下來。沒有放聲大哭,偏是這樣隐忍的低泣,讓程勉看了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略顯笨拙地用手指給她擦眼淚,低聲哄着她:“不哭了,這不沒事兒嗎?”

何筱沒吭聲,依舊低着頭掉眼淚。

程勉輕拍她的背,安撫了幾下,去衛生間取了條毛巾,過了遍熱水之後,半蹲在何筱面前給她擦臉,動作溫柔至極。這一切都做好之後,他用手包住她的臉,讓她微微擡頭,看着她泛紅的眼睛,他說:“我最不會哄人了,所以咱不哭了,行不行?”

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何筱才感覺自己像是活了過來。她抓住他的手,緊緊地貼着臉,過了會兒才沙啞着聲音嘟囔說:“再也不回那兒上班了。”

程勉低聲笑了,他捏了捏她的臉,順着她的話,一本正經地往下說:“那就不上了,就在家給我搞搞後勤,我又不是養不起。”

聽他這麽一說,何筱繃不住笑了。可一想剛才的場景,還是覺得後怕,整個人一點力氣都沒有。程勉扶着何筱躺到了床上,把剛才被劉科長碰過的羽絨服和工裝外套全部扔到了一邊,用被子将她裹得嚴嚴實實。

“睡一會兒。”

何筱眨巴眼睛看他:“你不走嗎?”

“不走。”他說。

何筱這才安心了。她不是個愛粘人的人,可如果此時此刻他陪在她身邊,她會感覺好很多。

雖然累極,可閉上眼睛,卻怎麽也睡不着。何筱睜開眼,就看見程勉正坐在一旁,低頭看着她。她想了想,說:“我剛才不是跟你說着玩的,不管出不出今天這個事,我都不想去那兒上班了。工作穩定是不錯,可總覺得沒意思,同樣的活兒幹一個月可以,要讓我幹一輩子,真不敢想象會是什麽樣……”

“那你當我是跟你開玩笑?” 程勉斜躺下來,手指輕撫着她鬓角柔軟的頭發。

何筱偏過頭看他,一米六八的個子被棉被緊裹着,只露一張臉出來,看着比平時小巧的許多。程勉沒忍住,擡起她下巴,在她唇上輕吻了下。蜻蜓點水一般,她今天受到了驚吓,他也不敢太亂來。

出乎意料地,何筱沒躲,反倒向他懷裏靠攏。喜從天降,程勉趕緊将人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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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靜默了十來分鐘,程勉以為她快要睡着的時候,何筱突然悶聲問他:“你是怎麽知道我有危險,然後及時趕到的?”

程連長心說那叫及時嗎?真及時的話,那混蛋連她一根頭發絲都別想碰。

“不知道。”他說,“可能是當兵太久,練出來的警覺性?”想想這位爺又說,“也可能是你我心靈相通?”

他說完,回頭看她。何筱看他那一臉得意洋洋的表情,沒忍住,又翻了個小小的白眼給他:“既然你有警覺性,幹嘛還把自己家裏的地址告訴他?萬一他要是不死心,找上門怎麽辦?”

程勉撥弄着她的頭發,聞言不甚在意地笑了下:“想找上門,他也得有這個本事才行。”

他當兵這麽幾年,甚少在外提及自己的家庭。雖然他的背景在部隊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他也很少拿出來壓人。骨子裏的傲氣作祟,年齡越大越覺得那是件很丢人的事。

只是這一次不同。如果那劉科長是小喽啰一個,那麽之前他那一番狠揍想必已經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倘若是他真有背景,那麽他應該就有本事查到這基地大院二號樓住的是什麽人。即便是程副司令員的位置不足以威懾到他,還有他剛從總參退下來的爺爺和在總裝身居要職的舅舅。

也許沒必要這麽麻煩,他就不信一個小小的科長還能通了天。這麽做無非就是想告訴那些想找何筱麻煩的人,她不僅有後臺,而且還很硬。

何筱哪裏知道他當時能一下想這麽多,只不過經他這麽一提醒,倒也明白了些許。徹底放下心來了,她靠在他的懷裏,慢慢地睡着了。

程勉就這麽陪着她,看着她睡了将近兩個小時。擡手看了眼腕表,意識到再不走就要誤了晚上的會時,才輕手輕腳地放下懷中的何筱。這一走又不知得多長時間才能見到她了。程勉發現現在自己是巴不得趕緊把何筱娶回家,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地放下心來。

能讓一個職業軍人缺乏安全感的,恐怕也就是愛情和婚姻了。

程勉自嘲一笑,輕吻了下何筱的額頭,快速整容離開。

回到部隊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炊事班長老朱知道他們連長不講究,下了碗面條卧了兩雞蛋就給他端了出去。

程勉揀了個位置坐下,還沒開吃,就看見徐沂打簾從外面進來了,跟他回來時一樣,滿身都是雪。

“天氣預報說這幾天都是雪天,咱們在這郊區,出外采買也不方便,不知道老兵離隊前的最後一餐能不能搞好。”徐沂拍拍身上的雪,望着外面的天說。

“量力而為吧。老吳說司務長跟他立過軍令狀了,酒保準管夠。”

說到這兒,兩人都笑了。他們都在這個地方待太久了,所以也都明白,道別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大醉一場。無論是對那些要走的,還是他們這些仍要留在的人。

徐沂在他對面坐下:“你吃着,我說着。這兩天就得把留隊名單上交到師裏,所以我想着開支委會之前,咱兩先開個小會,商量商量,看這名單怎麽列,順序怎麽排。”說着他竟忍不住嘆口氣,“到了關鍵時刻,隊伍也愈發不好帶了,這幾天以來,不少兵跑到我這裏問連隊對留隊的人選有什麽想法,怎麽安排——”徐沂失笑,“你說,到這節骨眼,咱們還能有什麽想法?”

程勉擡頭看他一眼:“不容易啊,能讓一向溫良儉恭讓的徐指導員也沒脾氣。”

“少拿我開涮。”徐沂正色,“你是連長,你先拿個主意。”

“要讓我說,這事兒沒什麽可商量的。思想摸底、民主測評、專業考核都搞過了,想列名單排序也不是沒有依據。做這事兒要幹脆果斷,一猶豫就會感情用事,到時候再想端平這碗水可就不容易了。”

說的輕巧。

徐沂苦笑,把手裏拿的一張紙遞到他面前:“看看吧,這是今天專業技能考核的成績。”

程勉三下五除二地把面吃完,拿起成績單才看了一眼,就怔住了:“什麽情況?宋曉偉專業考核怎麽排倒數去了?”

“照理說,按照今天這種情況,他應該是連及格分都拿不了。”

“這種情況?舊病複發,從高牆上摔下來,這是宋曉偉他自己願意的?這只能算特殊情況,師裏面應該考慮到這一點。”

“我明白你的意思。”徐沂說,“宋曉偉在軍區比武的時候拿回來的榮譽,師裏面有誰不清楚?機關下來考核的幹部也是基于此,還有他以往一貫的優秀表現,才給出了這個分數。只是程勉,現在不是強調主觀感情因素的時候,我們更應該重視的,是客觀現實。”

不得不承認,在現實面前,徐沂永遠比他理性。

程勉揉揉發脹的眉間:“那就先按這個把名單排出來,開支委會的時候,看看其他人有什麽意見。”

根據前期測評和考核的結果,兩人定下的名單其實并沒什麽懸念,最終開完支委會提交給師裏面的跟他們最初設想的相差無幾。

所幸宋曉偉夠争氣,也是個實實在在的好兵,在民主測評裏名列前茅,這多多少少能夠彌補他在專業技能考核環節的失誤。

交完名單那天,程勉稍微松了一口氣。基本做到了問心無愧,他肩上的擔子也就輕了一半。

痛痛快快地沖了個澡,剛回到連裏,就迎面撞見了趙小果。程勉蹙了下眉,伸手拽住了他:“慌裏慌張幹什麽去?”被糾察逮住又丢他們連裏的人。

趙小果倍感冤枉:“門崗打電話,說有個人需要咱們連接領。”

程勉哦了一聲,“說沒說是誰?”

“說是從山東過來的,是找宋班長的,聽那口音是個年輕女人。連長,我尋思着,是不是……”

程勉稍一思忖,将臉盆交給趙小果,說:“我去接。”

程勉飛快地跑到門崗,連頭也沒顧上擦,濕頭發讓風一吹,不一會兒就硬的跟冰碴一樣了。

随手胡撸了一把,程勉來到那個穿着樸素,背着一麻袋東西的年輕女人面前,在對方疑惑的眼神下,他開了口問:“你是宋曉偉的家屬趙慧芳吧?”

年輕女人忙點點頭,白皙的臉上透出點紅來:“是,我就是趙慧芳。聽說宋曉偉今年不能回家,我過來看看他。”

程勉在心底嘆了口氣,迎着趙慧芳略顯期待的眼神,說:“你來的不是時候,宋曉偉,他受傷住院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張的時候,我就預感這文出版的希望不太大了。

也有編輯勸過我,不要寫太多部隊的內容,多增加兩人的感情戲。我想感情戲是要加,但涉及到部隊的一些內容,如果不在這個文裏寫,可能就再也寫不出來了。

我不希望在這篇裏,部隊或者軍旅只是個背景,我的楠竹只會披着軍人的外衣談談戀愛,我更希望他是個活生生滴軍人。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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