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程殷素剛放下電話就見夏雨橙從廁所裏走了出來，為了手術沒吃多少東西，夏雨橙的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程殷素過來拉她，卻摸了一手濕汗。程殷素拍了拍她手背，“別緊張，全麻的很快就好了。”

夏雨橙在廁所裏磨蹭了許久，雖然醫生也安慰她說不會很痛，但她還是會緊張。畢竟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不光彩，而且心裏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幾乎是半逼迫地被程殷素拉了來。

夏雨橙忐忑難安，從廁間出來已經是一頭汗水，她給自己洗了把臉，總算鎮定了些。一出來就看到程殷素剛打完電話，現在手被她拉着，夏雨橙手心又開始滲出汗來，冰涼冰涼的，她突然就害怕了。在程殷素拉着她朝手術室方向走去的時候，夏雨橙反抓着對方的手腕，“素素，我不想做了。”

程殷素簡直不敢相信，“為什麽？”

夏雨橙就這麽被問住了，要說自己怕痛，這借口太牽強了。

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退縮，她清楚程殷素是好意，得知她這麽不光彩的事情之後還肯仗義地幫助她，可夏雨橙說不上來自己到底害怕什麽，只是一想到接下來有個小生命從自己身體裏流掉她就莫名的心慌，慌得她語無倫次：“我不做了，唐乾……他還不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我想回家……”

程殷素聽了夏雨橙一番胡言亂語之後有幾秒鐘的失神，她還沒理清夏雨橙這些話的含義，手裏一空已經被她掙脫開來。

夏雨橙跳出好遠，一面後退一面戒備地看着程殷素：“素素，謝謝你。可是，對不起。”

夏雨橙一說完人就跑了，程殷素反應過來之後剛要去追，跑出去一步又停了下來。她就站在人來人往的過道裏，沖着夏雨橙奔跑的背影吼了一聲：“夏雨橙，你不要後悔！”

夏雨橙跑得又急又快，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話她跑得更快了，莽莽撞撞差點兒被人撞到。程殷素氣得不行，看到她與人相撞之後又有些擔心，邁開腳步又跑了起來。夏雨橙卻跑得飛快，轉眼人就消失在拐角處，最後無影無蹤。

剛剛因為怕楊正寬追問就關了機，程殷素開機要給夏雨橙打電話，可是機子重啓之後立馬有電話進來，果然是楊正寬打來的。程殷素這會兒哪有功夫與他周旋，直接挂斷。她又擔心楊正寬不依不饒，手下飛快地查找夏雨橙的號碼，越是這樣越着急，不過好在楊正寬沒再糾纏，她找到號碼直接打過去。

夏雨橙不肯接，程殷素恨恨地想再打還是不接的話她就再也不管這檔子破事了。不過這一次夏雨橙倒是接了，程殷素劈頭蓋臉就罵：“膽小鬼，你跑什麽。”

夏雨橙卻是扭扭捏捏半天才說：“素素，對不起。孩子我會打掉的，只是請你給我時間，我……”

程殷素不等她說完就打斷：“夏雨橙我告訴你，要是你還抱着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去找唐乾，那麽你真的沒救了，我就當沒你這個朋友。”

絕交的狠話都放出去了，程殷素并非一時沖動，她太清楚夏雨橙的性格，悠游寡斷，包子性格。

那天夏雨橙說的話程殷素還記得，夏雨橙說她愛唐乾，明明知道唐潛是有婦之夫卻還是跟了他，甚至認為她可以借着肚子裏的孩子贏回唐潛的心。夏雨橙不會這麽傻吧，那天程殷素說了不少，而且也看出夏雨橙的動搖，明明說的好好的今天來做手術，卻不想夏雨橙會臨陣逃跑。也正是因為夏雨橙跑了程殷素就更加不确定了，她直覺夏雨橙會做傻事。

關心則亂，程殷素急得冒汗，耳邊久久沒人應答，程殷素等得快不耐煩了，那邊才說：“對不起。”

又是一句無意義的道歉，夏雨橙就挂斷了電話。程殷素卻沒有再打過去。

還沒到六月，這南市的天氣已經這樣令人捉摸不透，轉眼已是烏雲蓋頂。程殷素擡頭看着黑壓壓的天色，一時不知何去何從。

不知站了多久，外面的人行色匆匆。程殷素看着紛繁的一切，直到臉上一陣冰涼，才知道是下雨了。落雨了她卻想離開了，有家不想回，她突然想到了安祭。

程殷素再次摸出手機，手指剛放在上面，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她側身，看清來人的臉之後微微愣住。

“楊銘？”

眼前的楊銘有些狼狽，身上全濕了，額前幾根發絲垂下來還在滴水。他似乎是疾跑着過來的，此時定定看着程殷素，氣喘不停。

楊銘出來的時候天氣還是挺好的，誰想突然變了天，他可不敢怠慢，生怕晚了一步就會出了亂子。雖然不清楚為什麽他哥這麽緊張地催他來這家醫院找程殷素，但是從剛才楊正寬陰沉的臉色就能看出失态嚴重。

冒雨趕來，楊銘終于找到了程殷素，他高興得顧不得一身濕：“嫂子，我是來接你的。”

程殷素一聽到“嫂子”兩個字心裏就不舒服，他身上的濕氣太重，程殷素退後了一步：“楊銘，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要叫我的名字。”

楊銘捋了捋額前的濕發，笑嘻嘻地說：“習慣了很難改口，再說了你跟我哥都快要訂婚了，叫你嫂子是遲早的事情。”

程殷素皺起了眉頭：“這件事還有多少人知道？”

“什麽事啊？”程殷素臉色似乎有些不好看，楊銘不明所以，反應過來之後說：“你說訂婚的事啊，今天早上哥才告訴我的，應該沒幾個人知道。”

到了車上程殷素說：“怎麽沒跟你哥彙報情況，我已經跟你乖乖上車了，接下來這是要去哪兒？”

楊銘見她看着自己笑，只是這笑總有些諷刺的意味。楊銘不大自然了，別過頭去專心開車：“我哥說了，找到你無論如何也要送到他辦公室去。”

楊銘清清楚楚聽到程殷素鼻子裏發出的冷哼，這樣的不屑很明顯，楊銘掌着方向盤的手一抖，險些闖了紅燈。

程殷素一哼之後又覺得自己做作了，她跟楊銘有什麽好惱的，揚了揚唇角，“安心開你的車吧，正好我也要跟他談談。”

***

楊正寬讓秘書取消了下午的所有行程，自己又親自給唐乾打了電話致歉，之後坐在辦公室裏等人。

沒聽到敲門聲就有人推門進來，楊正寬已經站了起來，直直盯着那扇門。

進來的果然是程殷素，裝扮讓楊正寬眼前一亮。她今天穿綠色束胸的高腰長裙，整個人精神又高挑，寬型肩帶顯得肩膀纖瘦單薄，鎖骨很漂亮，随着她走近裙擺飄起了一角。真好，看到她楊正寬那顆焦躁的心也就安定了。

程殷素帶着外面的濕氣闖了進來，身上透着寒意，她徑直走到辦公桌前，在他伸手不可及的地方看着他，毫無感情地說：“楊正寬，我們談談。”

這是第一次被她連名帶姓地叫着，楊正寬一直好奇從她嘴裏喊出他的名字會是什麽樣子，但這一刻聽來一點兒也不好聽，淡而無味好像在叫一個陌生人。

楊正寬與她對視不到三秒鐘，他繞過來拍掉她身上的雨點兒，最後握住了她的手：“好涼，我讓秘書給你那杯熱咖啡，不然感冒了。”

程殷素卻将手抽了出來，她需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臉，這樣的姿勢讓她覺得自己氣勢上弱了些。楊正寬倒是在這方面體貼，壓低了頭靠近她。這樣一來程殷素不自在了，臉上繃得緊緊地，看他黑沉沉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氣：“你到底愛不愛我？”

楊正寬眼睛突然閃了一下，他沒料到程殷素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程殷素将他細微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她推開他将彼此的距離拉開，篤定地說：“你不愛我，那麽為什麽要跟我結婚？”

楊正寬這一次卻不急着靠近，他的手夠長，大掌摸上程殷素冰涼的臉，從眉眼到嘴唇，無一處不細致地摸了個遍。她的嘴唇很好看，粉紅的顏色，觸感俱佳，楊正寬腦海裏已經想象每一次吻她時候的感覺，還有些香甜。他的手掌拖住她的下巴，大拇指摩挲着她脆弱的唇，直到見她皺眉，他才輕笑着說：“素素，當初跟我在一起，你到底圖的什麽？”

換做程殷素怔忪了。他們之間的相處一直是很随性的，從程殷素跟他回家的那一晚之後，他們莫名其妙就在一起了，似乎一切都是那麽的順其自然。他們之間那麽和諧，根本不需要承諾來維持彼此之間的關系。

程殷素不說話，楊正寬已經放過她的嘴唇，依舊摸着她的臉，仿佛看不夠似的。“你呢，你愛不愛我？”

他的目光這樣的不容忽視，程殷素臉上像是燒着了似的。她按住他的手貼在臉側，垂眼的時候看到的是他西裝第一顆扣子：“如果我說孩子已經流掉了，你還有必要跟我結婚嗎？”

她的下巴随即被擡起，楊正寬不容許她躲閃，他看着她的眼睛很久，最後又笑了：“根本就沒有孩子，你第一次親口告訴我的時候我就信了。所以有沒有孩子，與我要不要跟你結婚沒有直接關系。”

他知道自己沒有懷孕？那為什麽還要讓程海生誤會？也是，不這樣做的話程海生怎麽會這麽快就點頭？

也難怪自己說在醫院的時候他能這麽鎮定，原來他相信她根本沒有懷孕。

程殷素惡趣味的在電話裏說的那兩句模棱兩可的話，誰想人家聽了惱也不惱，坐等她自己送上門來。程殷素瞪直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突然覺得這一刻像是不認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