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表白
倆人雙雙離開酒會,顧引攙扶着喝醉的蕭縱拐過長廊,進入了電梯。
電梯廂光鑒的四壁照映出兩個人的身影。
蕭縱不知是真喝醉還是假喝醉,全程一句話都沒說,但明顯能感覺出他心情不太好。
電梯上升發出細微的運作聲,廂內氣氛十分壓抑。
顧引像做錯事的孩子那樣,規規矩矩地站在蕭縱面前。
蕭縱突然開口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氣。”
顧引輕輕“嗯”了一聲。
倆人間的氛圍又尴尬起來。
小秘書垂着眼在想什麽,蕭縱不知道,反正就兩種可能,要麽被剛才的場面吓着了,要麽就是還記着自己說不帶他出來的話。
是不是說得重了?
在公衆認知裏,這種高級場所裏面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應該不容易出事,殊不知當有些人手握特權時,光天化日之下他們都敢幹肮髒事。
顧引沒來過這種場合,戒備心弱也是人之常情。
要不要安慰他兩句?
不要。
他是上司,怎麽能這麽沒原則。
第一次出來就冒冒失失,又是喝酒又是不懂拒絕,一會兒沒注意居然還跟葉雨濛兩個人聊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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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是在蕭縱的雷點上蹦迪。
不哄,必須讓他好好反省自己錯哪兒了!
倆人都不說話,顯得有些僵持,好在電梯“叮”的一聲,顯示樓層到了。
會議主辦方事先安排了酒店的總統套房。
電梯門向兩側打開,保镖副隊長劉建已經帶人守在套房外。
蕭縱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西裝下擺,徑自走出了電梯,完全不像喝多的樣子。
劉建上前道:“二少,我們裏外仔細查看過了,一切正常。”說完還看了顧引一眼,表情跟挑釁似的。
“辛苦了。”
蕭縱說完就進了房間。
厚重的雕花木門“咔嗒”一聲關上。
一般來說,總裁助理可以住套房次卧,魏勉平時就是這待遇,但蕭縱不知出于避嫌還是什麽原因,讓主辦方單獨給顧引安排了房間。
想爬老板的床哪有這麽容易的。
劉建臉上充滿嘲諷。
顧引似乎在思考着什麽,并沒有把目光投向他。
過了一會兒,他又乘坐電梯下樓。
**
蕭縱到得晚,會場上沒怎麽吃東西就開始喝酒,此時胃裏有點難受。
他關上門後身體靠在門板上,好一會兒才懶懶地走向浴室。
套房裏的感應燈亮起又被他手動關掉,他邊走邊解扣子和領帶,經過落地全身鏡時停下來看了一眼。
鏡子內的人有一雙典型的桃花眼,眼型狹長深邃,內眼角尖并且較為內陷,而眼尾微微上挑。
據說桃花眼是風流的含義,聯邦星際的代表人物就是蕭斯年。
但蕭縱身上卻沒有那股玩世不恭的富二代的氣質,相反他帶着一點內斂的書卷氣。
人都是會變的。
花灑裏的熱水落下,浴室裏充斥的蒸汽很好地緩解了緊繃的肌肉。
朦胧的白霧仿佛覆蓋在記憶上,蕭縱透過霧氣回想起剛出國讀書的那幾年。
為躲避狗仔隊無時不刻的偷拍,蕭縱十歲就被送到其他國區讀書。
蕭衍派了管家和傭人照顧他,可對蕭縱來說新鮮感很快就消失,國外的生活還及不上家裏的萬分之一。
老爺子狠心,把他扔出國後一次也沒來看過,蕭縱思念家人,只能每周通過衛星電話聯系。
當時他覺得爺爺和母親是因為忙于事業才沒空管他,于是某天上網時沒忍住,就在搜索框敲下了“蕭氏恒華”四個字。
如同開啓潘多拉魔盒,有關于蕭斯年的消息如同雪花般紛沓而至,迅速占據了他的大腦。
網上評論非常兩極化,幾乎完全摧毀他心目中父親優秀偉岸的形象。
盡管他對蕭斯年本來就沒多少印象。
認識葉雨濛是在十二歲那年。
那一年,葉雨濛到“設計之都”布雷斯頓參加設計繪畫暑期夏令營,就在蕭縱住處附近的學校。
之後每一個暑假,葉雨濛都會出國集訓。
青梅竹馬,知慕少艾。
葉雨濛溫潤的性格,緩解了Alpha分化期時那種令人無所适從的焦躁。
即使後來倆人分開,蕭縱私心還是只願意記得美好的那一面。
然而八年過去,竹馬褪掉了天然去雕飾的溫和,留下的更多是經過精心包裝後的氣質。
熱氣将整間浴室蒸得霧霭朦胧,蕭縱似乎真的喝得有點多,胃裏翻攪得難受,喉嚨也發緊,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着咽喉。
當年有多欣賞葉雨濛,剛才就有多失望。
他口口聲聲說改變,這就是改變後的樣子。
蕭縱把花灑關掉,從淋浴間裏走出來,擦幹身體後換上了浴袍。
低頭系帶子時他心想:其實年紀也不算小了,難道真像魏勉,以後看病都只能請假一個人去醫院?
不可能,開什麽玩笑。他堂堂蕭二少怎麽可能去醫院?
肯定是叫百八十個私人醫生拖着幾車醫療器械到家裏來會診。
那要是遇到堵車怎麽辦?
所以才要修建航道啊。
不管思緒跑多遠,每次到最後都能繞回到工作。胡思亂想中,蕭縱已經把自己晚年生活(bushi)安排得明明白白。
蕭二少坐在沙發上,點起了一支煙。
抽了兩口後,他叼着煙把外套翻了過來,內側的口袋裏拿出一只小盒子,裏面是一副可折疊的無框眼鏡。
這是蕭斯年的遺物。
外界對這副眼鏡猜測聲頗多,事實上這也确實不是普通眼鏡,而是一副微型分析記錄儀。
裏面記載了成千上萬條失敗的實驗數據,蕭縱花了幾年都沒捋完。
蕭斯年生前經常戴着它,在接受來自他人奉承的同時,始終不忘自己失敗過多少次。
蕭縱每次心緒不佳時,就來整理這些數據。
只不過這一次,剛戴上分析儀還沒來得及打開,總統套房的門鈴就響了。
保镖的聲音從中央控制系統傳來:“二少,顧秘書找您。”
“讓他進來。”
走廊燈光明亮,屋內光線昏暗,顧引長長的影子随着暖黃的光線一起投射在了套房內柔軟的地毯上。
随之飄進來的還有骨頭湯的香氣。
蕭縱掐滅了半截燃着的煙頭,房間空氣循環系統開啓到最大,顧引進來時只剩很淡很淡的煙味了。
顧引站在門廳處說:“我給您煲了一罐醒酒湯。”
蕭縱穿着雪白的浴袍,松松垮垮地坐在沙發上,高挺的鼻梁上還架着一副無框眼鏡,很好地削弱原本較為淩厲的五官,顯得斯文柔和了許多。
顧引被他看得心頭一跳。
有一瞬間,他覺得無所遁形,仿佛下一秒蕭縱就會冷冷問他:賭場那個人是不是你。
顧引又下意識地抿住了嘴。
而事實上蕭縱問的是:“你會煲湯?”
話剛說出口,蕭縱就覺得不對——态度太好了。
他絕不能屈服在一罐湯的誘惑下,因此下一句就變成:“怎麽這麽晚才送過來。”
“上網學着做的,”顧引乖乖走到沙發邊,把帶來的東西一一擺開在茶幾上,“跟廚房借的火,做了點最簡單的。”
酒店的食材都是備齊全了的,新鮮的牛肉骨焯水去腥後,與白蘿蔔炖煮,加入了生姜、桂皮和枸杞,熬煮到湯色變白時出鍋,還撒了點胡椒和蔥花。
胃還隐隐作痛,他內心仿佛有只貓在撓牆,可行動上卻悄悄吞咽了一下,喉結微微滾動。
顧引蹲身茶幾邊給他盛湯。
昏暗偏光照得他睫毛在白淨的臉上透出一小片陰影,低頭擺碗筷時,後頸線條就毫無防備地暴露在光線明暗處。
Omega信息素就藏在薄薄的皮膚底下的腺體裏。
而他自己卻毫無察覺。
只是一個普通姿勢,蕭縱卻突然覺得非禮勿視,甚至口幹舌燥地想要移開視線。
他忽然在想,顧引的信息素是什麽味的?
好像從來沒有聞到過顧引的信息素的味道。
聽說有Omega是白水味的,他該不會就是吧?
顧引乖乖地把湯端給他,熱湯一下肚,糾結的胃就暖和起來。
蕭縱**嘴軟,硬話說不出口了,只道:“下次遇見這種事先考慮保護自己,別的不用你操心。”
顧引:?
蕭縱直直盯着他,嚴肅地說:“既然帶你出來,在外就是恒華的門面,這種場合被人欺負了丢的是我的臉。”
顧引讷讷道:“哦……”
他見蕭縱的臉色緩和了些,才小聲解釋道:“我以為他就是喝多了。”
蕭縱冷哼一聲:“喝多了也知道葉雨濛那身衣服值幾位數,就算不認識都不會給自己惹這麻煩。”
顧引想了又想,還是直接問道:“您喜歡葉先生嗎?”
蕭縱手裏端着湯,冷冷道:“做好你份內的事,沒譜的話別讓我聽見第二次。”
顧引卻眼睛一亮,“那我把分內的事都做好的話,可以追您嗎?”
蕭縱:……
這是小秘書今晚第二次順着杆往上爬了,真是油鹽不進。
他蕭二少倒不至于為了碗湯就把自己給賣了。
蕭縱說:“不可以。”
顧引倒是不怎麽意外:“哦...好叭。”
蕭縱還以為他會讨價還價,結果就來這麽一句。
他向來桃花泛濫,競争二少夫人的Omega能從主星排到殖民星去,還是頭一次見這麽随意的表白。
仿佛能聽見對方在心裏說:那我改天再問叭。
就這?就這?
這麽沒誠意的嗎?!
“改天也不行。”
顧引擡頭茫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