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特權

葉雨濛那句祝福不情不願,

而蕭縱也失去了吃飯的興致。

怼完之後他也氣飽了。

那一桌精致的菜肴上來其實沒多久,顧引倒是吃得快,這家夥不挑食,

一看就是小時候不用家長追在後邊喂飯,

可省心的那種孩子。

蕭縱抱着第一次約會的心思,

沒吃兩口就被攪和了心情。

直到他簽單的時候,

顧引還眼巴巴地望着他。

老板脾氣一上來誰都勸不動,

無須大發雷霆,

他只要冷着臉往哪兒一站,

上位者的氣場就鋪呈開來,

讓人不敢多說一個字。

回去的路上蕭縱車也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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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門坐進了副駕位置,仰身靠在座椅的靠背裏,而顧引就自發地坐到駕駛座去發動越野車,很快就彙入夜晚的車流當中。

兩個人都有心事,

以至于都沒發現回程路上有幾輛陌生車輛跟在後方百米遠的距離,跟了一會兒,對方發現了什麽,

迅速拐彎隐入其他道路,

消失在繁華的霓虹燈夜景裏。

一路上車內都是沉默的氣氛,隔着金屬板能聽到微弱的引擎聲,

比呼吸還輕。

到市中心公寓的地下停車場,

顧引把火熄了,可憐兮兮地道:“縱哥……”

他只有撒嬌或者認慫的時候才會這麽喊。

蕭縱望着右後視鏡,

玻璃上反射出他豔麗的面容,分明的五官輪廓表情冷峻得像一尊雕像。

他這個樣子很兇嗎?

小秘書幹嘛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蕭縱總算開口了:“知道我為什麽生氣?”

顧引知道,所以才不敢吭聲。

“要是今天沒碰見葉雨濛,

這事你打算瞞我多久?”

獨棟小洋樓的書房門半敞着,傭人們走來走去收拾行李,顧引跟貓兒似的,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他聽見書房門裏的對話後,就帶着貓貓悄悄下樓了。

剛才蕭縱說: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歡你這樣的了。

初時顧小引完全沒反應過來,不過很快就想明白了——葉雨濛也知道,所以面對蕭夫人時才特地表現出跟顧引相似的特質。

方潤錦聽說他們曾經在一起過,自然而然就認為蕭縱偏愛的一直沒變。

-別人都知道我喜歡你這樣的,你卻不知道。

-你還不告訴我。

顧引心裏也不知道是酸澀還是甜蜜。

蕭縱生起氣來跟只刺猬似的,只有那雙桃花眼,這會兒看上去冷冷淡淡的,還帶着點怨氣,仿佛寫滿了幾個大字——快、來、哄、我。

顧引忙不疊道:“陸叔說你不能生氣……我以後不敢了。”他說話時兩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耳垂,一副慫耷耷的模樣。

蕭縱瞧着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你砸中控臺的力氣呢?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回爺爺話的時候的氣勢呢?”——還有你半夜爬陽臺的膽子呢?

“一個葉雨濛,甚至不用到我眼皮子底下轉悠,就能讓你憋着一件事這麽長時間,”蕭縱說:“顧小引,你說你要不要反省一下。”

“我知道錯了,別生氣了好不好。”顧引滿眼都是擔心,生怕蕭縱氣出個什麽好歹來。

蕭二少總算回頭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溫和了語氣,道:“我現在是你男朋友,以後是你丈夫,你有什麽問題應該直接告訴我而不是悶在心裏。”

顧引被他瞅得愈發不安。蕭縱伸手一攬,他就順着力量俯身過去,被他抱在懷裏。

蕭縱修長的手指穿過顧引的發絲,将他按在胸膛上。在這個不算逼仄卻也談不上寬敞的密閉空間內,兩種信息素的味道交織在一起,好聞的木質裏帶着一絲槐花蜜的甜。

顧引聽見對方有力的心跳聲。

“顧引,我只說一遍。”蕭縱不輕不重地揉捏着他的耳垂,道:“我分手八年了,但凡我還存有一點心思,這八年跟葉雨濛都不可能毫無交集,”

一個是財閥富二代,另一個是設計圈的新銳設計師,都不是那種扔進兩百億人當中再也找不出來的默默無聞之輩。

蕭縱停頓了兩秒,又道:“我是什麽性格這段時間你應該也清楚了。”

“清楚,”顧引嘀咕道:“口嫌體正直……”

他一揚眉:“什麽?”

顧引立馬改口道:“我是說,縱哥最疼我……”

蕭縱要被他氣笑了。

“我跟我媽都比較忙,平時很少聊天,有時幾個月不見得能通次電話,”他摩挲着耳垂的手指停下來,過了一會兒才恢複動作:“因為一些歷史遺留問題,她總覺得我要走我父親的老路,所以對這種事情比較敏感。”

蕭縱的手沿着顧引的下颔線,扳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擡頭直視自己:“你就算跟她不熟,也該相信我能夠處理好這些事,能保護好你。”

顧引怔怔地盯着蕭縱。

他的未婚a還有些不高興,表情緊繃着,目光也帶責備,語氣卻是溫和的。

顧引從小什麽事都是自己做,參軍後一兩年就因為成績優秀升成了特種兵小隊長,出任務的時候都是他做計劃指揮同時保護隊友。

他跨星球鎮壓過叛亂,在星盜手裏解救過人質,他手上沾過犯罪分子的血,他做事不動搖,認準了就去追。

即便分化omega後受到諸多照顧,也是第一次有人正兒八經跟顧引說會保護他。

最開心的事莫過于付出的感情能得到回應。

氣氛就變得溫馨起來,然而蕭縱看見顧引水潤的眼眸,忽然皺眉道:“你是不是又要發熱期了?”怎麽沒完沒了的,不是才經歷過一次麽。

顧引一回神,悶頭就往他頸窩鑽:“沒、沒有發熱期。”

蕭縱親了親他的頭發,忍住了咬他的沖動:“走了,回去複習,明天還要考一天。”

**

晚上顧引在起居室複習看書時,屋內按照蕭縱的習慣只開了一盞臺燈,顧引的影子斜斜地拖長在牆壁上,蕭縱坐在他身後的沙發,戴着分析儀連接電腦不知道在做什麽。

——活像個看晚自習的班主任。

蕭縱将恒華洩露的資料匹配進分析儀,調出了蕭斯年相應的實驗數據。

【第623次反應爐失敗...】

【第2042次太空模拟倉激活熔斷鏈進入第四階段失敗...】

【第13889次能源提純轉換失敗...】

……

集團每年都要在科研方面投入很多錢,近幾年擴建出幾百個大型實驗室每天都在進行反複試驗并記錄,這一條條數據連蕭縱都看得觸目驚心。

比起科研的投入,幾件高科技纖維材料的衣服真的不值一提。

每一次失敗都是有意義的,其實假如蕭斯年沒死,過個幾年應該就能成功,只是這期間他必須頂着常人難以承受的巨大壓力将實驗進行下去。

過去蕭縱不明白父親為什麽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蕭家完全可以跟方家一樣只做個純商賈家族,掙錢就好了。

等他接手,才發現各種紛雜的利害關系如海嘯般席卷而來,這世上還有令人更向往的東西,那就是權力。

除主星上人人羨慕的上流社會之外,聯邦星際實際上還存在另一個階層,那就是“特權階級”。

那只扼住咽喉的無形的手就在宇宙星系的另一顆星球上,随時操控着主星和殖民星的命運。它像烏雲一樣籠罩在蕭家的頭頂。

蕭斯年曾經直面過它。

二十四年過去,所有翻出過的浪花都被時間的長河吞噬,如今它又盯上了蕭縱。

蕭縱擡眼看着顧引的背影,清隽單薄。

他還有要保護的人,所以他也不會退縮。

**

十二點半左右顧引聽見身後沒什麽動靜,他扭頭一看,蕭縱在沙發上睡着了,鼻梁上還帶着那副分析儀。

顧引在各種報道上見過蕭斯年的照片:中長發,戴着無框眼鏡。

他穿着一身漂亮紳士的燕尾服,并沒有看鏡頭,而是微微斜睨着,眼睫低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表情看起來既像是諷刺,又像是在傾聽情人呓語時的溫柔。

這張抓拍的照片廣為流傳,令無數的omega趨之若鹜。

二爺是一個充滿矛盾卻很有人格魅力的alpha,罂粟花似的,明知會上瘾,還是讓人忍不住要沉淪進去。

蕭縱睡得不安穩,但醒來也難,還有點少爺的起床氣。

顧引搬來一條厚厚的毯子,仔細給蕭縱掖好,又伸手撫平他微蹙的眉頭,在額頭上印下一吻。

随後他拿起自己的手機,看到一條信息,于是去陽臺回電話。

春寒料峭,顧引一打開落地窗就一個激靈,他快速将靜音落地窗合上。

電話那頭的男人很快就接通了,聲音低沉:“喂?”

“長官,我是顧引。”

長官說話沒什麽彎彎道道,語氣也是上級一貫下指令的口吻:“轉業的事上面已經批複了,最快你這個月底可以上崗。”

顧引被風吹得有點冷,他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回頭看着屋內的景象:他愛的人就睡在安全的、溫度适宜的環境裏,而他要保證這種環境持續、穩定、長久下去。

他說:“不需要了。”

這句話一說完,電話裏出現了很長時間的沉默。

無形的對峙氣氛最為壓抑,這要是還在部隊裏,顧引當即就該服從長官的指令,不能讓首長失望。

可顧引一直沒說話。

沉默讓時間變得格外漫長,每一秒都仿佛拖長變成一個世紀,寒風吹刮着路邊的樹杈,也将他的鬓發吹亂。

從高層俯瞰,路燈渺小如星星。

最終對面傳來一聲嘆息,長官盡可能放緩了口氣,可聽起來還是硬邦邦的:“我知道你還在生氣組織将你的記錄抹去,又收回了軍銜和部隊銘牌。”

“但是組織了解過你的家庭,你家就你一個孩子,你外公年歲大了,退伍津貼只夠保證基本生活,家庭只有你母親一個經濟來源,這種條件不允許你再任性,”

“轉業雖然批得慢了幾個月,終歸組織還是在盡力替你争取,慰問金也馬上就批下來……”

“富華酒店的事作為恐怖襲擊一傳到東南軍區,聽說嫌疑名單裏有你,程将軍當晚就親自出面作保,你要知道,臨城畢竟在北邊,不歸我們管,這中間還得托幾道關系。”

小平頭曾說:二十萬東南軍區都是你娘家人。

顧引眼眶微微發紅。

過了很久,顧引才開口道:“我不需要這些東西了,首長。”

他目光清冷而平靜:

“‘未命名’沈原要殺我,軍方能提供多少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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