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醫囑

最終醫院門口的醫生們還是決定先救治那個omega,

因為他渾身都是血,并且撂倒人之後身體晃悠了一下,就昏過去了。

大有一副打完人就碰瓷的架勢。

蕭縱匆忙趕到一樓時,

顧引剛被安置在擔架上——今天昏倒的omega太多,

連急救擔架車都用完了。

于是堂堂蕭二少,

就這麽眼睜睜地看他嬌養那麽久的omega,

靜靜躺在簡陋的人工擔架上。

星際社會了,

這種折疊擔架估計只有打仗的時候才會用。

他還沒來得及多考慮要不要給顧引配一個純金的擔架車這種問題時,

就已經看清楚顧引身上的血。

蕭縱漂亮的瞳孔驟然緊縮,

當場就跟被雷劈了似的釘在原地。

全身都仿佛灌入了水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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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完全凝固住了。

“引引……?”

醫院大廳太混亂,

以至于蕭縱這種不合身份的alpha出現在這裏,也沒能引起過多的關注。

護工走得有點快了,旁邊的醫生着急地說:“小心點別太晃,他傷到了腺體。”

其中一名擡擔架的護工唏噓道:“怎麽傷成這樣?不就是一場群體性恐慌事件嘛?”

“或許不是那兩個事故導致的,

”跟随在旁的護士擔憂地看了眼擔架上的omega。”

這人年紀不大,身上的衣服都劃破了,腺體附近遭受損傷,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還處在發情期!

護士喃喃自語道:“……他可能遭到了不好的對待。”

擔架顧引看起來非常痛苦,

半昏迷中還在輕微地呻

吟。

這種情況确實容易讓人想歪。

他們動作迅速專業,穿過寬闊的醫院大廳也就三四秒。

高大俊美的alpha在哪都引人注目,

護士經過時還忍不住多看兩眼。

但她也沒忘正經事,

抓緊道:“要先想辦法把發熱期中止住,然後再治療,

抑制劑恐怕都不管用了,這個omega受過标記,最好能找到他的伴侶……”

“我就是。”

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護士扭頭一看,是剛才那個容顏昳麗冷峻的青年。

護士輕輕“啊”了一聲,有些為剛才的猜測感到窘迫。

這名青年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他的臉色格外森寒吓人。

畢竟哪個alpha都不能忍受自己的omega被別人染指。

标記形成的無形的“契約”,能讓a對自己的o的占有欲非常強。而普通受過教育的alpha對受過标記的omega都會禮讓避嫌,不去招惹。

最多像游貿斌那種剛分化不久的a,脾氣又沖又不服輸,但哪怕嘴巴上不饒人,說些給自己找面子的話,也是不敢動手的。

可近年媒體報道過幾起惡性

事件,有犯罪團夥專挑被标記過的omega下手,手段粗暴,給omega身心帶來極大的創傷。

而他們的alpha很多會因為受不了綠雲壓頂,而遺棄掉自己的o。

護士在醫院待了許多年,見過各種人生百态,依然不免有些唏噓。

青年雖然按照醫生的要求提供了信息素,用于配藥暫時緩解傷者失控的發熱期——顧引腺體附近的傷口還沒清理,現在連補個臨時标記都做不到。

但他全程表情都是冰封狀态。

護士心想,恐怕這又要成為一對怨偶了。

魏勉辦事效率很高,等蕭縱抽完信息素,顧引的床位已經安排在vip加護房。

蕭二少很少生病,每次受傷都是私人醫生上門。

第一次進醫院就是布雷斯頓的綁架後,國內形勢不明朗,蕭衍沒有讓他第一時間回國,而是在醫院裏養到能下床——當時斷了三根肋骨。

那算是蕭二少人生中最迷茫灰暗的一段時光,之後他就對醫院有種強烈的排斥感。

結果卻沒想到,第二次進醫院是為了顧引。

學校一團亂,附近的咖啡店也遭到封鎖,郊區跟打過一場仗似的。

而顧引在這期間憑空消失了倆小時,再出現時一身傷痕,還意外發情了。

蕭縱剛才進入加護病房,血的鏽腥味甚至蓋過了信息素的甜,他想抱抱顧引都不知往哪下手。

于是蕭縱又退了出來,給忙碌的醫生騰地方。

顧引身上插滿了檢測器,脈搏、血壓、信息素濃度指數,臉上還帶着氧氣罩——檢測他的身體承受不住注射a類信息素,只能通過霧化的方式讓他吸入體內,緩解失控發熱期的症狀。

早上這個人才在自己懷裏醒來,蕭二少有點起床氣,顧引就用柔軟的發絲蹭他的頸窩,在他逐漸清醒時還故意在鎖骨上咬一口。

現在蕭縱白襯衫底下還有兩道淺紅的牙印。

而此時顧引剛被清理完傷口,昏迷地躺在加護病房裏照射愈療射線,像一臺壞掉正在維修的機器。

呼吸在隔離玻璃上浮出一層薄薄的白霧,身體裏的水泥燃燒成岩漿,一時間蕭縱心揪疼揪疼的,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顧引,更希望現在看見的才是眼花。

甚至沒空細想醫院門口看到的那一幕。

魏勉辦完所有手續,再回到九樓加護病房時,就看見他老板腦袋都快要戳破玻璃了。

“老板,”魏助理喊他。蕭縱緩緩扭過頭來,脖子仿佛生鏽的機械般,空氣中還能聽見不存在的“咯吱”聲。

他那張臉上的表情時常是冷淡而嘲諷的,帶着精明疏離,讓人想靠近卻又容易心生畏懼。

而此時嫣紅的嘴角微微下耷,那雙桃花眼也不再是迷離散漫的,而是炯炯有神,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還是一張沒什麽表情的臉,卻能看出一點委屈0︿0……于是就更像司令了。

魏勉哽了一下:“咳,醫生說要見家屬,您看現在要不要通知顧母。”

蕭縱從巨大的自責中回過神來,身上莫名透出的那股委屈勁瞬間不見,又恢複成跨球總裁冷靜道:“我看看醫生怎麽說,顧引要是醒了他自己決定,”

看起來似乎恢複了理智,然而蕭縱顯然狀态受到影響,連一貫從容果決都被打破,他剛走兩步,又停下來,焦躁地說:“算了,通知他家裏人吧。”

顧引不是他一個人的,他把人帶出來卻沒照顧好,這時候不能再瞞着顧母和外公了。

魏勉一怔。

老板從不會剛做完一個決定又立馬改口,他作風一貫是高效、果決甚至獨斷的,天生的上位者的氣場也讓他在談判中無往不利。

哪怕一小時前安全屋馬上就被殲滅機炸毀,老板臉上都沒有一絲緊迫感,只是在“魇”模仿蕭斯年時,微微皺起了眉頭。

魏勉只是普通人出身,剛才難道一點不慌張嗎?他當然害怕。

可蕭縱的冷靜,讓魏勉暗自按捺下來。

出于多年合作的默契與信任,讓他相信他的老板一定有辦法解決這個困境。

而此時的蕭縱,迷茫得像個丢了糖的孩子,努力地想要保持鎮定,但還是被眼前這種不知名的情況逼得失了理智。

蕭縱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走路速度有多快,簡直帶起一陣風。

魏勉在後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明亮的走廊盡頭,忍不住嘆息搖頭。

顧小引這事,老板肯定沒完。

**

主任醫師辦公室。

醫生按照流程叫病人家屬過來,沒想到來的卻是恒華的總裁。

他一時有點尴尬和窘迫。

院長已經跟全體打過招呼,恒華的高層現在就在醫院裏,能行方便的盡量行方便,畢竟是聯邦首屈一指的大財閥,一個不高興他可能把整座醫院都買下來——那麽就成為你們所有人的頂頭老板了。

但這位姓顧的傷者身份信息還是未婚,蕭縱還不能算家屬。

算了算了就當是未來老板在視察工作吧,主任醫師心想。

醫生省略了安慰家屬情緒的那一部分,彙報工作似的報了一連串:“全身檢查後沒有大出血、內髒破損情況,沒有發現腦震蕩的症狀,也沒到性命危垂的地步,最嚴的就是腺體,不過幸好玻璃碎片紮偏了,o腺體附近神經和血管豐富,流了些血,還是在外傷範圍內……”

蕭縱心裏那只無形的揪着心的手,總算松開一點點。

神經血管豐富……顧引遭了不少罪吧?

他自己來的醫院,襲擊他的人是離開了還是被解決了?

要是前者……

醫生說着說着,驚悚地察覺到蕭縱身後仿佛蒸騰出黑化的氣息。

“治療結束後就就就……休養七天,啊不,十天就好了。”

養久一點總歸沒錯,這樣才能表現出重視程度。

“——二少,您需不需要也做個檢查?”空氣中彌漫着一種木頭被點燃的味道,使得醫生在春寒料峭裏驚出了滿身汗,他一邊擦額頭一邊說:“您的信息素……”

像是紊亂症傾向啊。

這話剛說出口,蕭縱就跟關閘似的控制住信息素,恢複成平時的樣子,他淡淡地瞥了醫生一眼,道:“不好意思。”

話雖然客氣,可醫生卻感覺這位少爺此時心情非常差,于是連忙說:“沒關系沒關系,我一個beta其實也不那麽介意。”

“……不過也請您放心,病人沒遭遇過其他非人的折磨,情緒緊張才引發的發情,而且他發熱期不穩定主要還有個原因,他才分化兩個月……”

蕭縱沒說話,他似乎根本沒聽醫生在講什麽,只知道眼前的人嘴巴一開一阖的。

(現在還有什麽比顧引受傷更重要嗎?)

(誰幹的我都不知道!)

(警方是幹什麽用的?校方是幹什麽用的?保镖是幹什麽用的?!)

(天網是幹……嗯?)

還有天網。

蕭二少腦子裏靈光一現,終于從一團毛線中理出了個頭緒。

天網是聯邦通用的觀測衛星系統,觀測像素能精準到厘米,使用軍用權限甚至能到毫米。這個系統成熟後,惡性

治安事件大幅度下降,現在基本上作亂的只有幾個高科技恐怖

組織,還有些網絡犯罪和極個別的針對omega的變态團夥。

調取這個數據就能知道顧引什麽時候離開考場、去了哪裏、有誰同時出入過那個地方。

關心則亂,蕭縱從來沒這麽着急地想宰掉一個人,甚至等不及顧引清醒。

“……那麽,”醫生總結道:“您還需要了解另外兩個病人的情況嗎?”

蕭縱疑惑道:“誰?”

醫生覺得蕭二該挂個號先看看腦子了。

**

魏助理等在負責醫生的辦公室外,他老板出來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醫藥費不包括這兩個人,有錢不代表我要當冤大頭。”

魏勉:……

蕭縱扭頭就看見他,問:“說了嗎?”

魏勉點頭道:“說了。”

不僅說了,顧家人的反應還有點奇怪。

最初當然是很着急的,第一句問的就是:有生命危險嗎?

魏勉尋思着只是說南科大這邊出了點事情,顧引現在在醫院,怎麽就直接快進到生命危險去了?

omega的第六感這麽厲害的嗎?!

助理忙不疊解釋說遭到襲擊受了點傷但是沒什麽危險。

正常人應該松一口氣的同時緊接着就問“那襲擊者抓到了嗎?”

但顧母的反應卻是: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魏勉:???

中間是不是缺了一段?

到底魏助理是個局外人,他的關心和照顧的成分組成和蕭縱不一樣。

前者是出于職場同事、年長者對年輕人的照拂,甚至還摻雜着一點讨好未來老板娘的意圖在裏面,盡管沒有惡意,卻也會适當保持一定的禮貌距離。

後者卻是從身到心的伴侶。

騎士披荊斬棘過五關斬六将最終闖進公主心裏,而毫不知情的蕭縱标記時一邊吻掉顧引泛紅眼角的生理淚水,一邊決心好好保護他。

該把顧引帶在身邊的,蕭縱心想,就算在安全屋裏受點驚吓也比現在這樣強得多。

從顧引暈倒到現在只過了一小時,蕭縱已經開始冷靜下來,思維也逐漸回歸正軌。

他點了點頭,道:“調取天網數據要經過哪幾個政府部門?”

魏勉會意,立即讓人去辦了。

“還有,”蕭縱面沉如水道:“劉建解聘後接觸過哪些人,你去調查一下。”

助理并不知道老板的用意,但還是照做了。

蕭縱吩咐完這些事後,不知不覺又走到顧引的加護病房前。

其實他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包括配合警方做筆錄,并且需要和律師團隊商讨一下該怎麽解釋他在居民區動用跑車裏的火力設置。

不是什麽事都能用“事急從權”四個字來甩鍋的。

蕭縱人身安全都到威脅後,上級政府給他特批一臺特殊改裝的跑車,不意味着他能無所顧忌地在學校和居民樓附近啓用,即便先斬後奏都還要奏得有理有據,否則影響到的可不只是蕭縱一個人。

起碼幫過他的周蘅卿就會有很大的麻煩。

可蕭縱現在只能把這些事情交給下屬去操心。

他想先守着他的小秘書醒來。

顧引的傷口已經照過治療射線,等他的發熱期緩解後這些監測設備才能解除,到時才能給他身上的傷口貼生物愈合膠布,加速愈合。

聯邦的醫療條件先進,基本上外傷難題都已經被攻克,哪怕缺胳膊短腿都能通過仿生技術複原。

現在的主要難題還是在重疾方面,不僅僅是醫療技術方面,還包括高昂的費用。

蕭縱坐在病床邊,血的氣味已經被中央空氣循環系統排走,取而代之的是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他想起顧引第一次壯着膽子勾引自己,就是在貼膠布的時候。

那時候小秘書又浪又慫,瞪一眼就把脖子縮回去,過會兒又要悄咪咪地試探他的底線。

就是個小作精,偏偏還要裝出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

蕭縱早就看透他了。

西裝內側的口袋震了震,蕭縱把工作機拿出來時,一件橢圓的小東西掉到地板上。

蕭縱把它撿起來。

是葉雨濛拿給他的那張儲存卡。

因為那個春

夢過于逼真,蕭縱一直沒敢把金發年輕人的事告訴顧引,此時顧引昏迷不醒,而蕭縱卻是為了拿到這個人的資料才離開學校的。

這麽一想,純情的總裁心裏就更內疚了。

他決定等顧引醒來後老老實實地跟他認錯。

并且如果顧小引吃醋的話,蕭縱覺得不能無原則慣着這只小作精,否則以後就跟司令似的尾巴翹到天上去了。

不過……要是因為這件事的話……

慣一次,啊不,兩次也不是不可以……

正在蕭縱組織語言如何向伴侶解釋這個問題時。

公關部的郵件來了。

他們發來了申請提取的人臉識別顧引後的天網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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