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黃雀

信息素紊亂症的根源是腺體不穩定,

蕭縱所在的病房并沒有多少監測儀器,只有信息素濃度檢測系統。

隔離的這幾天時間,特聘的心理專家來了好幾撥,

都對蕭縱的病情束手無策——他心理駐防嚴實,對持證醫生有一種自己都難以控制的抵觸情緒。

當年二爺也是這樣,這個病拖了很長時間,一直到死他的信息素紊亂都沒有完全治好。

病房裏傳來輕微的主機散熱聲,

一雙修長的手像彈鋼琴似的在激光鍵盤上跳躍。

自從小的時候被從車禍火海裏救出後,蕭縱就養成夜裏不喜歡亮光的習慣。

昏暗的環境讓他更有安全感。

蕭縱看着一條條刷出來的信息,

精神處于高度亢奮中,覺得自己很難冷靜下來,閉上眼就是車禍、火海、槍擊和尖叫聲,一睡着夢裏就是一枚戒指和精致的帶着微笑的紅唇,

信號從戒指裏的流沙中飛出,

然後飛進了他的大腦……

他在睡夢和清醒之間,

反複懷疑自己到底還是不是自己——是否已經在某個時間被人悄悄地植入了芯片。

是不是現在他做的一切決定和舉動,其實都是另一個人暗中操控。

Advertisement

蕭縱在這種自我懷疑中變得敏感暴躁,

不得不用高強度的工作轉移注意力。

他拒絕見所有人,

包括顧引。

alpha被蠻橫的信息素控制着,

他想找人發洩,想把身體深處那種令人恐懼的控制欲和破壞欲都趕出去。

他腦子裏總想着顧引。

小秘書勾引他的那些試探舉動和眼神,

情動時眼淚汪汪地喊哥,成為占據高度運行的大腦的另一部分內容。

蕭縱一邊嫌棄麻煩,另一邊對待顧引時總是克制又心疼,尤其知道顧引經歷過的事情之後,更是激起了alpha的保護欲。

蕭縱不想傷害到他,不管哪一方面。

他這段時間惡補了許多關于神經生物學的學術論文,

主要涉及神經模拟器技術方面。

人類大腦是非常複雜精密的器官,古人類一生只有不到10%的腦細胞被開發,通過長期以來的進化,到星際時代基本穩定在15%左右,絕大部分腦細胞自始至終都處在休眠狀态。

早在二十多年前,f國區一名生物研究中心學者就提出,通過微電流和磁對大腦皮層進行刺激來激活更多的腦細胞,創造星際人類的“主動進化”,又稱新人類。

然而臨床試驗表明,人類的身體是自主達到平衡狀态的,強行刺激大腦細胞越活躍,身體将需要更多能量才能保證運行,但這種刺激同樣會使身體産生難以承受的負荷,最明顯初步的症狀就是a-o信息素紊亂。

最終激活實驗因為人倫問題而被緊急喊停,那些數據都被f國區政府封存。

至于那一位項目主導的科學家後來則沒有任何消息了。

到了休息時間,通訊器自動接通,護士的聲音傳進來:“二少,您需要休息了。”

蕭縱斜眼一看,剛到零點——這已經是醫生讓步過的結果,蕭縱如果拒絕配合治療,或許老爺子會直接下令讓醫院的醫生給他上束縛帶。

聽說陸醫生目前就在醫院會診。

蕭縱回應了護士,他關閉電腦,走進浴室洗了把臉,帶着一臉的冷水珠子再,回到床邊打開醫藥箱。

每天一到點護士就會給他一支助眠的鎮定劑,蕭縱必須保證八小時睡眠時間,這是他放松緊繃神經的基礎。

針頭很安全,基本是半自動的,貼着皮膚就能完成尋找血管和注射,并且毫無痛感,像alpha和omega這種經常要打抑制劑阻隔劑的人,都具備自己注射的能力。

秦蕊的事不知道母親處理得怎麽樣了。

蕭縱順着她就想到那個藏在背後的人,他從富華酒店到現在,從來沒有逃離過這人的掌控。

蕭縱有種直覺,他和對方認識。

從安排他消失在“最美落日”景點,到派蕭斯年的狂熱信徒“魇”來襲擊他,這人表現出了一種詭異而奇怪的儀式感,不可能跟蕭家一點淵源都沒有。

能在主星搞出這麽大動靜,財力背景應當十分雄厚,多半是所謂的“金字塔頂端”的人。

對方在黑客技術和生物科技技術一流,前者早在出事後就開始追查,後者的話,h國區在生物實驗的倫理方面相當保守,國區內部高端一點的生物實驗所一只手就數得完。

并沒有能對上號的。

蕭縱躺在床上,公立醫院醫療資源緊缺,即便給他安排一間單獨的房間,病床依然只有一米二寬——還已經是特殊優待了。

助眠用的鎮定劑不是馬上生效,蕭縱試圖放空自己的大腦,試了幾次全都失敗了。

床不夠軟,床單還透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和木質的信息素味道混合在一起并不怎麽好聞。

蕭縱睡在上面渾身都覺得疼,他望着慘白的天花板,心想醫療條件必須得改善,首先錢就必須先到位……

先定一個小目标,投他個幾十億……

蕭縱腦子裏亂七八糟地還想着事情,監測室護士觀測了一會兒病房裏的信息素濃度,扭頭對外面的人道:“差不多了,讓他進去吧。”

過了一會兒,蕭縱意識開始迷糊,而病房的幾道安防門開啓,走廊的燈暖黃明亮,一道清瘦的影子斜長地鋪在舊地毯上。

蕭縱只覺得有光照了進來,皺起了眉頭。

來人頓時杵在那兒一動不敢動,直到确定蕭縱不會醒過來,才貓兒似的溜了進病房,順手把安防門關上。

病房內又陷入了一片令人安心的黑暗中。

空氣循環系統一直在運作,房間內還是彌漫一股信息素的味道,床上的人手搭在眼皮上遮光,拳頭握得非常緊,緊到指甲都嵌入掌心肉裏。

雖然處在半睡半醒中,但alpha全身肌肉都是緊繃的,精神在藥物的作用下強行松懈下來,信息素就不受控制地往外釋放。

掌心掐得生疼,蕭縱的意識還沒完全渙散,他感覺有一個溫軟的、略微濕潤的什麽,落在指尖上。

那是顧引的吻。

蕭縱的手動了動,眉頭攢得更緊了,連呼吸都變得有些紊亂。

警告的alpha信息素洶湧而出。

顧引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又親了親指尖,然後才伸出另一只手,一點點地掰開他的手指。

大貓貓不知道夢到什麽,臉色不是很好,連平時櫻粉色的薄唇顏色也淡了幾分。

顧引掰開他的拳頭,将自己的掌心貼了上去,然後擡起他的胳膊找了個位置溜上床,睡在了他懷裏。

——脆弱的omega後頸腺體就暴露在他鼻息下。

蕭縱果然順着槐花蜜氣息的源頭嗅了過去。

顧引背對着他,什麽都看不到。身後的alpha有點危險,蕭縱行為受到信息素影響,這會讓他失去絕大部分的自控力,o類信息素的出現可能會讓他暫時平靜,也可能會激發alpha骨子裏的占有欲和破壞欲。

顧引和他掌心相貼,又往蕭縱懷裏擠了擠。

這麽小的一張床本來就沒多少空間,倆人幾乎毫無縫隙地貼在一起。

就像是在餓極了的野獸面前送上一塊鮮美嫩肉,沒幾秒鐘,蕭縱就一口叼在了他後頸上,犬齒細細密密地磨着那塊軟肉。

顧引閉上眼睛,強忍住縮脖子的沖動,他打了釋放劑才進來的,一緊張omega信息素擴散得更多了。

蕭縱潛意識中對心理醫生的排斥讓他沒有辦法正常接受疏導治療,陸醫生和公立醫院的專家會診後,認為伴侶的信息素對他可能會有安撫左右。當然,也可能起反作用。

不管什麽情況,都只有試過了才知道。

他們提取了顧引的omega信息素通過霧化器減淡濃度釋放在病房內,并沒有起到明顯的效果。

到底從監控中看見那一道日漸消瘦的背影,顧引心疼得不行,終于忍不住提出讓他偷偷去見蕭縱。

這要換做別的omega,醫院肯定會嚴詞拒絕——具有攻擊性的alpha是危險分子,出了問題可不是醫療人員沖進來就能解救得了的。

但顧引的情況還真不太一樣。

“啊,軍o麽……”

醫生又打量了他好幾眼。

在醫生的印象中,軍人就該跟那幾位武警或者保镖那樣,接近一米九的個頭,肱二頭肌能有腦袋大,随随便一拳就能打通一面牆。

但這個omega,怎麽說呢……看上去太乖了。

所以盡管有警方高層的認定,但醫生還是猶豫了幾天——信息素紊亂症這種病症不大不小,最多就是隔離着直到穩定下來。可要是放進去一個omega最後還出事,那就嚴重了。

最終在顧引再三央求下,醫院才勉強同意試一次,還讓讓顧引帶上束縛帶:有需要的話可以把人綁起來。

結果等顧引進了病房之後,他們才發現束縛帶就在辦公室裏,根本沒有帶進去。

蕭縱清瘦了一些,顧引心疼得不行,握着的手不經意間就抵在了胸口,感受着穩定的心跳一下一下,“怦怦怦”的。

蕭縱沒有松口,他這一口要是咬下去,恐怕能直接咬下一塊肉來。

顧引閉着眼睛等了一會兒,什麽也沒等着,身後的alpha既沒有放松也沒有進一步暴躁,而是咬着那塊軟肉睡着了。

顧引:……...

他一時間分不清這是好還是不好,而監控室觀察指數的醫生們則紛紛松一口氣。

沒有反應也算是好的結果之一,起碼可以認定蕭二少的紊亂症狀不算嚴重,并且接受自己的omega的信息素引導,這樣一來就好辦了,醫生們連夜開會商讨下一步的治療方案。

**

就在這個忙碌的夜晚,燈紅酒綠的酒吧街中,一個omega猝然被人從夜場裏扔出來,後背重重撞在牆上。

他捂着肚子掙紮了好幾次都沒能爬起來,擡起臉時能看見那張被濃妝豔抹遮蓋的漂亮年輕的臉蛋。

“付小桐,你挺能躲啊!懷着孕躲到襄城的夜店來,難怪在哪都找不着人。”

動手的人從身後摸出一把微型電

器,緩緩朝他走來。

“要不是最近條子接到上級命令搜查娛樂場所,怕是能被你躲到生産吧。”

這條巷子處在夜店的後門處,又髒又臭,離幹道不算太遠,卻沒什麽人經過,即便有,他也不一定敢出聲求助。

有些人是惹不起的。

omega恨恨地看着他手裏的槍,發顫的聲音卻暴露了恐懼:“你是冷海雲派來的還是夏爺派來的?”

那人冷笑:“我是閻王爺派來的。”

付小桐又試了幾次想要站起來,可腿肚子一直在打顫。他已經有些顯懷了,剛才這麽一摔肚子裏也感覺不太對勁:“夏、夏爺必要留着這個孩子,不然他拿什麽去巴結蕭家!”

“夏爺是要留孩子,但沒說要留你,況且就算沒了你,只要三少還在,害怕沒子嗣麽。”打手走到付小桐面前,居高臨下地用電

器拍了拍他的臉。

“你要是聽話點還能安安穩穩做個冷太太,但你都打的什麽算盤?掌權?”他聲音陡然變高:“你以為他們舅甥關系是你幾句話就能挑撥的嗎!”

聽見電流聲,付小桐險些吓哭出聲來。

他只要随便一按開關,這張漂亮的臉就能被電焦一塊。

“我……我對夏爺還是忠心的,生完這個孩子,給我一筆錢,我保證再也不出現在冷家面前,”付小桐邊說邊流淚,臉上的妝容很快就哭花了:“媒體,我也不會跟媒體亂講,我……”

為不被人發現,付小桐從冷海雲的別墅裏跑出來後輾轉躲進夜店裏,每天畫着大濃妝陪酒接客。他一個孕o不用出臺,沒有哪個找樂子的alpha願意點他。

但條子這兩天不知道怎麽回事,進夜店挨個查生物信息,付小桐東躲西藏露了馬腳,條子剛走他就直接撞到了槍口上——冷夏已經發現了他逃跑的事,也派人在找他。

“夏爺挑你就是覺得你聽話,”說是冷氏集團的下屬,其實也算是保镖兼打手,娛樂公司接觸的合作方身份複雜多了,黑

道白道都有涉及。

打手一身匪氣地嗤笑道:“誰想你小小年紀這麽會裝,當初不讓你出道演戲真是虧了。”冰涼的電

器緩緩地從臉蛋移到了後頸:“不過沒關系,你以後就聽話了。”

“不,我不去……”付小桐邊哭邊搖頭:“我不要去實驗室……你們放過我吧!求求你們……”

打手完全不為所動,猝然按下開關,藍色的電流“滋”地一下猛蹿出來,付小桐的瞳孔倏地擴大!

“茲……茲……”

“啪嗒!”

巷子裏一片寂靜,夜場的哄鬧聲被隔音門全都阻擋在另一個世界。

器掉在地上,金屬片上閃了兩下藍光就熄滅了。

打手的身形轟然倒下,險些砸到了omega。

付小桐滿臉淚痕地擡起頭,夜店後門巷子外一個一瘸一拐的人走了進來,逆着光看不清楚容貌,只覺得又高又瘦,腿腳不是很靈便。

那人把手裏的麻

槍收進後腰槍套裏,他一邊嚼着口香糖一邊對着對講機,說道:“兄弟幫幫忙,這個omega我真的很需要。”

對講機裏很快就傳回答複:“不行啊大兄弟,這人是軍區要找的,你帶走了我們很為難啊。”

那人堅持道:“我也是軍區的,兄弟。”

對方笑道:“但你已經退伍了。”

“好吧,”劉業瞥了那個omega一眼,最終無可奈何地道:“好歹我也幫了你們一個忙,借貴分局的寶地問幾句話總可以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