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阮餘到底為什麽被打還是個很難理解的謎。
江時予覺得這人在班級裏挺沒存在感的,比他同桌還沒存在感,永遠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裏,大課間體育課都看不見他人影,班級裏總有這種人,成績不好不壞,平時悶不吭聲的,仿佛不在這個班級裏。
平時的活動範圍最遠就到廁所。
這麽個人,是怎麽惹到隔壁班菜雞小寸頭的?
江時予有點兒不能理解。
坐回位置上的時候同桌擡頭看了江時予一眼,垂下頭看書,又擡頭看了江時予一眼,眼神中帶着一絲疑惑和詫異,過了會兒猶豫地喊:“江時予?”
你好。
是我。
是那個和你坐了兩天都沒記住你叫什麽的我。
你失憶了嗎?
“嗯?”江時予看向他。
“沒什麽。”同桌搖搖頭。
江時予坐在位置上,沒再看他。
不就是沒戴眼鏡麽,差別應該沒那麽大吧,都認不出來了,至于麽?
江時予把手機摸出來,就着黑屏看了眼自己的樣子,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沒什麽差別啊。
可能同桌平時就沒看清他到底長什麽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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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兩天下來,他們之間哪怕連個眼神交流都不常有。
這節課是數學,快下課的時候劉老師突然到門口晃悠了一下,江時予手裏的筆轉了半圈,最後點在書上,劃出一道斜線,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一下課劉老師就走進教室,視線掃了一圈,最後說:“江時予,阮餘,跟我來一下。”
晏安立刻看向了江時予那邊。
“找他們倆幹嘛?”謝蘭蘭轉過頭,驚訝地說,“打架的事兒?老師知道了?”
“應該是,”晏安皺了下眉,“走,去看看。”
謝蘭蘭跟着站了起來。
剛下課,辦公室裏沒幾個老師,不過江時予他們進辦公室沒多久,寸頭就被另一個老師帶過來了,江時予看過去的時候還被寸頭瞪了一眼。
“誰是江時予?”帶寸頭進辦公室的女老師問了句。
“我。”江時予說。
“看着不像打架的人啊,”老師打量着他,“怎麽下手這麽狠。”
“哎,梁老師,這話就不對了,”劉老師說,“那壞學生也沒有把壞字寫在臉上啊,對不對?”
江時予面無表情地看向劉老師。
“當然,我不是說你是壞學生,”劉老師說,“我是說不要以貌取人……”
“說吧,到底為什麽打架,”梁老師擺擺手,示意劉老師不要念了,“剛開學幾天你們就敢打群架,啊?是不是要翻天了!”
“誰先動手的?”劉老師坐下了,“說說。”
“齊放先動的手。”阮餘看向寸頭,“江時予只是去上廁所的。”
齊放瞪着阮餘,不大服氣的樣子。
“上廁所還能打起來啊?”劉老師說得有點兒感慨的意味在裏頭,“現在的學生火氣真重。”
“他把我堵在廁所,江時予剛好上廁所,想幫我而已,”阮餘說得很快,“是齊放先挑的事。”
“是這樣嗎?”梁老師皺起眉看向齊放。
“……是。”齊放咬牙切齒地說。
“還有一些人也參與打架了,”阮餘繼續說,“不應該只叫我們幾個來。”
“別急,先把你們幾個挑事的教訓了,”梁老師比劉老師要幹脆得多,說話也耿直,“交代清楚,不然就叫家長來吧,太不像話了,這才開學幾天?”
說着她看向寸頭,瞪了瞪眼睛:“你就不能給我安分幾天!”
齊放有些不服氣地嘟囔兩句什麽,沒聽太清,江時予也沒集中注意力去聽他逼逼賴賴。
這事兒再怎麽說齊放也是不占理的。
畢竟确實是他先把阮餘拽到廁所去,挑事的是他,先動手的也是他,只是沒打過而已。
阮餘看着挺不會說話的一個人,這會兒倒能言善辯了,幾句話把江時予撇得幹幹淨淨,塑造成了來上廁所,路見不平也沒有一聲吼,反正就是一個被牽連的平平無奇的角色。
忽略了江時予挑釁的那一小段。
“這樣,”梁老師見齊放沒有要再反駁的意思,擰着眉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很不耐煩,“齊放回去寫八百字的檢讨,周五班會課的時候全班朗誦一遍,聽見了沒?”
“聽見了。”齊放不大情願地應。
“你們倆也是,遇到事情要及時報告老師,怎麽能打架呢,”劉老師看着江時予和阮餘,“高二下學期了,再挨個處分可怎麽辦啊?”
“知道了老師,”阮餘說,“這次我們也有不對。”
劉老師又訓了幾句,最後安排江時予和阮餘去打掃廁所,齊放除了寫檢讨外還要打掃廁所,江時予和阮餘打掃他們今天打架的那間,齊放去打掃樓下那間。
江時予一直沒吭聲,他覺得沒什麽好說的,話都讓阮餘說完了還挺有道理,沒什麽補充的,不過讓他驚訝的是齊放也沒怎麽說話,很怕梁老師的樣子。
預備鈴敲響的時候劉老師終于攔住了一直在訓齊放的梁老師,叫他們回去上課,江時予和阮餘點點頭,轉身出辦公室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蹲在辦公室門口的晏安和謝蘭蘭。
“怎麽樣?”晏安看見他出來之後就緊張起來,“沒什麽大懲罰吧?”
“沒事,下午掃廁所而已。”江時予說。
“我幫你打掃吧,”阮餘看着他,“幫我兩次了,謝謝你。”
“啊。”江時予看着他。
“我來就行。”阮餘說完這句就沒有再和他們交流了,江時予以為他會看晏安一眼,也沒有,他加快速度從幾個人身邊走了過去。
晏安抿了下唇沒說話。
趕着上課,江時予和晏安也沒能聊兩句,坐回位置上的時候晏安往阮餘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後長嘆一口氣,不知道在糾結個什麽勁兒。
兜裏的手機震了下,江時予摸出來一看,是晏安發過來的消息。
-下節課換個位置呗?
江時予往晏安那邊看了眼,發現晏安全神貫注地看着黑板,聽課聽得極其認真的樣子。
-往哪兒換?
-你和我同桌換,你坐過來,我還有事兒要問你呢。
有什麽事兒下課說呗。
随便換位置不怕老師發現麽。
江時予捏着手機猶豫了會兒,最後還是沒有直接拒絕晏安的提議,一下課就拿着自己的課本筆記本和筆往晏安那邊去了,晏安的同桌笑眯眯地,和他打了個招呼就坐到了他的位置上去。
“什麽事兒?”江時予把課本往桌上一放,坐下了。
換了個位置之後總覺得視野,看整個班的布局都不一樣了,仿佛在短暫的兩天裏又轉了一個班。
“你們在辦公室聊了什麽啊到底,”晏安往桌上一趴,“老師怎麽知道你們打架的?”
“有人告狀呗,”謝蘭蘭轉了過來,看着江時予,樂了,“哎喲後桌換了個人我有點兒不适應。”
“不知道誰告的狀,”江時予說,“齊放好像挺怕他們班主任的?”
“齊放是誰?”謝蘭蘭問。
“就那寸頭,”晏安回答完謝蘭蘭又回答江時予,“梁老師是齊放的媽媽。”
“你怎麽知道這麽多?”謝蘭蘭不解地看着他。
“校園小百科,”晏安指着自己說,“消息小靈通。”
“小百科,”江時予撐着臉,看向晏安,“你到底想問什麽?”
晏安愣了下。
“你特地讓我換個位置坐過來,不會就是想讓我把辦公室裏的事兒複述一遍吧,”江時予說,“你不至于這麽無聊吧?”
晏安撓了撓頭,沒吭聲。
“要問什麽就問。”江時予說。
“阮餘……你進廁所的時候,阮餘是被齊放拽進去的,是麽?”晏安的表情有些糾結。
“是。”江時予點點頭。
“他們有沒有說什麽?”晏安低聲問。
“沒有,”江時予想了想,他當時忙着提褲子來着,确實沒聽見有誰說什麽,“他們堵人堵得挺沉默的。”
“這樣。”晏安點點頭,沒有再問了。
看起來就是一副不想繼續說下去的樣子,江時予就沒有再問,謝蘭蘭直接岔開了話題,聊起了中午吃什麽。
這是最後一節課,被謝蘭蘭這麽一聊江時予還真有點兒餓了,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學校門口那家小吃攤裏那個叫不出名字的糊糊的味道,挺合他口味的,來這個城市這麽久,那是最合他口味的一個東西。
但中午光吃那個可能不太頂餓,不管怎麽說還是得來點兒主食。
江時予是轉校生,老師不怎麽認識他,坐的是裏側不容易被發現,安全度過了這一劫。
江時予從晏安筆袋裏拿了根筆出來眯縫着眼睛記着筆記,實在看不清了他才往旁看了眼,打算看看晏安是怎麽記的,結果晏安壓根兒就沒記。
他嘆了口氣,只能挑着自己看得清的東西先記下來。
過了會兒,晏安突然把手搭在了他胳膊上,要不是江時予分了點兒心思在他身上,注意到他這個動作了,這會兒估計已經打了過去。
“怎麽了?”江時予輕聲問。
“你是不是把我擰廢了啊,”晏安小聲說,“我肩膀還有點兒麻。”
江時予扭頭看着他,眼神中寫滿了無語。
“麻死了。”晏安說。
“你能不能回憶一下我那個力度,”江時予撐着額頭說,“能一下就把你擰廢麽?我有那個技術我還在這兒上什麽課,我當殺手去算了。”
晏安扯着嘴角笑了下,把胳膊往他這邊一甩,聳聳肩說:“按按,再給我按按,真挺麻的。”
江時予沒搭理他,在筆記本上記了好幾句,晏安就那麽看着他,直勾勾地看着他,硬是盯着看了小半節課。
操了。
江時予筆一頓,扭頭看着他,晏安迎着他的視線眨了眨眼睛。
“我真是……”江時予嘆了口氣,擡手按上晏安的肩膀,力度适中地捏了兩下,“服了。”
“哎,舒服,”晏安笑着長舒一口氣,“你小時候連按摩都學過麽”
“以前練格鬥的時候教練會幫我們按摩放松,”江時予說,“學了兩手。”
“哦。”晏安應了聲,沒捏一會兒就放松下來,整個人都快癱在椅子上了。
老師往這兒看了好幾眼,江時予好幾次想把手抽回去都想起晏安的眼神,挺魔性的,他有點兒受不了晏安這麽盯着他看。
他左手給晏安按着肩膀,右手記着筆記,時不時還得努力分辨一下老師淩亂的字體到底寫了什麽,挺辛苦的,按了一小會兒晏安就聳聳肩膀笑着說:“別按了,你上課吧。”
“嗯。”江時予想想又往他背上搓了兩下,力氣挺大的,晏安穿那麽厚也感受到了力度,差點兒被他一掌拍在桌上。
“沒完了是吧你倆,”老師瞪着他們,“過會兒是不是得端倆盆進來泡腳了。”
班裏頓時笑起來,江時予把手收回,沒說什麽,晏安挺直背沖着老師笑,連忙抓起筆往本子上記了兩句。
好不容易下了課,江時予感覺自己要餓死了,滿腦子都是糊糊,晏安顯然也很餓,快到下課點兒的時候江時予甚至聽見他肚子咕嚕咕嚕叫了幾聲。
“今天中午吃什麽?”謝蘭蘭邊收拾書包邊問,“我要餓死了。”
“出去看看再說,”晏安幫她把各種筆蓋好放到筆袋裏,“快沖。”
謝蘭蘭收拾東西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好不容易快到校門口的時候,晏安的腳步忽然頓了下,看向前方,齊放正站在那兒。
有些人不認識的時候仿佛整個世界都沒有他的存在,一旦認識,風裏雨裏,處處都是你。
齊放顯然也看見了他們幾個,皺皺眉朝着江時予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