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蘇旭錦十二歲那年, 已是名滿京城。
曾有言:百年帝王,千年世家。
蘇家正是流傳千年的世家,無論是底蘊還是知識財富, 都已經足夠推出一名優秀才子, 但如蘇旭錦這般優秀還是足以稱得上是人傑地靈。
蘇旭錦也認為自己理當如此。
他有那個實力,無論是走在京城, 被無數女子投擲香囊以示愛意, 還是站在朝堂之上, 不卑不亢地向皇上講解自己的志氣,這都是理所應當。
只是這一切卻被前線的第一場戰役帶來的結果所打破了。
蘇旭錦正帶着小厮走在大街上,原以為一切都應當像以往一樣, 所有人都注視着他,用崇拜的眼神注視着他,可在那一天卻被打破了。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出現在耳朵裏的時候,他還沒反應過來。
可當親眼見到時,他,便被震撼了。那是一種只要看到就會無法抑制的震撼之感。
人竟能如此偉大!
那是他當時看着班師回朝的旗名為鐘的士兵, 第一時的反應。
他可不覺自己如京城中的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男孩一般,他知曉自己要什麽,未來又要向什麽樣的方向努力,每日所做所為對未來的自己又有怎樣的好處。甚至被世家千年的蘇家稱之為千年難得一遇之奇才。
可在見到那一隊士兵以後卻又覺得自己不過如此……
蘇旭錦當日并非如其他人一般上前湊熱鬧,看看那班師回朝的鐘将軍是個何般模樣的人。
而是退卻了, 他不敢去看那般人是何等的鐘靈敏秀之樣, 那會讓他質疑自己的所作所為。
大丈夫自當頂天立地, 一往無前, 而非汲汲營謀, 徒留一世浮名。
也正是那天過後的第三日, 他被皇上喊進了宮。
以十二歲之軀,破格被皇上帶在了身邊。
有許多人質疑,卻都被他的才華和能力壓制了回去。
直到某日處理完一日的工作下朝,想要回家中好生歇息時,見到的那個不過自己胸口半高的孩子。
那一日事後他知曉自己生氣了,可正是因為如此,蘇旭錦才更是意外。
這一生,早已不知是具體幾歲之時,就已經明白了自己這一生的意義,可若一切都按照規劃一般一往無前不是很無趣嗎?那一日,他遇到了突破點,也遇到了一生都想要追逐之人。
盡管對方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盡管如此。
自此以後,大秦戰神威名遠播,蘇旭錦站在幕後處理每一次鐘渙勝仗以後帶來的各種仿佛看不見盡頭的工作。
許有埋怨和痛苦之意,可每一次見鐘渙班師回朝時的盔甲下清冷卻并不顯得可怕的面容時,就覺得一切都消失不見了。
鐘渙做了自己做不到的事,做了自己甚至沒有思考的那條路,做了自己從史書之中得不出的奇跡之舉,亦讓他看到了曾經從未預測到過的絕美風景。
蘇旭錦見到鐘渙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個人會成為改變自己一生的人,而事實也确實那樣。
他以二十一歲,縱觀史書,甚至前無古人的奇跡之舉,坐上了丞相之位。
同年,比自己小了四歲的鐘渙,卻被封為正一品将軍,號——威武戰神。
後面的戰神二字是蘇旭錦自己加上的。
又是同年,秦淵之子秦堯出生,鐘渙在下一國,班師回朝。故,宮設大宴,舉朝參加。
蘇旭錦第一次和鐘渙距離那麽近的交談。
他聽到自己在說,“鐘将軍下一步便是西北的苦寒之地了吧,能告訴本丞相,你為何會對那般艱苦之地有二三想法嗎?”
鐘渙旁邊的人甚至覺得蘇旭錦在針對鐘渙,甚至是在明目張膽的說他眼神不好。
一個個的都皺緊了眉峰,甚至看眼神像是想直接把他揍一頓似的,蘇旭錦卻不怕。他的內心在告訴自己,若是鐘渙給出的答案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那麽他也大可以将這個人從自己的心中趕出。
鐘渙卻說,“大家都知道西北是艱苦之地,我亦知道,可我同樣也好奇,能在那般艱苦之地生活下來的人,又是何等的堅強。我想要去看看,想要讓他們成為秦國的子民,又有何不可?”
那般的張揚,也那般的耀眼,蘇旭錦只能感覺到自己激動的怦怦直跳的心。
因為他也是那麽想的。
西北的狂風是能摧毀百姓的家園,西北的狂風也能讓人見證那片地方的人的堅韌!
可是大家一談起西北便是那裏仿若一片災難,似乎西北根本就不配被提起。
有人和自己的想法一樣,這又是何等不可思議?
蘇旭錦的心裏多了一個人,不是愛慕之情,亦不是友人之情,更不是親人之情。
他知曉,人生的這條路上,有一個人和自己走向了一條截然不同,卻能和自己比肩的道路,甚至遠遠超出……
他渴望看到對方,他渴望聽到對方的消息,并僅僅是如此就已經能讓他在無數個黑夜裏不眠不休的處理政務。
那讓蘇旭錦明白,有比自己還要厲害的人,在前線奮勇殺敵,開拓着大秦的天下一國之路!
等到鐘渙真的将自己的目之所及的土地全都化為大秦的領土以後,蘇旭錦由衷的笑了。
鐘渙實現了自己的目标,而蘇旭錦也實現了看他走向最終的目标。
直到鐘渙班師回朝以後,蘇旭錦才再次發現自己又狹隘了。
鐘渙回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觐見皇上說自己,已然到了合适的年紀差不多要退下了,那代表兵權的虎符盡是毫不猶豫就被丢給了秦淵。
蘇旭錦不敢相信,他甚至知曉他人眼中自己的表情,到底有多麽詫異。
鐘渙走了,消失了。
所有派出去的探子都探查不到鐘渙的痕跡,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
天南海北,世界這麽大,誰知道他會去哪裏,便是哪一日從他人口中流傳出鐘渙坐船出海的信息,大家都不會覺得詫異,因為他那個人,就是那樣。
看是清冷至極,卻最是放縱自由。
沒人能阻礙他的行動,也沒人敢阻礙。
五年以後,當游歷在外的秦堯來信告知皇上說明發現了鐘渙痕跡的時候,原以為那個消失的人不會再引起自己的關注了,可蘇旭錦卻再次為他的消息滿懷激動,就像是回到了曾經的那個少年時期。
蘇旭錦也就徹底明白了曾經所有的掩飾,甚至宛若炮筒一般的針對,不過是因為自己憧憬那個人罷了。
同齡人之中,能與他比肩的只有鐘渙,也只能是鐘渙。
所有的自己年齡比他大不太合适崇拜他的想法似乎都是個笑話。
哪有什麽年齡不年齡的,當一個人比自己強,比自己更有能力的時候,尊敬對方崇拜對方,那都是自己個人的想法,難道還能受他人影響不成?
但……
“你為何不多當幾日的小倌,我也好包上你幾年。”蘇旭錦看到了鐘渙在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可他有什麽辦法,這個習慣都持續了這麽多年了,怎麽可能就是輕而易舉改掉的,便是已經發現了自己對他的所有心态,甚至承認了,可嘴巴能是人能控制得了嗎?
如果能控制得了就不存在人因為說話挨揍的情況了。
而且整個秦國,舉國上下都有人在傳蘇旭錦與鐘渙,這秦國的文臣武将最是不和,而蘇旭錦也知曉如何處理政.治。
底下的直接掌管兩方的人關系很好,天知道上頭的做皇上的人會不會有什麽其他心思。
雖然最後發現秦家人根本就不稀罕那個位置……
但蘇旭錦卻一直堅定不移的認為自己這個“死對頭”要履行自己這個身份的一部分操作,于是在鐘渙的概念裏就出現了一個炮仗和別扭的狀況了。
想和他說點什麽吧,又會被怼。不和他說點什麽吧,又會被他借着不說話,是不是看他不爽了的理由繼續怼。
真要把話都說出口了,蘇旭錦也非得能找出一點,杠上兩句。
鐘渙一度頭疼。
直到解決了金郡,重新回到了秦京,蘇旭錦的嘴炮才稍微好了一點,只變成了別扭。
哪知道秦堯坐上了太子之位,暖冬一過,春暖花開,鐘渙這邊剛打算游歷天下,他轉頭就辭了丞相的位置一起去了。
蘇旭錦還記得自己那時說的話,“這天下你去得我也去得,我便是與你一起去得,那也是必然能的。”
鐘渙:……
你擱這跟我說繞口令呢?
雖然他也沒拒絕就是了。
自此以後,蘇旭錦拿起了筆作起了畫,也為鐘渙寫下了一首又一首的詩。
可卻總覺得自己能畫出這大秦盛世的風景,卻畫不出鐘渙一分兩分的風采。
詩裏的種種似乎描寫了鐘渙有時的狀态,可卻又終究無法形容他的本人。
蘇旭錦一度頭痛不已。
卻被鐘渙踹了一腳摔進了那小溪裏,掉下去的他,冷水一澆直接從小溪中站了起來,破口大罵,“鐘渙你是不是有病?”
“那你為何又要為一個有病的人作詩,還如此糾結呢?”
“所謂詩,不過是傾訴自己心情的一種方式罷了,想到什麽便說一說,随手記錄下來又有何妨。”
蘇旭錦那天透露着從腦門上劃下來的溪水,看着鐘渙的身影,只覺得他仿佛全身都在發光。
……
…………
現代高中生看着老師布置的作業,面無表情,“所以這就是當年的蘇丞相一口氣直接寫了一百七十六個字吹鐘戰神的理由嗎?”
他的同桌同樣面無表情,“背就完事了。高考重點,錯一個字兒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