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拒絕這門冥婚(8)
住持屋內幹淨整潔,一座三清雕像肅穆而立。
住持沏了一壺上等香茶,請蘇念坐在蒲團之上。
“不知前輩想問鬼界何事?”
蘇念接過靈茶,卻微微蹙眉:“你們在畏懼鬼界。”
“……”住持嘆了一口氣,“如今天下,無道中人不畏靈鬼事。”
蘇念心中微沉:“修士本當平衡陰陽兩界,為何畏懼靈鬼?”
住持默言片刻,眼中盡是無奈,他長長嘆息一聲:“晚輩可否一問,前輩是隐世中人?還是彼世中人?”
蘇念不動聲色的保留:“再睜眼時,便是此世。”
那就是那場大亂前閉關,幸免于難的大能者了。
“難怪。”
住持緩聲道:“前輩應該也察覺到,我道觀中人靈力甚微,實在難以與鬼界抗衡。”
“嗯。”蘇念應聲。
十望觀的那些道士,不說和萬城門比了,就說和剛入仙途的小弟子想比,也着實差了點。
住持見蘇念心中困惑,解釋道:“百年前天下大亂,大能修士皆隕落,恰逢鬼界辛湯複生。人界便再無修士。”
蘇念望着杯中茶梗起伏,心中微沉。
話至如此,她已印證了自己的猜想,這世界為何鬼界會失常到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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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大能全滅,恰逢鬼界大能幸存。
這就極其容易出事。
此鬼輕易便可控制鬼界,甚至人界。
想必便是他,強行關閉鬼門關,讓所有鬼魂無法被鬼使引渡,從而陰氣外洩,陰盛陽衰。
陰氣外洩,則世間魑魅魍魉越出,修士光是渡魂和厲鬼戰鬥就要用盡所有力氣,何談修行。
如此一來,更多的鬼将滞留人間,造成陰陽進一步失衡。
這是一個永無止境的惡性循環,到最後,怕是天下悉數鬼化才算為止。
到時候,這就是一個沒有生人的世界。
這就罷了,鬼魂消散,無法再生,那麽世界早晚會被死寂籠罩,天道也會那時候崩潰。
這樣說,蘇念總算明白系統所給任務的目的。
與其說是報複鬼界,不如說是,修正陰陽。
“那麽。”蘇念沉聲道,“小友可知,鬼界該如何一往?”
“鬼界……”
其實如何去鬼界,是他們這些道士都知道的方法。
住持語氣沉緩:“辛湯掌控陰門,如今只有唯二兩種去法,一是無月夜午時,鬼門關會自行打開,二來……”
他微微皺眉,似乎極其不願意提起這個法子。
“二來如何。”蘇念放下茶盞,望着對方。
“罷了,罷了。”住持搖了搖頭,“這二來,則是是江南蘇家。”
“蘇家?”蘇念擡眉。
……
這可真是,提到正主身上了。
“正是蘇家。”
“百年前大能隕落,宵小之輩層出不窮。”
住持嘆息一聲,面容帶着些許疲憊:“辛湯自稱鬼王後,一些陰陽世家看到一條新捷徑,便主動與其交好。其中以蘇家尤甚,他們以每一代,都會獻祭一名族中女子于辛湯,以表忠心。”
“女子陰氣本就重,加上蘇家一脈靈力極強,能給辛湯加注不少靈力,或許正因如此,蘇家在鬼界,地位極高。”
住持眼底慈悲,終是不作評價:“這第二條通向鬼界的路,也只有他們知道。”
“……受教。”
蘇念放下茶,輕輕一禮,卻将一本筆記放在他們面前。
“這是我于修行一道的略微見解,當今陰盛陽衰,雖無法治本,但聊勝于無。”
她嘆了口氣,想起住持在記者面前的說辭,卻莫名感到些許心酸。
多半,這位住持,也是不想再吸引太多生人卷入這場紛争中。
畢竟鬼界若有朝一日入侵人界,第一個死的,便是他們這群渡鬼的道士。
“多謝…前輩。”
住持望着筆記上泛起的點點靈力,卻如看到了一點點希望的火光,朝蘇念又是一禮。
畢竟,誰都不想等死。
蘇念點頭,轉身離去。
“請前輩留步。”住持忽然叫住蘇念,“前輩,可是要平定陰陽之事?辛湯已有千年道行,如今更是功力大成,絕沒有那樣好對付。”
蘇念回身望着他,語氣如九天上清逸絕塵的仙人一般冷然:“陰陽平衡,世間正道,我既為修道中人,自當守之。”
一身風華,不外如是。
得到肯定的回複,住持一搖拂塵,那雙滄桑眸中依舊澄明堅定:“如此,十望山,必會助前輩微薄之力。”
鬼界。
鬼将魂飛魄散的瞬間,王座上的男人翛然睜眼,原本就蒼白的面孔越加蒼白,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貔嬰,你居然敢背叛。”
殿中無鬼,陰氣化作黑氣一點點四散,無一不彰顯着,殿中鬼王在閉關療傷。
他近乎咬牙切齒地看着貔嬰臨死前最後一絲記憶。
畫面中的女人目光清冷如舊,與那張僅算是清秀的臉蛋相不稱的,是那身過于缥缈的劍意,仿佛這個人天生就是為道而生,為斬妖除魔而活。
“蘇家?”辛湯冷笑一聲,“什麽時候也出了這樣的人才。”
這樣清冽劍氣與修為,這世道可真不多見。
“可惜不能為我所用。”他想起那日冥婚之夜,被蘇念戲耍一事,怒意同時,又不得不承認此人魄力。
更可惜的是…他被那日那人打成重傷,忙于修行恢複體力,不能親自上前殺此禍害。
提起那日闖入殿中紅眸黑發之人,辛湯臉色更是恨意加深,同時又透着忌憚。
那人究竟何來頭?
實力之強,即便是百年前大能,怕也無人能堪比一二。
“玄鬼。”辛湯撐着下颔,目光陰鸷,“你去一趟蘇家,告訴他們,如果十天內再帶不回這個蘇玲玲,他們在鬼界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是。”殿外,有鬼應道。
蘇念回到學校,直接迎來她大學時光的第一次期末考試周。
所幸她這段時間不眠不休,還算應付得過去。
當然,她這個應付得過去,自然是對于她的标準而言。
然而,這試才考到一半,極其不幸的,她又在校門口見到了熟人。
蘇母。
她掃了一眼蘇母,轉身就要離開,卻又被她上前一步,在背後大聲喊道:“蘇玲玲!你個沒良心的,我們生你養你這麽多年,你就是這麽對我們的嗎?!”
大街上不少學生看到這幕,頻頻向她們這邊望來,同時多了不少議論。
蘇念微微皺眉,站住回身,一雙過于清明的眸子就這麽看着她,仿佛一切皆不曾入眼。
蘇母見她站住身,自然以為對方怕了,上前幾步,卻沒敢拽住蘇念的手腕:“跟我回去,你爺爺就在校外等你呢。”
蘇念擡眸凝視她,不語,那眼神看得蘇母心裏發毛。
然而,她心裏就算再發毛,還是後退不得半步。
就在蘇母準備再在校園門口撒潑一次逼着蘇念跟自己回去的時候,蘇念卻忽然開了口:“可以。”
“什麽?”蘇母微微一愣。
“不是讓我回去一趟嗎?”蘇念語氣沒有什麽起伏,“可以。”
蘇母完全沒料到蘇念态度轉變這麽快,還沒說話,卻聽蘇念接着道。
“不過,我後天還有一堂考試,只有一天的時間。”
“放心吧,少不了學你的…”蘇母小聲嘟囔道,“真是的,學什麽學,有沒有用。”
……
她這樣說,可在蘇玲玲的記憶裏,這位蘇母,從來沒有放松過她那位弟弟的學業,向來都是逼着趕着對方學習,各種家教從來沒有斷過。
蘇念面無表情地跟着蘇母上了門口那輛蘇家的面包車,開車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是她三叔,副駕駛座上坐着一個快八十的老爺子,而後座還做了個二十多歲出頭的年輕人。
“玲玲,這麽久不見,還認識平峰哥嗎?”
蘇念一上車,後座那個年輕人便上來和她寒暄起來,擡着手不經意間碰了碰蘇念的肩膀,随即對着前座的蘇老爺子和蘇三叔搖了搖頭。
——沒有靈力。
“認識。”蘇念實話實說。
那天她順着電話線裏拽出的那只小鬼臨死前,身上所有的怨念,可都指着眼前這人。
她斂了靈力,以蘇平峰的修為,自然什麽都探查不出。
蘇老爺子在前座拿着煙鬥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沉默片刻,忽然道:“确實沒有。”
他和蘇三叔對視一眼,彼此心裏都有了個計較。
——那日平峰的小鬼被除,還有蘇母那天的所見,定是另有人為。
蘇老爺子放下煙鬥,聲音渾濁沙啞:“玲玲啊,這麽久不見,都不認識爺爺了?”
蘇母連忙擰了一把蘇念的胳膊:“你這孩子,快叫爺爺好啊。”
蘇念擡眸,透過後時間直視着蘇老爺子的眼睛,語氣薄涼:“這就不必了吧。”
蘇母自然不怎麽清楚鬼界之事,可蘇家其他的人,可都是明明白白地在把蘇念往火坑裏推。
室內環境一瞬間冷到冰點。
“玲玲,這就是你不對了。”蘇三叔開着車,一邊開一邊語重心長:“我也不知道外人給你說了什麽,我是你三叔,這是你爺爺,我們怎麽會害你。”
害?
何止是害。
蘇念面癱着臉,內心難得腹诽一句。
虎毒尚不食子。
這群人根本就是六親不認,毫無人性。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完成,雖然拖到了第二天(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