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穩，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比起往年的單布衣衫，他身上的毛大衣讓他覺得無比溫暖，阿飛的眼裏冒出了一小簇光芒。

“不用你花錢，這是我請你喝的。”李尋歡柔聲的說道，在對着這淡漠的少年展示自己最大的善意。

“不是我自己買來的東西，我絕對不要。不是我自己買來的酒，我絕對不喝。你，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李尋歡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他笑着問，“倘若你将來能買得起酒了，能請我喝一杯嗎？”他起了結交的心思，這樣有趣的人，不成為朋友實在太可惜了。

“可以，你走吧。”阿飛馱着黑熊，繼續慢條斯理的向城鎮的方向走，直接在那裏處理掉，免得帶回家之後吓到冷冰冰。家，真是個讓人從心眼兒裏溫暖起來的詞。

李尋歡、阿飛，他們倆在蒼茫的雪地上匆匆相遇，又各奔東西。李尋歡是帶着任務來的，為了……大嫂。李尋歡是希望林詩音能一直幸福的，龍嘯雲可以給詩音安定的生活，那是他給不起的。在他偶然間聽到林詩音的結拜姐妹消失不見，昔日的武林第一美人纏綿病榻之後，就匆匆上路了。

他只知道林詩音的結拜妹妹叫林仙兒，人如其名，貌若天仙。但是因為她并不經常出門，所以沒有畫像。這樣就足夠了，李尋歡喝了一口酒，疲憊的閉上眼睛，他一定會把林仙兒給帶回去的。

阿飛把黑熊交易了之後，換回了糧食和一些柔軟的布，這些在邊塞，都是稀缺的東西。再加上老板欺負阿飛不懂這些，盡量壓價，阿飛的心情還是滿足而愉悅的。他是個欲、望極低的人，食物對于他來說，只要能吃就好；衣服對于他來說，只要能蔽體就好。其他的，他都不在意。他那麽年輕，富有力量，又那麽固執倔強，如果可以，他可以一年都不跟其他人打交道。

但是冷冰冰出現之後，阿飛的日子起了變化。在他看來，他有責任讓對方生活得更好，更舒适。他不止一次看到冷冰冰的皮膚被粗糙的衣服磨出了紅紅的小包，一想到自己偷看到的對方洗澡時的樣子，阿飛再一次口幹舌燥，又忍不住生出深深的自我厭惡。他怎麽可以對她産生那樣肮髒的心思，這是一種亵渎。

他抿了抿嘴唇，皺起了眉頭，加快了腳步。雖然只有幾個月的相處時間，阿飛已經習慣了有個人在等他回去。

“阿飛，你回來啦，我煮了些雪水，喝點熱水暖暖身子。”冷冰冰無聊的盯着一成不變的景色，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會被這份美所震撼，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無聊得很。所以當阿飛回來的時候，她激動地站起來，忙前忙後。

阿飛已然忘記了路上的糾結，很随意的把棉布和糧食拿出來，遞給冷冰冰，卻沒有說些讨喜的話，只是安靜地喝水。這樣又乖又貼心的小弟弟，讓冷冰冰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我們吃飯吧，這些東西夠我們堅持一段時間了，你也休息幾天，這天也太冷了。”

阿飛搖搖頭，有些陰沉的說：“我不怕冷，冬天的時候東西存着也不怕壞，但是那些動物也不好獵。”他有些不情願的接着說，“存好了這些東西，我們開春之後就離開這裏，回到中原。”

他把自己的計劃提前了一年，他要到中原揚名立萬，讓她過上好日子，而不是在荒涼的邊塞過苦日子。阿飛之前是很迷茫的，在和娘親相依為命的日子裏，他想的只有好好照顧娘親。娘親逝世後，他聽從娘親的話，好好活下去，與野獸争奪獵物。後來他的實力讓他沒有了對手，他就沒有目标了。

他想着，也許他應該去找生父報仇，這也只是他太無聊了。不過現在，他似乎找到了新的道路。

“太好了，回去以後我可以帶你去見我的姐姐和小侄子。你可要給我作證，我實在是沒辦法給她保平安的。”冷冰冰可以忍受這樣的天氣，但是高床軟枕她還是很懷念的。她為了完成任務容易嘛，不過發現阿飛越來與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冷冰冰勾起唇角，搞定。

“啊。”阿飛這才想到還有其他人來和他搶人，但是他已經下了決心，他會永遠在她身邊保護她。

“少爺，是之前的那個小子。”鐵傳甲駕着馬車，慢悠悠在雪原上行駛，然後就看到了一個破舊的小帳篷。想到李尋歡的身體不好，鐵傳甲就想詢問一下帳篷的主人能否給碗熱水喝。沒想到的是，阿飛從帳篷裏出來了，正好兩人打了個照面。

阿飛沒有理會鐵傳甲，他只是按照冷冰冰的吩咐，将帳篷外幹淨的雪收集起來，用來做生活用水。

“小子，你家裏有熱水嗎？能不能給我們家少爺一碗。”鐵傳甲搓了搓手，問道。

阿飛用溜黑的眼睛盯着鐵傳甲，直到把對方盯得脊背發毛了，才驢頭不對馬嘴的回答：“你把雪都踩髒了。”

“啊？”鐵傳甲被阿飛的奇異思維給震住了。

“我們又見面了，還真是有緣。”跟在鐵傳甲身後出來的李尋歡笑着說，他的笑容就像是冬日裏的暖陽，給人們無限希望。

“我現在還是請不起你喝酒，但是可以請你喝水。”阿飛兀自走進了帳篷，拿出了一碗熱水，那是他自己的碗，他不樂意別的男人碰冷冰冰的東西。

“謝謝。”李尋歡即使是喝水，也能喝出優雅的姿态，如同魏晉的風流名士。

36渣女林仙兒14

李尋歡只是喝了一口，就将碗交給了鐵傳甲，這麽冷的天氣，鐵傳甲趕車也很辛苦。他為別人想到的總是比想到自己的時候多，他也知道鐵傳甲是不肯先喝的，所以他就先做個樣子。

“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李尋歡再次遇到了這個令他很有好感的人，于是就懷着微笑問道。他表現了極大的善意，那樣溫和的氣息，充分滿足了阿飛對父親的想象。

“我叫阿飛。”阿飛硬邦邦的回答，比飛揚的風雪還要凜冽。

“你難道姓‘阿’嗎？呵呵咳咳……”李尋歡笑了起來，甚至牽出了幾聲咳嗽，他喝了口酒，才止住了，他好久沒有經歷過這麽有趣的對話了。

阿飛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不高興：“我不姓阿，我沒有姓。”他是個認真的少年，沒有理解李尋歡的調侃，“我的姓氏現在還不能說，等到我揚名立萬的時候，就會告訴你。”

“好，我等着。”李尋歡看着倔強少年的眼神更加慈愛了，“阿飛，我想請問一下，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叫林仙兒的姑娘？”

李尋歡話音未落，他就發現少年的眼神變了，如同野狼一般，對人類充滿了警惕。鐵傳甲同樣擋在了李尋歡的面前，與阿飛對峙，他暗暗心驚，沒想到眼前的少年有着如此淩厲的氣勢。李尋歡拍拍鐵傳甲的肩膀，讓他放輕松。

“傳說中六如公子貪酒如命，嫉惡如仇，愛友如己，揮金如土，出刀如飛，視死如歸，找小女子有何事？”冷冰冰已經在帳篷裏聽了一會兒了。

李尋歡有些微愣，如果說叫阿飛的少年是他見過的最俊俏的男人，那麽眼前的則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沒有之一。要知道再美麗的女人，都會有或多或少的瑕疵，但是眼前的女人，居然是那麽完美。不過李尋歡也只是吃驚了一下，他心系于林詩音，并不會被冷冰冰的外貌蠱惑。

“我是來護送你回家的。”李尋歡笑了笑，說出了目的，卻并沒有提及這一路他的艱辛，“大嫂，也就是你姐姐，她生病了，無法親自來找你。我循着線索找到了這裏，雖然路并不好走，但是我和傳甲會把你安全送回去的。”

“姐姐生病了？”冷冰冰眉頭微蹙，又有些懊惱，當時她只想到了怎麽接近阿飛，卻忘了這裏也有會擔心她的人。想到這裏她又有些自嘲，你本身就是個自私的人，這會兒又何必假裝擔憂。

“我送你回去。”阿飛能感覺到對方的擔憂，非常幹脆的說道。雖然他不舍得兩個人的生活。

“嗯。”冷冰冰點點頭。阿飛除了那柄劍，什麽都不需要帶，冷冰冰則是把換洗的衣服收拾了成了一個小包袱。她上了馬車，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李尋歡緊随其上，他原本還想怎麽勸少年上車的，但是沒想到的是，少年一溜煙兒的就上了馬車，還占據了冷冰冰旁邊的位置，那雙漆黑的眼睛擺明了對冷冰冰的保護。

為了防滑，馬車上纏上了粗粗的鐵鏈，在冰雪地上發出嘎嘎的聲響。冷冰冰在這樣的催眠曲中，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不管是為了林詩音，還是林仙兒，她都不想面對李尋歡。阿飛熟練地抖開袍子，披在冷冰冰身上，然後微紅着臉，把對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馬車上寂靜無聲，李尋歡把酒遞給阿飛，他依然拒絕了。即使是坐在溫暖的馬車上，阿飛依然像是一杆标槍一樣，筆直挺拔，仿佛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壓倒他。這是他本來就固有的性格，至于如今的淡然，都是受了冷冰冰的影響。

阿飛居住的地方十分偏遠，不然他當初也不會說需要準備一段時間才能送冷冰冰回中原。至于冷冰冰帶來的那輛馬車，則是被她指使着阿飛做成了桌子之類的家具。那匹馬則是被換成了銀錢，她還是不習慣依附別人活着。

“少爺，我們先在這裏休息一晚在趕路吧。”鐵傳甲的聲音從馬車外傳過來，阿飛輕微的皺了皺眉頭，似乎覺得對方嗓門太大了。李尋歡注意到阿飛的舉動，似乎明白了這個少年的情愫。

冷冰冰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眸子裏氤氲着水汽。她小巧的打了個呵欠，看起來可愛極了，就連李尋歡也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阿飛再次覺得嗓子幹幹的，他幹巴巴地說：“仙兒，等會兒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冷冰冰還有些迷瞪，就連反應都滿了一些，她随意的點點頭，就跟在李尋歡的身後進了客棧。這裏的客棧并不像中原的那樣繁華，卻有着這裏獨特的粗犷之氣，就連客棧裏的大漢都那麽粗糙。

冷冰冰就這麽穿着平凡的布衣，頭發也只是簡單的挽了起來，沒有任何裝飾，卻沒有一個人會把他當成貧窮的村婦。客棧裏呼朋引伴的人都寂靜了下來，呆呆的望着冷冰冰。這時候，阿飛幫鐵傳甲鎖好了馬車，那着冷冰冰的包袱走了進來。

冷冰冰突然抱住了阿飛堅實的手臂，用不大的聲音說道：“相公，你怎麽才來啊，我和大哥等你好久了。”因為客棧裏靜得連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到，冷冰冰的話自然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阿飛刷的一下，從脖子根兒一下子紅到了耳朵尖，就連古銅色的皮膚都無法掩蓋了。他同手同腳的被冷冰冰引着到了角落裏的一張桌子，李尋歡已經等在那裏，靜靜的刻着木偶，似乎他已經沒有了其他的樂趣，鐵傳甲也跟了過來。

“姑娘想吃什麽？我們小店還是有很多特色菜的。”小二殷勤地跑了過來，在冷冰冰坐下之前把桌子椅子又擦了一遍。

“一壇子酒，四菜一湯，對了，你們這裏有米飯嗎？”冷冰冰率先開口了。

“沒有，我們這裏只有饅頭。”小二懊惱的撓撓腦袋。

“好吧，先來十個饅頭好了。不夠的話我們再添。”冷冰冰剛剛只是随口一問，也沒抱多大希望。在她說話的時候，大家都豎起耳朵傾聽，仿佛聽了一曲古琴曲一樣享受。

“好嘞。”小二沒想到眼前的姑娘長得好看，人也這麽和善，就更加積極了。很快的功夫，冷冰冰點的菜就全上齊了，那些還在等的人也沒有生氣。

阿飛拿出一條手帕，已經被雪水浸濕了，不過被阿飛的體溫烘的溫熱：“仙兒，幹淨的帕子。”

“謝謝。”冷冰冰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才開始準備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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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态灑脫的喝着酒的李尋歡注意到阿飛的動作，不由得有些詫異。他沒想到阿飛會這麽細心，知道冷冰冰喜潔，特地弄了濕帕子，并且捂熱了才拿出來。畢竟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冷心冷情但是卻有着自己的一套準則的劍客。

李尋歡想到了當年他和表妹也是如此，他為了讨林詩音的歡心，在冷香小築外種滿了梅花。冰天雪地的時節，只有紅梅傲雪。他真的是老了，最近總是喜歡回憶過去，李尋歡這樣想着，苦笑了一下。

“多吃點。”阿飛說道，他也不在意別人的眼光，跟小媳婦伺候婆婆吃飯似的給冷冰冰布菜。因為練劍的關系，阿飛出手快準狠，另外兩人差不多就沒出手的機會。李尋歡只要有酒就行了，但是鐵傳甲對于少爺吃不到菜非常不滿，卻不能發洩，就只好啃着饅頭，用圓溜溜的眼睛時不時的瞪阿飛一眼。

“好了，阿飛，我吃不了那麽多。”冷冰冰把自己碗裏的菜撥了一半給阿飛。阿飛愣住了，再次臉紅紅的，對于冷冰冰偶爾的親密行為，他還是會害羞。看着碗裏的菜，他小心翼翼的品嘗着，感覺好像更好吃了。

這張桌子因為有冷冰冰的存在，所以格外受人矚目。冷冰冰不習慣被人一直注視着，所以皺了一下眉頭。阿飛立馬就跟野狼似的瞪回去，露出了尖利的牙齒，威懾了那些膽大的人。

最後付賬的時候，冷冰冰把青魔手伊哭送的東西換了些錢，其中一部分付了自己和阿飛的食宿費。就算李尋歡是高富帥，冷冰冰因為林詩音就是不喜歡他，也不願意用他的錢。李尋歡嘆了口氣，當年的事情他已經說不清了，對于一個小女孩的敵視，他只能苦笑一聲，将自己的銀票收回去。

但是阿飛見狀，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嚴厲的打擊，他在心中暗暗發誓，他一定要賺很多很多的錢，絕不讓對方當衣服。

一路上加快行程，在遇到鴿站的時候，冷冰冰租了只信鴿，給林詩音報了平安。氣候越來越溫暖濕潤，冷冰冰和阿飛都換回了春秋天穿的衣衫。阿飛的那件，是深褐色的粗布短打，看來來更像是伫立在冰天雪裏的一顆樹了，但是非常精神。

“你确定不換件長袍嗎？不用給姐姐我省錢，我錢多的很。”冷冰冰換好衣服之後再次詢問阿飛，粉白色的羅裙穿在身上，她更像個落入凡塵的仙子了。但是阿飛搖了搖頭，似乎不敢看冷冰冰現在的樣子，偶爾才會偷偷摸摸的瞄一眼，眼神裏有迷戀，又有懊惱。

冷冰冰在票號裏取得銀票數量不少，可以讓普通人一生無虞。不過她說完那句話的時候，突然有了一種富婆包養小白臉的感覺，确實，阿飛遠離了塞外，皮膚居然也漸漸的白了回來，整張臉更加俊秀了，看起來格外賞心悅目。

這樣的想法讓冷冰冰有些想笑，她也确實笑了，眼睛完成月牙的形狀，那是能感染所有人的笑容。她跟原來的林仙兒很像的地方，就是不會在意外人的評價，不然當初的林仙兒也不會為了自己的野心入了青樓。

“我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給姐姐笑個。”冷冰冰不經意的掃視了偷看阿飛的富家夫人小姐，伸出水蔥般的食指，輕輕地在阿飛的下巴上撓了撓，調、戲道。阿飛是她的所有物，就算還沒有标簽，也不容別人窺伺。

阿飛原本僵硬的堪比僵屍，但是聽到了冷冰冰的話，非常淺的翹起了嘴角，宛如一朵天山雪蓮靜靜開放，不愧是白飛飛的兒子。他嗫喏的說：“我喜歡你做的這件。”他非常珍視的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也柔和了一些。

冷冰冰就像是被針戳破的氣球，一下子蔫兒了，阿飛說的話總讓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真不愧是勾搭了白飛飛和朱七七的浪子沈浪的兒子。不過，冷冰冰還是決定以後再給阿飛多做幾件衣服，用最好的布料。自己送出去的東西能被人珍視，總是令人愉悅的。

“……算了，我們回去吧，讓人家等了太久也不好。”冷冰冰指的是李尋歡和鐵傳甲。

阿飛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習慣性的點頭同意了。林仙兒摸了摸帶的嚴實的面紗，拉着阿飛的手，來到了萬雲樓酒鋪，李尋歡在角落裏默默地刻着木偶，咳嗽的時候，就喝口酒壓下去。

酒鋪向來是龍蛇混雜的地方，有些烏煙瘴氣，金獅镖局的一群镖師也在那裏喝酒。其中疾風劍諸葛雷正在向同伴誇耀自己多厲害，并且接受同伴的恭維。這時候，兩個身披鮮紅披風，頭戴寬沿鬥笠的人走了進來。那是被鮮血染成的披風。他們一個臉色蒼白，一個臉色黑如鍋底，正是碧血雙蛇。

“包袱留下，可以饒你們一命。”黑白雙蛇一起說道，一個狡辯的镖師頓時被殺死了。他們用惡毒如同毒蛇的目光舔過諸葛雷，配着醜陋的面孔，讓人既懼怕又惡心。諸葛雷處在壓力的中心，更加難受。

“你們既然想要留下東西，總要露幾手，也好叫在下回去有個交代。”諸葛雷聲音顫抖的說道，并且出劍将彈起的蝦球全部斬成兩半，“要是二位也能像我這樣的話，我一定二話不說，雙手奉上包袱。”

李尋歡輕輕笑了，諸葛雷這一招确實聰明，那樣對方就只能斬蝦球而不能斬他的腦袋了。而門外被白蛇沖撞了的冷冰冰，倒在了阿飛寬闊的胸懷裏，就是有些硌人，冷冰冰沒站穩還有一點就是被他們猶如地獄惡鬼的樣子給吓到了。

“有血腥味。”阿飛的鼻子比狼還要靈敏，他扶好冷冰冰，說，“你先在這裏等一下，我很快就出來。”

冷冰冰點點頭，示意阿飛不用擔心自己。只是她沒想到，原本還有一段時間的劇情，居然提前發生了。

阿飛進了酒鋪，此時白蛇正逼迫着認出他們身份的諸葛雷在地上爬了一圈。李尋歡低嘆：“怪不得這人能活到現在，原來他脾氣已經變了。”

這聲輕嘆引起了黑白雙蛇的注意，兩人一起瞪向李尋歡，他卻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刻人偶，直到盡善盡美。

“沒想到還有高人在這裏，看來我們兄弟看走眼了。”白蛇陰恻恻的笑了，就像是鬼魂哭泣一樣。

“那人都已經說了，誰的劍法高，這包袱就是誰的。我倒是想看看還有誰比我們兄弟的劍法更厲害。”黑蛇猙獰的笑了。

“不可能有人比我的劍法更快，要是有人能勝過我，我不僅把包袱給他，這顆腦袋也給他當板凳坐。”白蛇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李尋歡，有着嗜殺的激情。

“你的腦袋能值幾兩？”阿飛冷冷地問道。

“你要買我的腦袋？”白蛇吐了一下舌頭，就像是蛇吐信一樣。

“我對你的腦袋不感興趣，也對你的包袱不感興趣。”阿飛認真的說，“我只是想問清價錢，把它賣給你自己。”

白蛇很是精明，他明白了阿飛是在故意挑釁：“原來你是想和我比劍。”在阿飛點頭之後，他就好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我這頭顱千金難買……”

阿飛靜靜的站在那裏，冷淡的回答：“你的腦袋值不了那麽多，我只要五十兩。”這真的是赤果果的諷刺，但是他的态度卻極為認真。

白蛇笑得更歡快了：“好，只要你能做到，我就給你五十兩。”說着，白蛇伸手一動，白色蠟燭的燭光一晃，又恢複了。他一吹，蠟燭竟然斷成七段，卻依然平靜的燃燒。白蛇将穿在劍上的蠟燭給阿飛看，有些得意洋洋。他最喜歡的，就是打擊這樣有傲骨的小子。

“我的劍不是用來砍蠟燭的，而是用來殺人。”阿飛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被白蛇的身手給吓住，表情依然未變。

“哈哈，就你這破銅爛鐵還能殺誰？”白蛇鄙夷的說道，等到他玩夠了，就把這狂妄的小子給殺掉。

“你。”阿飛話一出口，劍已經刺了出去。明明上一息劍還挂在阿飛的腰間，但是下一息，三尺長的劍鋒就已經刺穿了白蛇的喉嚨，血都來不及流出。阿飛問道：“究竟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劍快？”

“咯咯。”白蛇已經說不出話了，只能從喉嚨裏發出無意義的音節，他舌頭從大張的嘴裏伸出來，鮮血自舌尖滴下。原本準備出手的黑蛇愣在那裏，汗如雨下，握劍的手也開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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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飛只是冷冷的瞥了黑蛇一眼，對方抖得更像篩糠了。他拔出了劍，鮮血這才自白蛇的喉間噴湧而出，白蛇大吼一聲，轟然倒地。阿飛持着劍，走到了黑蛇的面前，說道：“他已經輸了，五十兩銀子。”

那麽認真的表情，讓人無法懷疑他的目的，也沒有人敢笑話他。當然，如果這個厲害的劍客不是讨錢，而且就只是五十兩就好了。真正的高手不是應該飛來飛去，視金錢如糞土嗎？酒鋪裏的人已經整個風中淩亂了。

而躲在角落裏刻小人偶的高手李尋歡用事實告訴大家，不要崇拜高手。黑蛇哆嗦着嘴唇，問：“你殺他只為了五十兩銀子？”

“不錯。”阿飛說話的時候，順便鄙視了一下黑蛇的智商，這話他都說了多少遍了，那人還問。黑蛇已經欲哭無淚了，顫抖着拿銀子，懷裏的銀錠卻一個個掉落，他将銀子都擲給阿飛，頭也不回的逃走了。

阿飛被銀子砸了，也沒什麽感覺，他彎腰拾起了其中的兩塊，向掌櫃的詢問：“這值不值五十兩？”帶掌櫃的點點頭之後，他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但是在掌櫃的看來，這就是死神的微笑啊，他吓得又往櫃臺裏鑽了鑽。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本躲在桌子下的諸葛雷竟然向阿飛出手了，阿飛也沒有意料到。眼見着他即将刺穿自己恩人的胸膛，他大喝一聲，身上已經中了一刀一劍，登時斃命。臨死前，他還說着：“原來，是你……”按照武俠小說的規矩，他就是沒說清到底是誰。

“阿飛，事情已經好了嗎？”簾子外清揚的聲音傳來，就好像是一首動聽的曲子，驅散了屋內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阿飛身上的戾氣也消減了幾分，他看了一下死狀駭人的白蛇和諸葛雷，急忙說道：“仙兒，你別進來，我們馬上就出去。”

阿飛以最快的速度用銀子換了酒，回到了冷冰冰身邊，李尋歡笑了笑，和鐵傳甲也離開了酒鋪。只是令李尋歡有些吃驚的是，阿飛買酒居然是請他喝酒。三人駕着馬車繼續前進。

“阿飛，以後你入了江湖，就要時刻保持警惕。人心險惡，那人想要殺你，是因為之前你殺了白蛇，只有殺了你之後，他才能重新在江湖上立足。”冷冰冰知道阿飛心性單純，生活環境簡單，即使極其聰明，也理解不了諸葛雷的作為。雖然她希望阿飛能這樣一直簡單下去，但是該有的提醒是不能少的。

李尋歡見冷冰冰已經把他想說的話說出口了，就笑了笑，沉默的喝酒。即使喝了不少酒，阿飛也只是面色紅潤，卻沒有絲毫的恍惚。但酒氣還是讓他的膽子大了一些，他看着冷冰冰，不知道該用什麽句子來形容，只知道對方很好看。酒壯慫人膽，他想着，就整個人靠了上去，猿臂摟住冷冰冰纖細的身子，毛茸茸的腦袋在她的脖頸處來回蹭蹭，就像一只撒嬌的小狗。

但是這裏的人都知道他本是只狼，冷冰冰被他蹭得癢癢的，咯咯地笑了出聲。那聲音用黃莺出谷來形容，都覺得是種亵渎，再加上聲音裏純然的歡樂，就連情場浪子李尋歡都有一瞬間的失神。但是李尋歡心裏早就住進了一個人，受的影響很小。

“乖，安生點兒。”冷冰冰摸摸對方的腦袋，阿飛立馬安靜了下來。他臉上的酡紅，配着迷蒙乖巧的小眼神，冷冰冰很可恥的萌了。我一定是個怪阿姨，她無力地扶額，擋住了阿飛一眨不眨的目光。

馬車慢悠悠的走着，突然間，馬車停了下來，阿飛聳動了一下鼻子，目光再次變得犀利，宛如出鞘的寶劍。“仙兒，你在這裏，我們出去看看。”這時候的阿飛，已經有了成熟男人的決斷力。

阿飛和李尋歡下了馬車，就看到了臉部猙獰的黑蛇，他立在那裏，就像在瞪人一樣。“看來我們惹上麻煩了。”李尋歡嘆了口氣，臉上有些愁容。因為他想到了十多年前他出關的時候，也是經過這裏，發生的那些事。

“那些人殺了黑蛇難道是為了搶那個包袱？”阿飛問道。李尋歡點點頭笑了，雖然阿飛為人單純，但是非常聰明。阿飛耳朵動了一下，說道：“既然已經來了，為何不現身一見？”他的感覺如同野獸一般，已經聽到了那些人的腳步聲。

他的話說完，金獅镖局的兩位前輩和五毒童子就已經現身了。不管李尋歡怎麽說，他們都已經認定了包袱在他們手裏，李尋歡也就懶得解釋了。金獅镖局的虞二先生說：“李探花，那包袱可是我們镖局的貨物，丢了話镖局的信譽可就沒了，所以你還是交出了吧。”

“給我一個時辰，我還要等一個人，包袱現在不在我手裏。”一個人逃跑只需要半個時辰就足夠了，但是他們相信李尋歡絕不會逃避，就點頭答應了。李尋歡先是走到馬車邊，對這車裏的冷冰冰說：“這裏離興雲莊已經不遠了，剩下的路程有阿飛的保護，你會安全抵達的。”

“你到我們走？”阿飛見李尋歡承認了，意味深長的看着他。正常人應該希望幫手留下來，而且剛剛聽虞二說的關于李尋歡的事跡，他就産生了一種崇拜的感覺，李尋歡的形象，更加貼近他想象中的父親了。

“傳甲，你下來，馬車留給他們，我要離開一下。”李尋歡走得很慢，就好像早已成竹在胸，讓人有一種莫名的信任。鐵傳甲也不遠不近的跟着，永遠的守着他的少爺。

“阿飛，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不用擔心我。”冷冰冰溫和地說，但實際上心裏則是很小心眼的不高興，她不喜歡李尋歡，也就希望阿飛也不喜歡他。

“我欠他一條命，現在就還給他。”阿飛不喜歡欠着別人，所以他殺了金獅镖局和五毒童子一共七人，又抓住了偷包袱的人，在柱子上留下字，就離開了。而小心眼的冷冰冰又恢複了面癱的樣子，坐在馬車裏裝木頭。阿飛可憐巴巴地看了一眼冷冰冰，也不敢說話，他不知道怎麽惹對方生氣了。

走在青石板鋪就的道路上，冷冰冰嘴角已經挂上了淺淺的笑意，明明才幾個月沒回來，就有一種熟悉的陌生感。阿飛的脊梁依然挺得筆直，但是給人一種垂頭喪氣的感覺，就像是被主人遺棄的狗狗一樣。

“阿飛，我被詩音姐姐收養之後，就一直住在這裏，已經十年了。”冷冰冰突然開口道，阿飛眼睛一亮，期盼對方能多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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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話間，天上竟紛紛揚揚的落下了雪，比起關外鵝毛般的大雪，南方的雪更加輕柔，帶着濕氣，綿綿不斷。明明剛剛還是比較晴暖的天氣，不過一轉眼，就變成了纏人的陰寒。冷冰冰還沒怎麽反應過來，就被阿飛用一個大紅色披風裹了起來，白皙的臉蛋只露出了眼睛的部分。

他們是從正門進的，馬車交給了興雲莊的管家。但是冷冰冰并沒有去正廳，而是直接去了後院，得到了消息的林詩音依然等在那裏。比起幾個月前，林詩音的臉色蒼白，身形消瘦，但是只要她傲雪紅梅般的氣質不減，就絕對沒人能質疑她的美人之稱。

“仙兒！”林詩音走了過來，輕輕的抱了一下冷冰冰，因為有阿飛這個外人在場，她收斂了自己的感情，矜持的說，“是這位少俠救得你嗎？有沒有受傷？”

聽林詩音的話，冷冰冰就發現，李尋歡去找尋她的事情，根本就沒跟林詩音說，難道是龍嘯雲給攔了下來？

“我沒事，雖然被擄走了，但是沒受什麽傷害，很快我就逃走了，後來我又遇到了阿飛，他一直照顧我。只是那裏太遙遠，又沒有報信的鴿子，這才讓你擔心了。我聽說姐姐你生病了，大夫怎麽說？”

“小雲今天去請大夫了，如果他知道你回來，一定會很高興的。要不得他爹攔着，他絕不會在家裏等消息，而是到處去找你了。”林詩音想到了自己的兒子，目光稍微柔和了些。冷冰冰想到那個無比水靈的小娃，也溫和的笑了。而阿飛就像是站在冷冰冰背後的影子，筆直的守衛着，目不斜視，倒讓林詩音高看了他一眼。

“夫人，少爺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一個丫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林詩音握在手中的梅枝應聲而落。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