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巷子深處【17】
年三十那天，顏蓁才騎着摩托車去買了些年貨，巷子裏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顏蓁買回了燈籠、春聯，窗花，還有兩條魚，一只雞，把雞啊魚的扔給童睿，她就自己在那兒貼春聯，挂燈籠，巷子裏沒有什麽人，過個年，冷冷清清，到年三十的晚上，兩人，還是意思意思地吃了個團圓飯，開飯之前，顏蓁讓童睿去放了一圈鞭炮，說，這就代表我們家過年了，她說我們家的時候，可能沒意識到，說完之後才頓了頓。
童睿做的年夜飯，很可口，她這幾個月，廚藝倒是大漲，吃飯的間隙，顏蓁給了童睿一個紅包，紅包裏有500塊錢，顏蓁輕描淡寫地說道，“這大年你也辛苦了，這是給你的。”
不知道為什麽，童睿特別想感激涕零，長這麽大，第一次收到紅包，但出口，卻只是淡淡地說了聲，“謝謝。”
顏蓁又補了一句，“這錢就不要算賬上了。”
童睿“哦”了一聲，又道了謝，兩人顯得怪異又生疏，自那天晚上以後，童睿再也不敢近距離接近顏蓁，因為她很明顯地感覺到了顏蓁的排斥和抗拒，就是她腿摔的那幾天，童睿扶着她的時候，她也非常勉強，以前，不管顏蓁怎樣埋汰她，她都可以賴在她身上，可現在不行了，有些事，發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除夕夜，顏蓁喝了很多酒，年夜飯也吃了很長的時間，電視裏春節聯歡晚會也都熱熱鬧鬧地開場了，沒人看，權當背景音，那天晚上，顏蓁沒叫童睿陪她喝酒，童睿也滴酒未沾，兩人像是心照不宣，顏蓁一個人喝悶酒，就很容易醉，喝多了，難免話就多了，那些隐藏于心的事，就蠢蠢欲動起來，她一手撫着額頭，搖搖晃晃，“沒想到今年過年，居然不是一個人過了，你想過嗎？”她端起酒杯，和童睿的空杯子碰了碰，童睿咬着唇。
“你從家裏逃跑出來的時候，想來也不會想到，會在一個女人家裏寄居這麽久吧，想家嗎？”
“從你收留我的那天起，我的家，就只有一個了，就是這兒，這兒是我的家，我就想。”
“什麽這兒就是你的家了？這兒和你有什麽關系？就是你的家？”顏蓁順過手裏的紙巾就朝童睿給砸了過去。
不知道為什麽，童睿笑了一下，覺得暖心，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良久，童睿，卻突然出聲道，“你不要趕我走。”
顏蓁聽見了，裝作沒聽見，雙手握着酒瓶沒有說話。
“你不要趕我走。”童睿擡起眼來，眼眶已經紅透了。
顏蓁挑着碗裏的魚，淡然道，“什麽叫我趕你走，你趕緊還債，還完兩清。”
童睿話趕話地說道，“兩清不了。”
顏蓁醉眼斜她，“怎麽清不了，你還打算欠一輩子啊？”
“不是，還完了我也不想走。”童睿低着頭。
“什麽意思？還完，你不走，你還要幹嘛？你還賴上我還是怎麽的？再說，你年紀輕輕，你也沒個打算嗎？你還一直想賴在我這小鋪子裏？你就這點出息。”
“對，我就這點出息，守着這個店不就好了嗎？我還要什麽出息。”童睿被她激得也回擊道。
“我才懶得管你，有出息沒出息，還完債，滾蛋，我又不是你媽，我管你這麽多。”
童睿沒喝酒，可也滿臉通紅，眼眶裏漸漸起了水霧，這樣争執了幾句，顏蓁見她一副可憐模樣，軟和了一些語氣道，“你就沒想再念書的事？”
童睿不明所以地望着她，明明剛就在吵架說要趕她走的事兒，怎麽突然就跳到說要去念書，念什麽書？她沒想過，從來到這裏，她起初，真的就一心想着，得好好在店裏幹活，以還報蓁姐的恩情，她不知道感情是什麽時候發生了變化，她不明白，可是她知道她可能是喜歡上顏蓁了，不是姐姐的那種喜歡，她有了期盼，想象着兩個人的日子要是可以長遠的，一輩子就好了，所以她有些不大願意搭理隔壁的王小茂，甚至，對顏蓁有傾慕之情的文老師，她都不想理她們，她希望蓁姐對她是特別的，她希望在蓁姐的心裏，她的位置是不一樣的，可惜，現在，甚至都不知道在顏蓁心裏，還有沒有她童睿的位置。
“問你話呢？”顏蓁有些不耐煩地繼續追問道。
“沒有再想過。”
“那你就好好想想，總得重新參加一次高考吧，萬一，還能考上大學什麽的。”不知道為什麽，大過年的，顏蓁要說這個，自己不還口口聲聲說她不是她媽，才不管這些的嗎？
“我辍學了，哪有那麽容易重新參加。”
“等把年過了，我去找下文老師，他一定能想到辦法的。”
“不要！”童睿敏感地拒絕道。
“不要什麽不要。”顏蓁擰着眉，“這還得去麻煩人文老師呢，說不定還得花點錢…….”
“那就更不要去找他，我不念了，我就守着你，守着這個店…….”後面那句是硬生生加進去的。
顏蓁望着這頭倔驢，已經不大想再和她說話了，大過年的，也不想和她吵架，她推了推面前的碗筷，“行行行，不念不念，還得花錢，你以為我想給你花錢呢？真是狗咬呂洞賓。”顏蓁下了飯桌，有些生氣地坐在爐子邊烤火，春節聯歡晚會上央視女主持字正腔圓地播報着即将開始的小品節目，童睿本以為這事兒，就這樣過了，卻沒曾想，真正上心的人，就這樣惦記上了，童睿不知道顏蓁用了些什麽手段，也不知道這裏面文老師幫了什麽忙，只知道那年元宵過後，有一天，文老師拎着特別多的書來，還拍了拍她的肩，叫她準備一下，明天去學校，高三二班報道，就行了，還說什麽，她只有半年的時間，問她有沒有什麽問題，她當然有問題，她望着顏蓁，顏蓁裝着在看電視，根本就不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