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朋友的大作

牧周不敢驚動晏方聲,蹲了一會兒被激動的財神爺撞了一下,牧周才撐着酥麻的腿起身。

“噓。”牧周對財神爺豎起食指。

財神爺哪聽得懂這,當即給牧周表演了一套跳躍運動。

牧周适得其反,登時無言。

興許是跳動得過于激烈,也有可能是其他的,等牧周滿臉愁容看向晏方聲時發現人已經醒了,眼皮疲憊地壓低。

“哥你去屋裏睡吧。”牧周趁着他醒的功夫也不擔心吵了,動作麻利地開始收拾地上的亂七八糟擺放的顏料。

“畫完了?”晏方聲問。

“嗯,剛畫完。”牧周點點頭。

“抱歉,剛才太困了。”晏方聲說。

“是我沒考慮好,”牧周将筆刷上的顏料抖落幹淨,拿紙把水吸幹,“我應該找其他時間來畫的。”

“給我看看。”晏方聲坐起來,疲意消退伸出手。

牧周擒着沒沾染顏料的位置将假肢立起來露出圖案。

“鷹?”

“嗯,”牧周解釋自己的畫鷹的出發點,“腿受傷不會影響老鷹飛翔。”

晏方聲将假肢提到面前,看了一會兒,淡道:“其實會影響。”

“啊?”牧周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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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類起飛需要靠腿蹬地借力,體型小一些的鳥類或許能在瘸腿狀态下起飛,但老鷹體型太大。”晏方聲耐心解釋。

牧周聞言急了,伸手去奪假肢,“那我洗了重新畫。”

手卻被晏方聲擋住,他問:“重新畫什麽?”

“什麽都行,”牧周小孩似的,賭氣道:“反正不要鷹了。”

“別改了。”晏方聲笑笑,“我喜歡鷹。”

“可……”牧周挺委屈,埋怨自己事先沒有百度查閱資料,“那就沒寓意了。”

他一開始想得特別好,在畫上傾注了許多心血,雖然一幅畫并不能代表什麽,但當牧周知道他思考的點一開始就是錯的以後,他有些不能接受。

要不是因為老鷹潛藏的寄托和寓意,牧周不會畫一只展翅翺翔的老鷹。

“沒寓意也可以。”晏方聲繼續說:“畫得很好。”

“咳,……真的嗎?”牧周抿嘴,口舌将幹澀的唇部潤濕。

“特別好。”晏方聲道。

牧周沒法克制地露出一抹笑來,他低頭雙手背在伸手,唇上揚推動蘋果肌,即使低頭遮掩在晏方聲眼裏也笑得很分明。

小孩兒實在不懂如何遮掩情緒,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表現得真真切切坦坦蕩蕩。

晏方聲從他唇角的笑意一直看到蓬松的發頂,喉結輕輕滾動,挪開視線看向假肢,問牧周:“顏料塗得厚嗎?”

“嗯?”牧周從被誇獎的興奮裏回過神來,“不厚,我塗得很薄。”

“那很快就能幹。”晏方聲說。

“放一晚上應該就差不多了。”牧周突然想起一件事,驚疑問:“丙烯幹了以後應該不容易脫落吧?感覺布料摩擦會掉得很快。”

“丙烯不容易掉。”

加上塗得薄的關系,更不容易被摩擦。

“哦。”牧周的心落回肚子裏。

“要是還不放心就等它幹了往上抹一層罩光劑或者膠水。”

“可以加固嗎?”

晏方聲一板一眼,正經回答:“按道理來說,可以。”

“萬一它不講道理怎麽辦?”

“萬一它不講道理,就擺起來供着不戴。”

牧周樂了,兩只眼睛笑彎拱出一道弧形。

“去睡覺吧。”晏方聲正色,将假肢放下立在地上。

“嗯,”牧周轉頭瞧瞧,說:“我先幫你把輪椅推過來。”

“謝謝。”

牧周趕緊回一句:“不謝。”

将輪椅推到客廳,扶着晏方聲坐上輪椅後他自己操縱着回了卧室,牧周上樓卻依舊沒等來睡意,今天的精力好像過于旺盛了。

把手機打開,微信四人小群的消息早就99+,牧周點進去,消息自動往上翻動到歷史記錄的位置。

但他們無意義的掰扯實在太多,尤其是陳東與姜昕互罵的口水話,感覺不是99+能涵蓋的,一溜看下去起碼是999+,牧周刷累了,退出群聊回到聊天框。

除了四人小群,并沒有什麽多餘的信息找牧周,牧周看着頁面上寥寥無幾的聊天框,視線再度落回了“未成年監護人”上。

手指點進去,牧周從下往上開始翻看自己與晏方聲數量不多的聊天,還沒翻幾下,聊天記錄就劃到了頂。

牧周不死心地又刷了幾下,界面上也沒多出一兩條來。

放棄自己幼稚的行為,牧周不較勁兒了,他點擊屏幕準備退出,沒想到卻點到了晏方聲的頭像,這一進去不得了,牧周竟然看見晏方聲頭像底下的照片更新了。

還沒來得及激動,手比腦子更興奮,一滑,手機翻了個跟鬥砸在牧周臉上。

“嘶……”牧周被砸得大腦空白,捂着鼻根吃痛。

猝不及防地痛擊讓生理淚水不受控地滲了出來,牧周扭身用腦袋頂着枕頭,手掌捂了許久鼻子才有所好轉。

把眼淚趕緊憋回去,牧周坐起來換了個安全的姿勢看手機。

手機屏幕因為剛才的一番動作跳回了聊天界面,牧周打開晏方聲的頭像鑽進朋友圈,明明沒人看見他的動作卻像個小偷似得慌慌張張。

确認不是自己錯看,也不是系統故障,晏方聲就在剛剛真真切切地發了一條朋友圈,配圖是自己拍的照片,鷹展翅在假肢上。

未成年監護人:小朋友的大作【圖片.jpg】

牧周捂着臉偷笑,後來發現晏方聲肯定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于是放開手大笑兩聲。

假裝不經意地點了個贊,牧周按了截屏。

截屏完以後又覺得這個行為實在詭異,于是翻開相冊将截屏删了。

誰料手機屏幕一彈,彈一條消息。

牧周點開看,是晏方聲。

未成年監護人:睡覺。

一艘船:好的哥。

被抓包牧周也不慌張,他手指在鍵盤上輕點,來回輸入幾句話後都覺得不合适,于是随手打了句發出去。

一艘船:哥你拍照真好看!

閉眼誇就對了。

反正本來也好看。

未成年監護人:畫得好看拍出來就好看

晏方聲回敬了一句誇獎。

一艘船:嘿嘿

一艘船:天線寶寶跳舞.jpg

未成年監護人:天線寶寶跳舞.jpg

未成年監護人:睡了

一艘船:好!哥晚安!

未成年監護人:好夢。

一艘船:天線寶寶蓋被子.jpg

未成年監護人:天線寶寶蓋被子.jpg

牧周笑得臉酸,截了一個完整的長圖,這回打開相冊沒再删了,而是建了一個私密相冊單獨放着。

想來想去,牧周将私密相冊的名字改成了“學習資料”。

誰料樂極生悲,第二天牧周起床洗漱時摸臉突然覺得不太對勁,鼻根一碰就疼,對着鏡子牧周才發現山根淤青了,在面中很是顯眼。

摸着還有些腫脹的感覺。

牧周下樓時保姆阿姨做好了飯,晏方聲照舊在用ipad放早間新聞,他坐着輪椅,沒把假肢換上。

牧周捂着鼻子坐到晏方聲對面。

“哥,早。”

“早。”晏方聲擡眼動筷,目光觸及到牧周僵硬的動作時停下。

“鼻子怎麽了?”晏方聲問。

“沒怎麽。”牧周剛剛在樓上找了許久的創可貼愣是沒找到,怕得就是現在面對晏方聲。

晏方聲強硬說:“手放下我看看。”

牧周無法,慢慢将手移開露出淤青。

“撞到了?”晏方聲蹙眉。

“嗯。”牧周實在不想如實坦白。

太蠢了。

想着含混過去,他點點頭。

“醫藥箱放在電視櫃邊。”晏方聲說。

阿姨端着一盤南瓜餅上桌,側身一翹牧周的臉,“哎喲”一聲,“我去幫你拿吧。”

“不用阿姨。”牧周站起又被她摁下去。

“坐着先吃。”

快步走到電視櫃邊,阿姨将醫藥箱取出,從裏面拿了紅花油和創可貼,阿姨又疾步回來。

“我給你拿個鏡子,你對着抹抹,要給它揉開才活血!阿姨手沒有輕重,得你自己來。”

将紅花油和創可貼放到牧周面前,牧周點點頭。

鏡子拿來以後牧周對着胡亂抹了幾下,鼻根一按就疼,更別提揉開了,見阿姨張羅廚房沒看顧這邊,牧周撕開創可貼就想把傷口蓋住,卻聽見晏方聲說:“過來。”

牧周眨眨眼睛,起身走了過去。

“蹲下來一點。”

牧周依言半蹲。

晏方聲擦了擦手,隔着桌子将紅花油拿到面前,打開蓋子倒在手掌上。察覺到他的意圖,牧周頓時生了開溜的心,但只是剛有想法要站起來,晏方聲沾了紅花油的大拇指就摁在他鼻根淤血處。

“啊…!”牧周輕叫一聲。

晏方聲手頭是用了力的,按揉那一片幾下就摩擦出熱度,牧周怕疼,頭不停地往後倒。

按住牧周的肩膀不讓人動彈,晏方聲輕聲說:“一會兒就好。”

“我不想揉了哥。”牧周是真的痛覺敏感,片刻的功夫眼淚已經繃不住,再加上紅花油氣味刺眼,想不流淚都難。

但真讓他在晏方聲面前流眼淚又太膈應人了,男子漢大丈夫,哪有随随便便就哭鼻子的。

牧周打心眼裏覺得晏方聲瞧不起這樣的自己,于是推拒地更用力,晏方聲停手的時候牧周還是沒繃住,積攢過度的眼淚從眼睑裏滑了出來,牧周迅速低頭,不敢讓晏方聲看見,飛快地用袖子抹了把臉。

見小孩兒許久不肯擡頭,晏方聲在他肩上拍了拍。

“還疼?”

牧周搖搖頭。

“擡起來。”

牧周還是搖搖頭。

“不揉了。”

牧周停頓幾秒,擡起臉來。

眼角的紅痕明顯,眼睛像蒙了一層霧氣。

“紅花油太熏了。”牧周試圖找回一絲顏面。

“嗯。”晏方聲點頭。

目光在牧周臉上晃蕩一圈,奇異的情緒湧動,晏方聲狀似不經意将桌上擦手的毛巾放在腿上,撕開創可貼幫牧周貼好。

“會不會很醜?”牧周紅着眼睛。

晏方聲搖搖頭,“不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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