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放棄也挺好的

要說來,牧周的個人抵抗其實沒什麽特別大的效用,尤其是在等到晏方聲一個字答複“好”的時候。

面對心儀的人,總是害怕過度熱情,又害怕面臨冷遇,牧周思量許久後,采取了一種極端的方法,他把手機關機鎖進櫃子裏,拒絕主動打擾晏方聲。

如果晏方聲覺得他的時隐時現是叨擾,那他就從根源上切斷。

他可以忍耐,也可以等待。

比起死刑判決兜頭而下,牧周選擇蟄伏。

晏方聲是在周三的時候反應過來牧周沒再給他發過消息,最近一次聊天停留在他說的那句“好”上,他在周四晚上主動發了一條詢問的消息,問牧周周五需不需要接。

沒收到回信,晏方聲給機構的老同學打了個電話,确認牧周沒有異樣很安全後才放下心。

“需要我去問問狀況嗎?”老同學能幫上忙,顯得很熱絡。

“不用,不用去打擾他。”

牧周本人對此毫不知情,所以他在周五下午才回複消息,說自己把手機鎖在櫃子裏沒看,又說不需要接。

他斬釘截鐵說了一句不搬以後,開始不動聲色與晏方聲隔開距離,三樓的小畫室成了他最常待的地方,周末往往會在裏面待滿一整個上午或者下午。

這下讓晏方聲更加捉摸不透了,牧周放棄了?

又想,放棄也挺好的。

他不需要再為牧周顧慮過度。

“我怎麽感覺你最近脾氣這麽暴躁?”鄭昶吸了口煙,單指彈掉煙灰。

“是嗎?”晏方聲頭也不擡掃視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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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承那片兒拍的也沒什麽問題了,你卡人幹嘛?”

“沒卡,”晏方聲擡首,向後靠在沙發上,“說起張承,他怎麽還沒走?”

要算實習期,他早就過了。

“誰知道他什麽打算,”鄭昶翹起二郎腿,“跟我打申請說要把片兒拍完,也沒說要不要留在公司,他反正來去自由,混着玩。”

晏方聲沒吭聲,摁着鼠标将視頻拖動到片頭。

“最近沒遇上什麽煩心事兒吧?”鄭昶繼續試探。

點開視頻,晏方聲道:“我能遇上什麽煩心事。”

“那也不一定。”鄭昶搖頭晃腦,“七情六欲,吃喝拉撒,哪點兒不煩心。”

晏方聲按下暫停,“有時間琢磨排片,別琢磨我。”

“得,我指定是偶遇了你更年期了。”

“滾蛋。”晏方聲扯開笑。

鄭昶把煙往煙灰缸裏一摁,站起身,走到門口時回頭,問:“最近需要給你休假嗎?”

“休什麽假。”

“雨假。”

“甭了。”

牧周最開始極不習慣沒有手機的日子,他雖然沒有手機重度依賴症,但無聊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摸兜,這是一種習慣性/行為,最重要的是,他很想和晏方聲聯系。

時間久了,他适應了沒有手機的日子,委托周浩用淘寶下單了一堆實體書度日,沒有手機好像也不是很難捱。

就是他依舊很想念晏方聲。

一個人出神的時候,他會想很多東西,翻來覆去把所有東西想遍了,他又能理解晏方聲。

對于晏方聲來說,他的年齡不夠看,可能他也不是晏方聲喜歡的類型,後者牧周沒法琢磨,也沒法改變,因為唯一有可參考價值的楊和煦與他沒有半點相似之處。而前者,需要交給時間。

他沒法跨越時間的齒輪快進到未來,所以牧周想找一個合适的時機。

最近的時機,也是牧周認為最合适的時機是他成年,或者畢業。

他怕晏方聲拒絕他,怕得不是因為情感不夠契合,性格不夠合适,而是他還小。

這句話要是從晏方聲嘴裏吐出來,能把他漚死。

這就相當于告訴牧周,你可能本該有機會,但因為你還小,所以這個機會只能和你說拜拜。

牧周承受不了。

忙忙碌碌的日子總是奔得飛快,快到讓人抓握不住,他和晏方聲形成了一種奇異的習慣,晏方聲會在每周星期四晚上發一條消息,牧周則會在星期五下午回一條。

大概是所有人都發現給牧周發消息得不到回複,前一兩周打開手機還有不少人留言,後來就越變越少,再後來去看消息,只剩下晏方聲那一條,以及各個軟件推送的信息。

以至于徐東林發來的十幾條信息格外醒目。

從周三開始,徐東林就發了兩條,他勉強算禮貌克制,詢問了牧周的近況後,說自己出現了一些問題。

大概未等到牧周的回信,所以他在周四周五接連發了三四條,語氣越來越激烈,質問牧周為什麽不回他消息,又為什麽要将他電話拉黑。

牧周早就把他就黑名單裏拖了出來,他猜測徐東林有這樣的誤解大概是因為手機一直處在關機的狀态。

牧周回了一條周末才能看手機,又回了一條詢問徐東林找他具體是因為什麽後關閉了聊天框,發現消息彈屏一下,晏方聲打破常理額外回複了一條。

Y:我在停車場等你

牧周确認自己的上一條回複,是說打車回。

一艘船:?

一艘船:哥,你怎麽過來了?

Y:有業務在附近,順路。

牧周失序波動的心髒回到原有秩序。

再怎麽不夠驚喜,坐上晏方聲車的一瞬間牧周還是産生了情緒波動。

他太久沒坐晏方聲的車,連晏方聲什麽時候換了新車也不知道。

車載香水倒還是原來的味道,很清淡。

牧周一坐上車就有強烈安定感,這種狹窄的封閉的兩人共存的私密空間他已經很久沒處在過。

在這樣的環境下,牧周壓抑了許久的感情顫巍巍伸出小觸角,他想與晏方聲聊幾句,不需要聊什麽具體的話題,只是随意說些什麽就可以。

可正當他出聲時,晏方聲的電話撥了進來,車載連接了手機藍牙,來電的鈴聲巨大。完全掩蓋了牧周的聲量。

晏方聲還是聽到了牧周的聲音,他将車載音量調小,看向牧周。

“你先接。”

通話轉到耳麥,晏方聲一邊開車一邊接電話,聽口氣不像熟人,晏方聲很客氣,嘴裏時不時蹦出敬稱。

牧周瞧着窗外,耳邊凝神在聽,開始還能專注,沒一會兒就意識渙散,伴着晏方聲說話的聲音他緩緩靠向椅背。

等晏方聲挂斷電話再看向身側的牧周,發現人已經不知不覺睡熟了,手臂攤開,懷裏的書包已經快晃到腿下。

他莫名就想起周淑月在他截肢後給他找的心理醫生,那個心理醫生一見他,就說晏方聲充滿抵觸,充滿攻擊性,晏方聲笑着詢問原因時,他說是因為晏方聲雙手抱臂,這在潛意識中是一種對外界的抗争,而與之對應的,牧周如此無防備地敞開,代表他對這個環境充滿信任。

他認為自己是安全的,所以無防備。

晏方聲把吵鬧的音樂關掉,封閉空間內,牧周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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