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042次太磨人

無論看多少次, 傅同也還是覺得他身上這層功德光亮到令人驚嘆。

他這麽想,溫融也是一樣。

溫融緊随着把自己的功德光調了出來,同樣是籠着金光的一層,粗看沒差別,細看的話還是比傅同的薄了點。

白澤是瑞獸之首, 比他還厚的功德可不是刷刷任務打打怪就能攢到的。

溫融若有所思:“哪兒來的?”

傅同朝休息間看了一眼:“還不确定, 但我想……應該是他給的。”

溫融覺得不太可能:“功德不能互相贈予, 否則我早給琅琅分了過去, 讓他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溫琅是上古兇獸饕餮血脈,同樣的生來負功德,只不過他從小就被白澤帶着,養的好,連天譴的邊兒都壓不着。

但安穩不等于自由, 還是得無時不刻的克制着,不然那就是分分鐘在天譴邊緣試探甚至邁進去的節奏。

傅同睫毛顫了顫:“……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溫融一開始不知道這句話特別在哪裏,能讓他單獨摘出來,不過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傅同和傅潛淵之間還有另外一層像他和溫琅一樣的關系,他希望溫琅可以自由肆意, 平安喜樂,切到傅潛淵的角度,他對傅同肯定也是這樣的心情。

但如果真的是傅潛淵做的,又是怎麽做到的呢?

贈予行不通,也不可能是擋天譴。

先別說傅同身上沒有天譴曾至的氣息,就算有, 擋天譴最多能把負功德清零,增加那是不可能的。

溫融皺眉:“他回來以後什麽都沒對你解釋過?”

“沒有。”傅同垂下眼,“我之前問過,但他……他說不能說。”

不是不想說,不肯說。

而是不能說。

溫融眉頭皺得更深,把他剛才想的那些給傅同說了。

傅同的想法和他差不多:“我想不通,就從妖怪局借了幾本書,但上面都是常識性記載,你也不知道別的能讓人功德驟贈的辦法嗎?”

溫融想了想:“我是沒聽說過,不過我這裏有本書,你先拿回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點有用的東西。”

說着,他攤開手掌,淡白色的光芒掠過之後,一個陳舊的線裝筆記本出現在他手裏,封面紙張泛黃,上面手寫着四個篆字。

——山海雜記。

“這是……”

“鴻鹄的記錄本,忘記是什麽時候打賭輸給我的了。”溫融說,“他是天命妖獸,平時也喜歡搜集一些偏門的法術和書,據說都會記錄在這上面,你回去翻翻,我覺得應該會有。”

這是挺難得的東西。

傅同小心翼翼的接了過來,感覺它好像已經很久沒被翻開過了:“你沒看過麽?”

“沒有,可能是想看的,但後來忙着看其他的,就給忘了?”

有什麽比天命妖獸鴻鹄的私人小本本還更吸引人呢?

傅同有點好奇:“其他的那些是什麽?”

“……”

溫融重新攤開手掌,一晃眼,那裏便有出現了五六本書。

《終極養崽指南》

《如何讓你的崽崽又萌又乖》

《養崽的一百種方法》

《奶爸指南》

《初次養崽的必看之書》

傅同:“……”

當家長的真是不容易。

溫融神情有些無奈:“你不要只覺得好笑,當初剛把你從龍洵山上帶下來的時候,這上面很多點也用在家你的身上。”

傅同軟軟笑了起來:“謝謝。”

“沒事。”溫融眉目溫和,“你知道的,我總是希望你能好起來。”

不只是表面的好。

他想看到那只愛笑又愛鬧,笑起來眉眼彎彎特別柔軟的睚眦崽崽。

傅同當然明白他的意思,聞言低低嗯了一聲:“……我知道的。”

只是知道歸知道,做到卻很難。

溫融了解他,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只崽崽在想什麽。

他低頭看着手裏的書,沉思半晌後突然開了口:“你知道麽?我一開始其實沒打算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你,甚至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此生都不要和他有任何牽扯。”

傅同一頓,怔怔看向他。

溫融對上他的眼,接着把話說了下去:“後來之所以改變主意,一是因為覺得你應該知道,我沒有立場選擇隐瞞你,二是因為我看到了他的心口……他心口缺了片龍鱗,不出意外的話是在你這裏吧?”

傅同輕輕點了點頭。

那麽龍鱗他還留着,現在就挂在他的脖子上。

溫融笑了笑:“把心口那片龍鱗送給你是什麽意思,我想你應該知道的。”

很多年以前,妖怪和人類社會還是彼此獨立的狀态。

那時候的妖怪們不會寫情書,不擅長說情話,懂的東西也不多,但有一顆赤誠之心,遇到心上人的時候會請對方回家,然後小心翼翼的表明心意,再把最靠近心髒的東西給他。

來了我的家,那麽你的餘生就歸我了。

最靠近心口的東西給你,從此我的心上便也只有你一個人。

笨拙而不善言辭的妖怪們,有着獨屬于自己的小浪漫。

這種浪漫一生只能有一次,傅潛淵既然把它給了傅同,那就沒有因為伴侶的那點微不足道的小任性就離開的道理。

“我覺得你們之間有誤會。”溫融說,“之前還不确定,但現在想想看應該就是那樣了。”

傅同低着頭沒說話。

溫琅放緩了聲音:“你是怎麽想的呢?要不要……給彼此一個機會?”

白澤先生生性護短,先入為主的對裏面那條龍沒什麽好感,說這話不是為了幫他,而是不想讓傅同再受苦了。

傅同眼裏出現幾分茫然。

他不知道這份茫然是怎麽來的,為什麽存在,他就是覺得很無措,心情也複雜的很,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

五味雜陳。

于是即便想了很久,最後出口的也只有四個字。

“……我不知道。”

局中人總是看不透,也脫不了身。

溫融無聲嘆了口氣。

他看着傅同,知道這個時候旁人其實說什麽也沒用,過猶不及,便終止了這個話題,緩緩朝休息間的方向瞥了一眼:“過去吧,他要醒了。”

傅同猛地擡起頭。

溫融笑了笑:“走的時候不用來找我告別了,琅琅臉皮薄,挨訓被你們看到是會不高興的。”

說完,他擡手揉了揉傅同的頭,沒再說什麽,轉身去了旁邊的小畫室。

傅同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也重新回了休息間。

傅潛淵還沒醒,四周很靜,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傅同慢慢走了過去,在蒼龍身邊停下,視線繞着龍身一點一點看過去,最終轉回到他臉上,無聲凝視着。

他已經很久沒這麽看過傅潛淵了。

哪怕上次後者化成龍形帶着他去癸山,也沒有好好看過一眼。

溫融剛剛說的話他聽進去了,但不知道該用什麽姿态和面前這個人相處。

不想這麽兩敗俱傷的耗着。

習慣了逃避和疏離,又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去面對他。

有些事想不通也說不開,那一千五百年到底還是紮在他心裏的一根刺。

真是矯情透了。

傅同疲憊的閉了下眼,再睜開,視線不受控制的停在了蒼龍的鱗片上,趁着傅潛淵還沒醒,他伸手碰了一下,極粗糙,和以前溫潤的感覺一點都不一樣。

傅同心裏不好受,手下動作越來越輕,像是怕弄痛傅潛淵一般。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感覺面前的龍動了一下,再擡頭,瞬間對上了一雙蔚藍的眼睛,裏面隐隐藏着一點錯愕。

傅同:“……”

傅同條件反射性的收回手,因為心慌,話說得結結巴巴:“你醒,醒了啊。”

這樣的他,和當初那個做了壞事後心虛的小崽崽像極了。

傅潛淵眼裏的錯愕被溫柔取代,低低嗯了一聲:“這是哪裏?”

“我朋友家。”傅同說,“是他把你從龍都山上帶回來的,知道我和你認識,就把我叫過來了,你……”

他頓了頓:“你還好嗎?”

兩個人重逢兩個月,這是傅同第一次用這麽緩和的态度對傅潛淵。

傅潛淵目光柔軟:“我很好。”

他不想讓傅同看到身上的裂痕,剛醒來的時候就用霧把自己籠了起來,蒼青色的龍消失在霧氣裏,不久,又從裏面緩緩走了出來。

一身玄底繡金唐裝,眉眼深邃,看着和以前沒有半點區別。

但傅同忘不了那條鱗片支離破碎的龍。

忘不了,就直接問。

他對上傅潛淵的眼,開口:“你身上的那些裂痕……是怎麽來的?和我身上的功德有關系麽?”

傅潛淵聲音低沉:“責任。”

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是這樣,第二個問題卻沒回答。

傅同就明白了,又是不能說。

也是意料之內。

傅同心裏已經有了自己找答案的打算,聞言稍稍颔首,和上次相比簡直冷靜的可怕,說:“那就回去吧,至于我朋友那裏,道謝道別都不用了,他這會兒大概是沒空。

沒辦法,饕餮崽崽太皮太能鬧,挨訓時間一般四十五分鐘打底。

傅潛淵這邊自然是自家崽崽說什麽就是什麽:“好。”

他聲音很輕,眼神也是一樣,像是龍洵山上春日時從雪裏生出來的新綠一般,柔軟溫暖,深處藏着無數情意。

溫柔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禿了,但是也變強了。

[阿湛握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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