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西河的三月天已經生了蛾子,三五成群圍着矮路燈撲騰打轉,貼在焦黃的燈泡上汲取暖意。
孫玉鬥今晚手氣好,不論當地主還是農民都一手好牌,因為玩得大,一個小時贏了兩萬塊。在場的都是拿普通工資的打工仔,幾圈下來就沒人敢和他玩了。
除了江易。
江易把散牌歸攏,左手拇指按住,右手過牌,那牌像張張雪花片子,沒重量般在他手裏翻轉。
孫玉鬥贊賞:“有兩手。”
江易:“從前幫九叔看過場子,洗得多就熟練了,孫哥還玩嗎?”
孫玉鬥:“玩個屁!一群沒眼界的東西,輸兩個錢就跟死了親娘一樣,真掃興!”
江易今晚輸得最多,全程陪孫玉鬥打下來,貼了一萬多進去。他手裏沒錢,孫玉鬥大手一揮讓他寫借條,十天內還清,超過十天按十三分利滾,跟高利貸也沒什麽區別了,可江易沒多想,直接打了條。
他這樣爽快,孫玉鬥對他說不出的好感:“可惜了,你要不是跟了于水生,咱倆得多投緣啊。阿易,一會完事別走,孫哥請你喝酒,贏了你這麽多錢我也怪不好意思的,今晚喝個痛快,再順道帶你去松松筋骨。”
江易:“去哪你說了算,不過賬得我結,昨晚要不是孫哥照拂,我連霍先生的面都見不到。”
孫玉鬥對他的話很受用,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宅子裏出來人,走到江易身邊咬耳朵,江易站起來:“孫哥,九叔和霍先生找,我進去一趟。”
雙喜看他和孫玉鬥玩得熟絡,眼珠子瞪得老大,何通嘲弄地笑:“看了也白看,人家這叫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這種人才能扶搖直上,你當九爺的幹兒子是人人都能當的?你這種嘴上沒把門的根本別想。”
“雙喜。”江易走到門口,忽然轉身叫他。
雙喜吓了一跳,以為自己那點心思又被發現了,他跑過去:“怎麽了?”
“晚上我和孫玉鬥去辦點事,你替我送趙小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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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喜低落地哦了聲,小聲說:“阿易,這次來辰嵩我怎麽感覺你和以前不一樣了啊?那種人從前都是我去巴結的,你連瞥都懶得瞥,你現在這樣,真不像我認識的阿易。”
江易平靜地說:“人是會變的。”
烏玉媚和霍璋分坐長桌兩頭,于水生朝桌上倒了一箱籌碼。
霍璋:“烏姨現在也玩上這個了?”
烏玉媚:“閑着幹嘛呢,偶爾組幾個局家裏也能熱鬧點,從前都是阿志陪我玩,他出事以後我就懶怠碰了。”
她揉了揉肩:“最近納鞋墊,膀子有些疼,既然是阿九提議的局,不如你倆玩吧,我和雲今當個看客,就當熱鬧熱鬧了。”
剛才霍璋的一番話後場面僵持,烏玉媚提議不如玩幾局牌放松下。霍璋應了,她自己卻不來,把位置讓給別人,可要霍璋冰釋前嫌和于水生玩牌,也得問問他肯不肯。
于水生自顧自坐下:“炸金花,一個碼十萬。”
霍璋不說話,趙雲今知他心裏厭惡,她直起身,動了動站久酸麻的小腿:“我陪九爺玩吧。”
于水生眉須有些許老态的蒼白,但一雙眼依然鋒利:“跟我玩?你算什麽東西,配嗎?”
趙雲今露出一貫沒心沒肺的模樣:“上午霍明芸在我面前說了句折損烏姨的話,我提醒她,三兒和情婦是近鄰,她罵烏姨不是連我也罵進去了?”
“九爺問我是什麽東西?要我說情婦和情夫根本是一樣東西,我是小輩,您教育我該聽着,但也別為了一時口舌之快傷着自己。從霍家的角度來看,我是霍璋的情婦,你是烏姨的情夫,算起來關系還要比你近一層呢。”
于水生冷哼:“從霍家的角度看?我和霍嵩拜把子的時候,你還活在你媽羊水裏沒出來。”
趙雲今勾了堆籌碼到面前:“那您大可找個老爺子清醒的時候去問問,看他如今還願不願意認您這結拜兄弟。”
于水生:“……”
他臉色沉了。
趙雲今自己做了主,也不管他是否願意,直接數了十個籌碼丢出去,撞得賭桌壁嗒嗒響。
十個籌碼,一百萬。
于水生:“上來就玩這麽大,現在的年輕人別的不會,倒是挺狂。”
趙雲今揚了揚墨藍底色上勾勒着精致薔薇花蔓的指甲,嬌聲嬌氣說:“剛做的指甲,怕折,不如九爺請個人來發牌吧。”
……
江易被人叫了進來。
“小時候阿易的母親把他托付給我,雖然別人都說他是我幹兒子,但我在他身上花的心思還真不多。找別人來發牌也怕你們多心,阿易現在給霍璋辦事,就是二房的人,公平。如果你不認他來發牌,自己去找一個。”
趙雲今倒沒不認,含情脈脈看着他:“阿易,你要好好發牌啊,讓我輸錢了,我可是會不開心的。”
江易平靜地說:“輸贏不歸我管,我只負責發牌,如果趙小姐害怕輸錢,就別上賭桌。”
他将牌歸攏,過牌娴熟,每張牌都打亂岔開,隔得清楚明白。
他請趙雲今和于水生分別啓牌,從上面抽走一小半,剩下的牌從最上的一張起,每人三張,總共發了六張。
牌桌的規矩一樣不落,一樣不少。
趙雲今開第一張牌,紅桃A。
于水生第一張牌,梅花9。
趙雲今笑了,甜得人心膩:“看來我運氣不錯。”
她又勾了幾個籌碼,數也不數推出去:“加碼。”
于水生閉眸:“跟。”
第二張牌,趙雲今方片J,于水生紅桃6。
“九爺,這局怎麽看都該是我贏啊。”趙雲今手背抵着下巴,“我繼續加,您跟嗎?”
她明目張膽挑釁,于水生面不改色:“三張牌還沒開完,話別說太早。”
第三張,趙雲今黑桃K,于水生紅桃9。
梅花9、紅桃6、紅桃9,于水生出了個對子,趙雲今的牌再大,打出去的籌碼也成了水漂。
趙雲今歪着腦袋:“阿易,你是不是在針對我?”
江易:“趙小姐,牌是你親手啓的,如果不信任我,就換個人來發牌。”
趙雲今:“我說說而已,你是我的司機,我當然信你。”
于水生耷拉着眼皮,嘲諷:“輸了怪你自己運氣不好,還能賴發牌人?年輕人別太躁,長的日子還在後頭。”
她一局輸了兩百萬,霍璋嘴角的斯文依然挂得住:“九叔說得是,今晚還長,你慢慢玩。”
可趙雲今的好運似乎截止于她翻出紅桃A的那一刻,玩了十局,趙雲今輸了十局,手氣極其背。不出一會兒,籌碼全部堆到于水生面前,一千萬打出去連個響都沒聽到。
于水生:“輸光了,你還要玩?”
趙雲今依然笑吟吟的,仿佛笑容生來就是她臉上的保護色:“籌碼輸光了還有別的,九爺,不如咱們玩點大的吧。”
“你想賭什麽?”
“九爺今晚的目的不是玩牌,賭什麽該您來說。”
于水生與她對視,眼前二十出頭的年輕女人長了雙漂亮的桃花眼。她眸子澄澈,其間流淌着清澈水波,但就是這樣一雙眼,叫他看不透。
“我說?我說賭小東山。”于水生湊近,“你敢嗎?”
“我輸,小東山和這一千萬原物奉還,你輸,讓霍璋放棄小東山。”
趙雲今毫不避諱他的目光:“小東山本來就是霍璋的,憑什麽作為你的籌碼?不如這樣,如果你輸,三天之內,我要一千萬,和所有人離開小東山。”
于水生問:“你做得了主?”
趙雲今撒嬌:“那就要看霍先生讓不讓我做這個主了。”
霍璋沒說話,他在思索,過了會,他說:“可以。”
烏玉媚溫柔地說:“就按雲今說得辦吧。”
一條長桌,兩頭的人各懷鬼胎。
于水生打量桌上的紙牌,趙雲今慵懶地玩着手裏僅剩的最後一顆籌碼。
賭約簽了字過了手印,江易忽然開口:“這局我發不了。”
賭注太大,不管誰贏,輸得一方都會怨怼,聰明人不會插手這件事。
于水生:“你發,人各有命,輸贏與你無關。”
江易這才洗了牌,依舊老規矩,一摞牌趙雲今啓一部分,于水生再啓一部分,剩在手裏只有薄薄幾張。
于水生翻牌看了眼,嘴角不易察覺露了絲笑。趙雲今卻像無所謂似的,牌掀也不掀,她不動手,讓江易替她翻,江易一連翻出兩張2,2在炸金花裏是最小的牌,但好歹是個對子,多少有些威力,只要于水生手中的牌安分規矩,她這局勝算很大。
于水生也翻開兩張,一張方片3,一張方片4。
“九爺,你要輸了。”趙雲今瞥了眼牌面,“我是對子。”
于水生冷笑:“我說過,年輕人別太躁,來日方長。”
江易伸手去翻趙雲今最後一張牌。
他垂着眼睫,頂燈白熾的光投下,在他側臉打出一道冷峻的陰影。
“既然九爺這麽自信,不如再玩得刺激點。”趙雲今唇紅齒白,微微眯起眼睛讨好的笑容,看起來像只無害的兔子,但如果真把她當成兔子,估計連怎麽死得都不知道。
“我要加碼。”她說,“除了小東山,我還要三房在城南所有的經銷商和廠房,霍璋回了西河,從頭再來也麻煩,既然有現成的,不用白不用。”
于水生眯眼:“胃口倒不小,你拿什麽跟我賭?”
趙雲今:“那就看九爺想要什麽了。”
于水生露出一個詭異的笑:“我上月新開的夜總會還缺一個頭牌,如果你輸了,去我店裏上班,這個賣身契,你敢應嗎?”
他這話一出,全場安靜。
這不僅是在羞辱趙雲今,更是□□裸在打霍璋的臉。
霍璋蹙眉:“雲今。”
趙雲今卻充耳不聞他的阻攔,懶散撥了下頭發:“好啊。”
江易落在牌面的手頓住。
——好啊。
她答應得輕輕巧巧,仿佛這是件無足挂齒的小事。
“趙雲今,你想清楚了。”于水生提醒,“夜總會不是寫字樓,不會讓你舒舒服服坐着看報紙。”
趙雲今眼底有股子傲勁:“怎麽九爺住着烏姨的家,還要操着我的心?”
“我趙雲今說到做到,言出必行,如果今天輸了,別說一個夜總會,哪怕油鍋火海我也照下不誤,但這一切的前提,是要九爺您先贏了我。”
霍璋沒再攔她,安靜地充當一個看客。
“以為自己手裏有個對子就能翻出花來?”于水生冷笑着甩出最後一張牌,“給你個驚喜。”
一張方片2。
234,同花順。
霍璋的臉色瞬間難看了。
趙雲今緩緩直起身,撥開江易的手,最後一張牌,她親自翻。
“九爺這樣爽快加碼,我怎會不知您家牌大?只不過還是想賭一下。”
“贏了,霍璋會感激我,我趙雲今往後的日子繁花似錦,輸了,畢竟還有條命在,當情婦和會所頭牌都是伺候人的活,倒也算不上太壞。”
“輸一整晚總該讓我贏一回了,我也不會永遠倒黴吧?一副牌那麽多,萬一我這最後一張——”
趙雲今噙着笑意,掀開最後一張牌:“是副豹子呢?”
她緩緩攤開,這副牌裏最後一個2出現了。
三個2,最小的豹子,穩穩壓過了于水生最小的同花順。
于水生的臉驟然白了。
炸金花裏豹子出現的幾率太小,更別說前三張2已經出現在了桌上,趙雲今沒看牌和他盲賭,她手裏會有最後一張2這件事在他眼裏根本不可能發生,可她偏偏贏了。
趙雲今丢了牌:“風水輪流轉,沒想到氣運也是,這次倒讓我賭對了。”
霍璋松了口氣,他笑笑:“聽聞九叔生平最講信義,這賭注可別不認。”
于水生的臉由白變黑,吃了個天大的啞巴虧。
趙雲今推着霍璋離開,于水生沉着臉看向江易:“怎麽回事?”
“我說了這局不能發。”江易蹙眉,“霍璋已經起疑了,他一直盯着我,牌是趙雲今親手啓的,我沒敢動手腳。”
“算了,別怪阿易了,霍璋确實盯着。”烏玉媚臉色有些倦,“合該趙雲今運氣好,人不怕沒有真本事,最怕的就是這琢磨不透的運,幾分都是天賞的,該我沒這命,我也認了。阿九,帶人清理小東山吧,做幹淨點,別叫霍璋看出什麽。”
于水生說:“我再想想辦法,一個賭注而已,賴了就賴了……”
烏玉媚:“早晚都要交給他,霍璋多疑,再拖下去對我們沒好處。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時運這東西誰又說得準?今天我認了這命,或許明天就該輪到他了。”
她起身走到屋角供奉的佛龛前,點了一柱香燒上,她疲憊地說:“我拜拜菩薩,你去吧。”
趙雲今在庭院的洗漱臺前補妝,她有些累了,身體歪歪斜斜倚着一側鑲木的牆壁。
翠竹鮮花,鏡子布置得古色古香,不像洗手間,倒像是花園。
江易進來,站在她身後:“腿怎麽了?”
趙雲今動了動腿,膝蓋上紗布的纏繞感清晰傳來,她嫣然一笑:“前天晚上和霍璋玩老漢推車,地磚硬,跪青了。”
趙雲今顯然以激起他的憤怒為樂,她還要再說,江易先一步矮身半跪在她面前,雙手探入進裙底。
江易骨骼修長,手型漂亮,曾經西河的賭神給他把過手,贊賞這是玩牌的好苗子,趙雲今見過他将一張紙牌置于兩指間翻飛的模樣,如蹿入花叢的蝴蝶令人眼花缭亂,見過他在賭桌上用這雙手偷梁換柱,也見過他在建築工地扛沙袋搗水泥,在殡儀館撣爐灰,擡死屍。
江易手上的繭子是常年玩牌磨出來的,常人發現不了,只有當它觸碰細膩皮肉,那摩擦而過時肌膚産生輕微戰栗才能讓人感覺到存在。
江易三兩下解開紗布,撩起她裙擺。
——膝蓋沒有淤青,那是道口子,沒仔細處理過,釘子上的鏽跡刺破皮膚,已經感染了。
趙雲今倚在洗手臺上,沒有阻止,也沒有說話。她盯着江易頭頂的冷硬發旋,思緒驀然回到高考結束的那年夏天。
那是趙雲今唯一一次見江易得體的穿着——KTV服務生的襯衫、馬甲、還有脖子上的紅領結。
他筆直挺拔,清俊疏離,冷得自成一格,哪怕只是兼職的打工仔,在一群服務生間依然鶴立雞群。
有女孩心儀他,專門點了他在包廂服務。
畢業聚會,趙雲今麥霸,搶了麥克風唱得停不下來。
江易站在角落,開酒瓶,補零食,收拾垃圾桶,給水果擺盤,兩人昨夜吵過架,疏離得像是從未見過、不認識彼此一般。
趙雲今故意氣他,肆無忌憚和二三損友情歌對唱,笑得哄哄嚷嚷擠在沙發上。
他注意力卻只在手頭的工作上,一言不發,甚至連一個不滿的目光都沒有投過來。
趙雲今以為他不在乎,直到後半夜,她去洗手間,剛進門被人粗暴地按在洗手臺前。
同樣的姿勢,同樣的位置,只不過那晚江易扯下來的不是紗布,是她的蕾絲底褲,細細的一條挂在高跟鞋底的跟上。
趙雲今渾然不覺死期将至,環住江易的脖子,尾指挑他紅領結,笑吟吟的:“阿易,這個好襯你啊。”
于是,她心心念念了一晚的領結被江易拽下來。惡人有天收,可趙雲今慣會折騰人,連老天見了都頭疼,這世上只有江易治得了她。
她被江易用那根領結綁住了手腕,男人貼伏下來咬她耳朵,一字一句問:“趙雲今,你是不是想死?”
洗手間外門沒鎖,只挂上了暫停使用的标牌。一牆之隔的人扯着嗓子唱歌,走廊上高跟鞋的聲音嗒嗒而過,一下,一下,又一下。
趙雲今被洗手臺的大理石冰到顫抖,晚上喝的那點酒全清醒了,帶着哭音告饒,可江易将她這一晚的累累罪狀全記在心底,偏執濃烈,愛意滾燙,任她怎麽服軟求饒都沒用——他像破籠而出的噬情獸。
趙雲今頭腦發脹,鼻子一酸。
被他弄哭了。
……
江易起身,紗布丢還給她:“去打破傷風。”
趙雲今從回憶裏醒過來,就勢坐到洗手臺上,靜靜打量他。
如今的江易比起當初成熟了,年少時身上那股鋒銳的戾氣也溫和了,如果不是模樣還在,她幾乎要認不出他了。
“你變了。”趙雲今說。
從打零工賺錢的混混,搖身一變成霍家司機,社會地位有所提高,趙雲今卻覺得他落魄了不少——變得沉默、變得謹慎、能容忍她的戲弄和她以情婦的姿态站在別人身旁,他不像從前的江易了。
可當趙雲今凝視他的眼睛時,又覺得江易沒變。一個人的眼睛很難說謊,眼神不會僞裝。他看向她時的炙熱、偏執和占有,是少年時她最賴以為生的精神養料。
趙雲今勾勾小腿,環住江易的腰,她酥白的臂搭在他肩膀,強迫他貼近自己。
她生性膽大妄為,不顧這裏是別人的宅子,也不顧自己的金主就在一牆之外的庭院裏吹晚風,她想這麽做,就這麽做了。
“剛才在賭桌上那樣對我,我好難過。”她手指蜿蜒,借着外套的遮掩,順着江易的胸膛一寸寸滑落。
江易肌肉明顯變得僵硬,他問:“趙雲今,你懂不懂什麽叫自重?”
“我不懂,你懂嗎?”趙雲今的指頂在他的腰窩,“你所謂的自重,就是強行撩開女人的裙子,扯掉她的繃帶?還是說,你剛才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你根本就知道,我受傷了不會好好包紮,知道我會随便拿紗布纏一纏。你關心我?”
“分手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記得我的習慣啊?”
江易喉結微動,側臉想避開她的糾纏:“別自作多情。”
“哦?我自作多情嗎?”趙雲今手從他腰上拿開,指尖夾着一張梅花K,那是原本該在最後一局出現在她桌上的牌。
她問:“你不愛我,那這是什麽?”
趙雲今笑得天真:“出老千的人最愛在衣服裏藏暗兜,是你在床上親口告訴我的。”
“我就知道,你不會舍得送我去夜總會當頭牌。”
江易原本恍惚在她片刻的溫存裏,可他太久沒被她禍害過,差點忘了她是趙雲今。
她的暧昧是手段,笑容是利刃,永遠不要相信趙雲今的示好,就像永遠不要相信西河詭谲莫測的天氣一樣。她靠近他,和他纏腰擁抱,只是為了套出他衣服裏的這張出老千用剩的紙牌。
他眼神冷了。
趙雲今沒看見似的,還不知好歹地問:“烏玉媚剛剛可是把小半個家産輸給我了,如果知道是你出了老千,她會把你怎麽樣?”
“可是阿易,你了解我的,我這人心最軟,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舍不得你。”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
某一瞬間,江易恨不得親手掐死她。
她輕輕貼近,低聲咬耳朵,每一個音調吐字都魅惑:“牌可以還你,但你得告訴我——”
“——于水生、烏玉媚,還有霍璋。他們三個人,誰要為丁晨凱的死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