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趙雲今精致的眉只蹙了一秒, 旋即綻開一個旖旎的笑:“怎麽對我的印象還停留在四年前?人都會變的,說來也可惜,我現在活好了, 可你享受不到。”
江易斂着眸子冷冷看向她,趙雲今抻指勾上肩帶, 無視他的目光, 懶洋洋打了水去樓上澆花。
這兩天日頭正好, 種在陽臺的薔薇開得嬌豔,她一盆盆澆過去,春日的風拂面而過, 她神情認真而專注, 又拿噴壺認認真真将花枝清洗了一遍。
她換好衣服下樓時江易還在沙發坐着,他手肘拄着膝蓋,手握拳撐住額頭, 看上去疲憊不堪。
聽見她的腳步聲,他依舊沒有睜眼, 只是叫了她一聲:“趙雲今。”
趙雲今嗯了一聲, 江易從前恨極了她那永遠漫不經心的模樣,你愛她寵她, 她甜蜜笑笑,你罵她毀她, 她依然笑笑。可她的笑是不真切的,在唇角, 在眉梢, 卻永遠滲不進眼底,那是輕浮的假面具,将其剖開, 裏面是顆涼薄至極的心髒,什麽都傷她不了。
“為什麽要做霍璋的情婦?”
“他有錢,有臉,有修養。”趙雲今說起這話時平靜得像在和老朋友閑聊,“大三那年我給辰嵩投了份簡歷,霍璋點名要我,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對我窮追猛打念念不忘,我為什麽不接受?”
“霍家所有人都猜測霍璋在車禍後喪失了性功能,他身體情況到底如何,你不會不知道。”
“說得像你趴在他床底看見了一樣。”趙雲今說,“我是做他情婦,又不是做他妻子,吃完青春飯卷鋪蓋找下家就好,就算不能生小孩又有什麽要緊?”
“如果霍璋沒有性.交能力,為什麽他在松川的時候要找那麽多情婦?動動你的腦子。”
趙雲今誠懇地說:“我是花瓶,沒有腦子。況且霍璋好得很,并不像你所說的不算個男人,我才是他的床上人,他大不大、厲不厲害難道你會比我更清楚嗎?”
江易:“……”
“怎麽?”趙雲今笑吟吟說,“昨晚在油燈街沒爽到?大清早跑來和我聊這種問題。”
她從桌下掏出一個袋子,裏面裝着雙喜昨天為她找來的小黃.書:“這個借你,處理好生理需求再來上班,免得你整天把心思放在我的床上。”
“你每次說謊,話都格外多。”江易沒有因為她的話出現絲毫波動,他擡頭看她,“霍嵩快不行了,霍璋在這個節骨眼帶你回西河,真的是因為他對你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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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出一個嘲諷的笑:“花瓶至少活得漂亮,你把自己過成這個破爛樣子,也配叫花瓶嗎?”
趙雲今靜了靜,笑道:“我的事與你無關,你總這樣關心我,會讓我覺得你對我餘情未了。”
這一次江易沒有冷嘲熱諷,他只是拿他那雙黝黑、清冷的眸子凝視他。
趙雲今坦蕩和他對視,讀出他其中蘊藏的情緒——他有話要說,可他最終沒說,拿上鑰匙起身去開車了。
早上新到的康乃馨水靈靈的,五色缤紛,清香淡淡。
趙雲今一連早起看了幾天店,生意不多,困倦不少,一邊打着哈欠一邊修剪康乃馨的枝葉。
她手邊擺着一個窄口玻璃瓶,把修好的花枝插進去放好。
前幾天溫柔的陽光似乎到期了,這幾天小雨綿綿,天空總有層雲翳遮着。
這種天氣趙雲今懶怠動,點了杯咖啡,窩在花店的搖椅上看書睡覺。她正迷糊着,門上的風鈴響了,外面冰涼的雨絲和空氣順着湧入屋裏,一個穿着一次性塑料雨衣的人走進來,來人将雨衣的帽子一摘,露出張蒼老、憨厚的臉。
“姑娘,這是新丹街36號嗎?”老人小心翼翼問道,他鞋子在外面踩了水,見店內窗明幾淨,地磚都亮得反光,不好意思進來踩。
趙雲今将書放到一遍,起來泡了杯花茶:“是這兒,您進來說。”
“不進了。”老人攤開手掌,上面放着張紙條和五百塊錢,“我是秦衛國,前幾天有人去我家送花,那一整瓶百合都是花苞,我還和我老伴納悶,我倆誰也沒訂花,怎麽就白送上門了呢。”
秦衛國表情看上去憂心忡忡:“今早百合開花了,裏面掉出來這些東西,這紙條上寫着要想知道是誰送的花就來新丹街36號,我原本覺得這事兒吓人不敢來,後來和人一打聽,新丹街在挺繁華的地兒,就壯着膽子過來了。”
趙雲今:“既然都來了,坐下喝杯茶吧。”
秦衛國:“錢和紙條是你塞進來的嗎?”
趙雲今溫柔地笑:“是啊。”
“這錢還你,我不能要。”秦衛國說,“莫名其妙的東西我這哪敢收啊。”
“當初那瓶百合送到你家的時候為什麽不扔?”
“……是我老伴不許扔,那麽好的花,扔掉太糟踐了。”
“這就是了。”趙雲今說,“一瓶花白白扔掉都可惜,有錢白白扔掉不賺豈不就是傻子了?”
她給他倒了一杯茶:“坐吧,我打聽到您是西河有名的老師傅,在制釘廠工作了30年,我有求您你又不想親自上門,才想辦法請您過來。那錢不是莫名其妙,我有事請教,五百只是定金,如果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還會有重酬。”
秦衛國愣了愣:“你要問什麽?”
趙雲今掏出一個小盒子:“請您掌掌眼,這釘子一般用在什麽地方?”
秦衛國脫了雨衣,在門口的墊子上蹭幹淨鞋,走過來小心地拿着釘子瞧:“……這尺寸不是我們平常用的啊,你從哪裏弄的?”
“就是不知道才要問您。”趙雲今笑着說,“釘面上的數字是什麽意思?”
秦衛國這才注意到釘子上1998.02的數字,平頂下面還印着“西”字,意味着是西河制造,他說:“這是出廠編號,這數字的意思是釘子是這廠子一九九八年第二批出廠的批次,現在很少會有釘子上面印這個了,用處不大又費時,早幾年倒是有制釘廠這樣做……讓我想想,九八年西河印批次的廠子我印象裏只有彥銘機械和永裕釘廠,我們廠不造這個型號的釘子,用處我确實是不知道,你得去原廠找人問。”
“原廠現在還開着嗎?”
“永裕釘廠早就倒閉了,彥銘機械還經營着,不過現在也不造釘子,改造卷釘槍了。”
趙雲今從桌下掏出一個封好的紅包遞過去,柔聲說:“謝謝您了。”
秦衛國點了點裏面的數額,足有兩千塊,他遲疑:“我就說了幾句話,也沒做什麽事情,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趙雲今說,“以後說不準還有要勞煩您的地方。”
她将剛剛插好的康乃馨瓶裏墜入幾束滿天星,花瓶包好送到秦衛國手上:“這個送您,忘掉來過我這兒就好。”
秦衛國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姑娘,剛才進來的時候就想跟你說了,你門口的匾額是白的,兩邊的門聯是白的,下面擺的茶花也是白的,這在我們老家是很不吉利的,只有祭奠死人做白事的時候才會這麽做,開門做生意圖的是招財和喜慶,這樣反而招喪,你趁早把它換了吧。”
趙雲今笑了笑:“我會注意的。”
霍璋晚上慶生,叫了趙雲今在家吃飯。
他沒大肆鋪張,只是簡單吃個家宴,趙雲今早早就到了,飯菜上桌,就等孫玉鬥來了。
時間過了八點,孫玉鬥人還沒到,霍璋發出去的消息也沒人回複,他電話打過去,對面關機了。
他蹙眉:“這些年他一直陪我過生日,不會記不住日子。”
何通說:“霍先生,我三四天沒看見孫哥了,不過之前他就這樣,十天半個月不來公司都純屬正常,我也沒多想,現在他人沒影,又不接您電話,會不會是出什麽事了?”
霍璋眸色暗了暗,何通會看人眼色,直接開車帶人去了孫玉鬥家。
四十分鐘後,他打回電話。
——孫玉鬥不在家,問了樓下物業,他已經三天沒回家了。
桌上的菜已經沒了熱氣,霍璋巋然坐着,一言不發。
空調風吹得涼,趙雲今起來給他的腿上蓋毛毯,他擺了擺手,臉色陰沉。
何通問:“霍先生,怎麽辦?”
霍璋不說話,趙雲今跟在他身邊久了,知道他越是不說話越是醞釀着極憤怒的情緒。孫玉鬥是他至親的舅舅,更是唯一的親人,現在十有八.九是出事了,平時他為人雖然豪橫,但旁人都顧及霍璋的面子不敢招惹他,現在他失蹤了,對方明擺着是不把霍璋放在眼裏。
或者說,對方根本就是沖着霍璋去的。
霍璋不說話,何通沒了主意,趙雲今接過男人手裏的電話,輕聲回了句:“報警吧。”
找到失蹤的孫玉鬥不難,甚至可以說易如反掌,警方接到報案三個小時後就找到了他。
監控顯示他三天前進了油燈街就沒出來過,警方在油燈街的轄區內進行地毯式搜索,在一座廢棄的高樓頂層找了他。
發現孫玉鬥的時候,他被人用麻繩嚴嚴實實綁在樓內的水泥柱上,口、眼都貼着黑膠帶,雙手缺了三根指頭,他不吃不喝了三天幾乎奄奄一息,臉上的傷口泡了辣椒水已經開始潰爛,由于一直被綁着,皮膚被勒成了深紫色,褲.裆裏全是沒憋住的屎尿,整個人精神已經渙散了,只剩一口氣撐着。
他咬牙切齒,但幾天水米不進,聲音嘶啞的厲害:“霍璋,是江……”
警察貼近耳朵:“你說什麽?”
孫玉鬥不知想到了什麽,剛要脫口而出的話又憋回了嘴裏,他腦袋一歪,再也撐不住,直接昏死了過去。
“你們來看這是什麽?”不遠處的女警喊道。
辦案警察湊過去看,女警手裏拿着一張身份證,照片上的少年英俊清冷,眼裏滿溢着冷漠和桀骜。
“江易。”辦案警察說,“這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