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098

☆、098

小東山的夜詭秘寂靜, 本來就空蕩的園區因為北區的怪事顯得格外冷清。西區離北區最近,保安室也設在一在,山上溫度很低, 到了晚上尤其冷,剛巡邏完的保安裹着棉衣回來了, 一進屋暖氣直朝臉上撲。

小東山很大, 一個區夜裏的值班保安就有三人, 其他兩人在屋裏烤火喝茶,見他回來笑着問:“大兵,回來這麽快, 北區你巡了嗎?”

大兵正是那晚叫住江易的保安, 今天又輪到他值班,巡了西區就早早跑回來了,他沒好氣地說:“沒有。”

“怎麽不去呢?”同伴起哄, “你不會是怕了吧?”

“老子怕個球?我累了回來歇一陣,待會兒再去。”大兵不甘示弱說, “就笑吧, 趕明你們值班的時候我也在這看笑話。”

他忽然注意到保安室裏還有別人,正坐在桌後玩電腦游戲, 那人他也見過,一下就想起來:“江易?你下班了不回家, 在這幹嘛?”

因為上次陪着他巡了次北區,所以他對江易很有好感。

正在烤火的同伴接話:“他車壞了, 在這等朋友來接。”

江易沒把自己當個外人, 起身去桌前倒茶,他用身體擋着身後幾人的視線,從袖子裏夾出一盒撲克丢在暖水瓶後面。

“這有副牌。”他轉身說, “玩游戲沒意思,閑着也是閑着,要打牌嗎?”

值班的夜裏很無聊,除了玩玩手機也幹不了別的,都是男人,聽見玩牌很感興趣,只有大兵猶豫了下:“不好吧,公司明令禁止值班期間玩牌的。”

“你不說誰知道啊?”同伴瞥了眼江易,“況且他從前是在霍先生身邊做的,有他擔保能出什麽事?別瞎操心了。”

大兵說:“那行,不過我事先說好了,打牌不玩錢那可沒意思。”

話撂下來沒過多久他就後悔了,今晚運氣似乎不太眷顧,他一直在輸錢,越是輸越鉚了勁想贏回來。

十點一到,江易看了眼表,抓起面前堆的零錢:“時間不早了,我朋友也快到了,明天再打吧。”

大兵拉他:“你贏了這麽多,怎麽能先走?”

同伴說:“江易不住這,纏山下去得開一個多小時呢,現在回去也得十一點到家,讓他走吧。”

在江易的刻意控制下,大兵今晚輸了小一千塊,怎麽都咽不下去這口氣。

江易适時開口:“走肯定是要走的,再不回去明天起不來上班了,這樣吧,今晚我幫你查了北區再回,這總可以吧?”

大兵想了想:“你剛才贏了我那麽多錢,查一天不行,得查五天。”

“三天吧,五天太長了。”

“不行,就五天,不想查你就再坐下來玩幾把,給我個贏錢機會。”

江易無奈地笑:“那就五天吧。”

……

上次夜裏來過北區,也算輕車熟路,江易将巡邏車停在路邊,拿上鑰匙下了車。

北區對外宣稱是高精尖藥物研發基地,建築極具科技感,中央研發樓是一座高大的圓拱形建築,牆壁四周裝滿了玻璃色的太陽能光板。北區雖然不及其他三區占地廣闊,但大大小小的建築加起來也有幾十座,保安每天的任務是巡查每一所建築,檢查電源和門鎖。

烏玉媚離開帶走了幾乎所有的東西,因此剛一走進北區就覺得一股說不出來的空曠,那不是物質上的空,而是沒有人生活使用過的痕跡,毫無人味的空。

北區四周種着一片槐樹林,再朝外拉着電網,專門用來防山間野獸的。上次剛走到這片林子前大兵就吓得腿軟,一個勁兒朝江易身邊貼,指着槐樹落在地上的影子跟他說,有人晚上路過這聽見了哭聲。江易不信什麽鬼神,也沒聽見哭聲,但大兵說得煞有介事,仿佛自己親眼看見有鬼似的。

夜風吹得槐樹葉沙沙響,清白色的月影落在樹梢上,四周詭秘而寂靜。

江易朝那棟巨大的研發樓走去,如果真像金富源所說,當初林清執進了不該進的地方,那很可能最後待過的地方就是在那。

研發樓是雙重鎖,一層卷簾門,一層密碼鎖,江易打開門進了樓內,迎面而來的是一股封閉已久的塵螨氣味。烏玉媚搬離小東山,霍璋說是接手,一切卻都沒正式運作起來,北區已經封了很久了,這樓裏也不知多久沒進來過人。

樓內的供電系統還沒開,江易打開随身帶的手電,走了進去,裏面很大,往上十一層,往下還有兩層,房間實驗室幾百個,憑頭亂撞肯定無法走完。江易想起從前夜裏和烏志一起喝酒打牌時,每逢打到興致正好他總要接個電話,沒說幾句就大吼大叫着挂了。

他說的是——“地下那麽潮,大晚上的誰去那啊。”

江易去到供電室打開了供電系統,通往地下的電梯開始運作。他乘着下到地下一樓,目之所及之處是一片透明外牆的實驗室,器具已經被搬空,只剩下些空蕩的桌椅擺設,不用進門,只在外面透過牆就能窺見全貌了。

這裏幹淨得要命,乍一看別說帶着密碼的保險櫃了,烏玉媚幾乎什麽都沒留下。

要那六個數字真是密碼,那烏玉媚搬走的時候肯定會把保險箱之類的重要物件都帶走,林清執留下的東西說不定已經不在小東山了。但江易隐隐覺得那又不是簡單的密碼,因為林清執對小東山并不熟絡,他就算拍下了證據,也不可能知曉這裏保險櫃的密碼,打開把存儲卡放進去。

江易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半了,目前沒有頭緒,只能一間間屋子查,每間實驗室的門在烏玉媚搬走後都已經恢複到初始密碼,江易剛要按鍵,身後的電梯忽然緩緩啓動了。在這安靜的空間之內,一點聲音都格外明顯,他轉頭去看,眨眼之間電梯已經升到了地上一樓。

他不信鬼神,但信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

他閃身躲到電梯拐角處已經枯萎的盆栽之後。電梯只在一樓停了十幾秒,緊接着又降了下來。門開,一個腳步聲傳了出來,踏地磚時是皮鞋清脆的聲音。值班的保安穿得都是運動鞋,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響,江易從身後摸出一把軍刀。

那人走到光源下,露出一個圓乎乎的腦袋,他左右張望了一下,開口叫道:“阿易,你在這嗎?”

江易愣了愣,把刀別了回去,從盆栽後走出來。

雙喜見了他,心有餘悸地喘了口粗氣:“大半夜的你站這幹啥?害我還得下來找,我來之前那保安給我一通描繪北區有多陰森,一路上我吓個半死。”

“你來這做什麽?”車子壞了只是江易留下來的借口,他今晚根本沒叫人來接他。

雙喜說:“是趙小姐叫我來的,她給你打電話關機,好像找你有急事,就叫我來小東山接你,門口的保安聽說我是來找你的,直接讓我把車開過來了。”

他四處看了眼:“這就是霍璋和三太争得不可開交的小東山啊?你還別說,看着是挺高級的,這實驗室就像那美國大片裏的一樣。”

雙喜來了,今晚注定做不了別的,江易進了電梯,他伸手去按樓層,忽然發現地下二層的鍵和其他的不一樣。

那個按鈕只是按下了沒有什麽用,需要專門刷卡才能通往地下。

見他發怔,雙喜伸手把一樓按上,他問:“你看啥呢?”

江易搖搖頭。

月色比進來時更蒼白了,虛弱地照在那一排陰黑色的槐樹上,借着清透的月光,江易看見樹底下有片土泛着白色,他走到樹下蹲身去看,那是一小撮白灰。他撚在指尖放到鼻下聞了聞,又撿了根樹枝去撥土。

往下都是黑色的落葉和泥土,看上去和別處的土沒什麽兩樣,再向下,土色就微微泛着白了。

“雙喜。”江易問道,“你師父這幾年一直開着現在那輛車嗎?”

雙喜想了想:“那肯定不是啊,霍璋對車的安全要求那麽高,一兩年就得換輛車,他都不知道換多少輛了。”

“不是他給霍璋開的車,是他自己的車。”

雙喜說:“何通那人摳得要命,自己根本沒買車,平時一直在開公司的,那車好像沒換過,都好幾年的老車型了,我師父還稀罕得跟個啥似的。”

“車牌號多少?”

“好像是什麽K79的,挺普通一號,比不上霍璋的三個8牛氣。”

K79 ,和那幾個數字毫無關系,基本排除了當年林清執将存儲卡藏在何通開來的車上的可能。

江易回頭望了眼浸在茫茫月色裏的北區,林立的幢幢鋼筋水泥仿佛是棋盤上的棋子,而那六個數字則是林清執留給他的一盤殘棋,要怎麽走完接下來的棋局,沒有人能給他頭緒。

他轉過身,背着月色,走進深邃的黑暗裏。

趙雲今剛洗完澡,穿着睡裙在陽臺澆花,初春盛開的薔薇已經謝得差不多了,枝上除了蔥綠的葉子什麽都沒有,但趙雲今依然澆得很認真,澆完又拿噴壺将葉子仔仔細細噴洗了一遍。

雙喜下了車就朝她招手,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來了一樣,大着嗓門喊道:“趙小姐,阿易我給你接回來了!”

他回頭看了眼江易,有點憂心忡忡:“你這麽晚去她家是不是不太好啊,這要被霍璋知道了……要不我跟趙小姐說說,你明早再上去?”

他一副和趙雲今走得很熟的殷勤樣子,早忘了當日在烏玉媚家門口的信口開河。

江易說:“你先回。”

雙喜愣了下:“大半夜的車不好打,我等你一起回吧。”

江易沒說話,進了院子。

雙喜在後面喊:“你真讓我回啊?那你今晚還走不走?”

趙雲今澆完花,直起身朝他看了眼,她一身棉白色的睡裙襯得人溫柔又天真,雙喜不禁臉紅了,他看着江易進去的背影,忽然有點不舒坦起來。江易這種沒情趣的男人怎麽配陪趙雲今夜聊呢?如果他都可以,自己也不是不行。

雙喜想入非非起來,自己雖然沒他帥,但比他體貼比他幽默,還比他勤快會來事。

正想着,趙雲今收了噴壺,淡淡笑着說:“江易今晚不走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