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抱抱

顆顆夜明珠亮着,雲車裏光線柔和,安靜得一絲聲音也無。

在黑暗裏,素弦聽見慕南風的呼吸聲,急促而沉重。

慕南風不願意。他早知如此,慕南風那麽恨原主,怎麽會樂意聽他的話。

可他偏要強求。

“既然那麽讨厭我,”他仰起頭,以為自己很高傲,聲音卻還透着顫抖,“就不要多問。再多折辱我一句,就算殺不了你……我自己跳下去,總還是做得到。”

“是麽……”慕南風開口,聲音已經很近了。

素弦微張着口,被人擁了個滿懷。

便是有再多威脅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好暖,他要融化了。可軟倒在慕南風懷裏,未免太沒自尊,他微微掙紮着。慕南風發覺了,雙臂縮得更緊,抱住了人,自己坐在軟塌上,素弦穩穩落在他懷裏。

這樣的姿勢,接觸的更多……素弦全身暖融融的,力氣全洩光,身子掙動着,抵抗着縮進慕南風懷裏的本能。

慕南風制住他的掙紮,假裝沒注意到師尊在懷裏軟了身子,輕笑道:“你讓抱的,真抱了又想逃,你究竟是不是真心要我抱你?”

距離太近,慕南風吐息溫熱,全吹進他耳中,逼迫敏.感的絨毛。素弦耳尖發燙,一直燒到面上。他咬着唇,慌張地說着假話:“自然不是……你個逆徒……我怎會想……”

他太慌亂,話也說不全。字字句句卻都砸進慕南風心裏,他受用的很,全身舒爽。素弦嫩白的脖頸在他面前,他忍不住湊上去,輕咬了一口。

素弦身子猛地繃緊,差點彈出去。慕南風緊緊抱住他,唇角的笑意已掩藏不住,卻壞心地裝作不解,冷笑道:“就這麽想逃?”

素弦的火氣簡直要從呼吸裏吐出來:“明明是你……”

“我怎麽了?”

你碰我……

素弦緊了緊唇,沒敢說出來。

太……太羞恥了。

他那膽大包天的逆徒,總算還體貼着這位脆弱的師尊,沒再戲弄他,轉而問起了素弦的夢。

素弦的思緒逐漸回轉。

心魔一事太過隐私,本不該随意和人說。可是,素弦仙尊的心魔,又和他素小弦有什麽關系呢——抱着這樣的想法,素弦洩憤似的,把夢中的聲音與計數盡數說了出來。

慕南風靜靜地聽着。

師尊說起事來,警惕便少了許多。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的身子逐漸朝慕南風歪,最終連頭都枕在了他身上,還嫌他肩頭太硬,自己往下縮了縮,找了個舒服的地方靠着,面上滿是滿足。

素弦垂着眸自言自語:“魔修……會回來麽。”

從師尊說,讓自己抱他開始,一切就變得夢幻了。慕南風不忍戳碎這個美好的夢,深深在素弦脖頸間嗅了嗅,淡淡道:“天劫之下,魔氣無可逃竄,遑論罪孽深重的魔修。只是心魔劫還未散去罷了。你若是疑神疑鬼,才着了心魔的道。”

素弦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原主的孽徒,教訓了他一頓啊。倒、倒也沒錯就是了。他還沒有做仙尊的心理素質,才這麽擔驚受怕。畢竟是原主的心魔,應該不會傷到他吧。

慕南風的話,像是帶了巨口,一口一口咬掉了他的憂心與恐懼。素弦放松下來,本就不太清醒,很快又歪着頭,意識沉入深淵。

慕南風耐心等待着,直到素弦呼吸勻稱,縮進他懷裏,眸中才敢放上些擔憂。

深受心魔困擾的,有他一個就夠了,決不能讓師尊變成與他一樣的瘋子。只是十三日的計數,着實令人在意。非但在意它會否摧毀師尊,還在意……那六十日的調.教,是否真的還留有後遺症。

他自然不屑于與狠辣的魔修為伍,也沒有可以了解過魔修調.教人法子。只是回玄幽宗前,慕南風在魔界待過幾年。魔修調.教過的仙修,他目睹過太多。瑟縮的仙修,在老練的魔修手裏,往往半月便能抛去人性,當自己是條任人騎乘的母狗。魔修們樂于見自诩高潔的仙人們淪落,讓他們服從,甚至光着身子,爬到街上,扯住來人的褲腳,求他們蹂.躏。

若是師尊也成了那樣……慕南風無法忍受地阖上眼睛。

戾氣有如實質,帶着尖利的獠牙,激射而出。凡品的夜明珠無力承受,顆顆破碎,染了一室晶瑩。

懷中人嘤咛一聲,似是受了驚。慕南風回過神來,眸光幽深。

修長的手指輕輕挪着,點在素弦的小腹處。若真受魔氣侵擾,丹田紫府必定會被波及。他探入一絲細小的靈力,注意着不吵醒睡着的人,感受着靈氣的流動。

整整探了一個時辰,慕南風才松了口氣:他仔仔細細地查探過,沒發現一絲魔氣。

師尊陷入心魔,故而焦慮。他竟跟着一個深陷心魔劫的人一起焦急,真是白活了百年。

師尊,你害我擔心,得賠我。慕南風安下心,摟緊了素弦,下巴挨着素弦溫熱的面頰,依偎着,與他一同入睡。

一室幽暗。無人發現,在素弦緊閉的眼睛之下,一層薄薄的魔氣悄悄活躍,狂歡着彌散開來。

·

雲車晃晃悠悠,在天上走了五天,才回到玄幽宗。慕南風讓梅毓來,給素弦看了身子,梅毓也只診出了心魔發作。素弦剛受過天劫,誰也不敢貿然讓他進寒池,梅毓只讓慕南風好生看着他,一旦有異,便引他去寒池。

素弦搖搖晃晃,惦記着內丹的事,問慕南風要那日他們見着的那片玉簡。那好像是原主的日記,記錄了許多事情,可素弦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慕南風搖搖頭,道:“沾上血,廢了。”

素弦沉吟片刻,朝着慕南風的方向,指尖動了動:“可以帶我再去一次主殿嗎?”

慕南風牽住他的手,引着他,一步步朝寝殿走。素弦察覺不對,喉嚨響了好幾次,最終才問出:“你是不是……迷路了?”

“路都走不了,覺也睡不好,還取什麽內丹。”慕南風語氣冷淡,“你若是真憂心,便等過了十三日,再去找取出內丹的法子。免得心神不定,你受傷事小,壞了我內丹事大。”

素弦歪了歪頭,覺得不太舒服,可慕南風說的又沒有問題。膝蓋碰到了床,他便順勢爬了上去,對着慕南風道:“謝謝你,那我……先睡了?”

又道謝了。可這道謝太心虛,讓人想拿捏住他,好好調笑一番。慕南風壓下心底的興味,準備等素弦恢複了,再好好與他計較。

他甚至考慮過,拿回內丹後,除了心魔,他便能僞裝成仙修,日日陪在師尊身旁。等到他騙的自己,也騙的師尊,相信了他真的沒有入魔……那世上便沒有魔修慕南風,師尊也不會絕望得不願見他了。一切都還有補救的機會,只要他肯等。

——可慕南風沒想到,這句“謝謝你”,是素弦消失前,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素弦實在虛弱,一連昏睡了許多天,只有午夜時分會準時醒來。只是醒來也不說話。慕南風來了,他便依偎在慕南風懷裏,獨自承擔着恐懼,很快又沉沉睡去。

距離心魔的倒計時,還差三日。

慕南風照例披星戴月,在午夜前推開門,無聲走入寝殿。

床帳層層疊疊,慕南風來過太多次,已知道如何不吵醒床上的人,而輕輕坐在他身旁,等他醒來尋找自己時,再無聲地迎上去,無聲地安撫他,靜默地退出,還師尊安靜的睡眠。

他的手掀開床帳,僵在半空中。他平常會迅速垂下手的。可他沒有那種心情了。

床鋪空蕩蕩,被褥還是熱的,該睡着的人卻不見了。

微風悄悄吹過,素白色外衣挂在屏風上,随風輕飄。

一陣寒意爬上慕南風的脊背。他面色陰沉,指尖微動,清風聽着他的號令,掀開了空蕩蕩的被褥。

一絲他從來沒有注意到的魔氣,從被褥裏逃逸而出,眼看便要溢散。慕南風心念一動,便禁锢着魔氣,花瓣般重新聚起。

·

要窒息了。他掉進沼澤裏了嗎。

黑暗令人窒息,素弦掙紮着睜開眼睛,眼前仍是漆黑。

他大口喘着氣,卻呼進了幾口苦澀的濁氣。

帶刺的鎖鏈束縛住手腕,高舉過頭頂。全身酸痛,肯定已經留下印子了,不知道有沒有流血。

救命……

仙尊被束縛着,腳尖虛虛點着地面,無力地掙紮。

宛如一只瀕死掙紮的蝴蝶。

過分的魔氣,順着鼻腔與口,靈蛇般鑽入他的身體。他被侵.犯得徹底,眼角泛紅。手腕傳來刺痛,他緩緩放棄掙紮。

他垂着頭,放松了身子,以輕松些的姿勢吊着,側耳去聽周遭的聲音。

從剛才開始就有,隐隐約約的,喘息的聲音,仿佛就在一牆之隔……

“主子,輕些……小奴受、啊不住……”

喘息伴着泣音,暧昧而妖嬈。

素弦:“……”這啥啊!

素弦要哭了,喉嚨中發出幾不可聞的悲鳴。

一聲刺耳的笑,不是從隔壁,而是更近的地方。不是叫別人,确實在叫他。

“幾百年沒見……都成仙尊了啊?還記得我嗎?”

這聲音他太熟悉了。素弦猛地縮起瞳孔。

午夜夢回,折磨他的,慢慢計着日子的那個聲音……可是計數的時間分明還沒到。

他不回應,那聲音早就料到,陰笑着靠近:“這麽久過去,我最淫.性的爐鼎有沒有被旁人女幹透……讓老夫來好好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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