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乖

慕南風回來時, 素弦坐在床上,只着裏衣,腰上松松垮垮搭了條腰帶, 頭發束得整齊, 沿着肩膀柔順地滑下。

燈火幽暗, 映得他面色陰沉,似是有着極重的心事。

慕南風點上了燭火, 房間陡然明亮許多。

他問:“師尊要出去?還是準備睡了?”

床上的人身子顫了顫,似是受了驚,目露茫然地看着慕南風。他手中緊攥着一塊玉簡, 趁慕南風不注意,悄無聲息地把它塞到了被褥下。

他下意識地問:“要出去怎樣?”

“要出去, 好歹把外衣披上。師尊身子弱,這幾日別染了風寒。”

素弦的外衣搭在床邊,慕南風順手捋順了,收起來,沒有拿給素弦的打算。

他漸漸接近, 素弦察覺到威脅,無情地偏開頭去:“要睡了……會怎樣?”

“想睡, 好歹解了發髻,腰帶也扯掉吧。師尊快睡醒時睡相不好,當心纏紅了身子做噩夢。”他手指一挑, 除掉素弦頭上的發飾,黑發如瀑垂下。一手捏起素弦的腰帶, 從他身上抽下。

小腹上癢癢的,素弦伸手一捏,柔軟的腰帶被他截住, 铮了一下。

“怎麽?”慕南風問。

素弦搖了搖頭,無力地松開腰帶,任由慕南風抽走,面色愈發差了。

慕南風察覺不對,捏住素弦的肩膀,讓他直視自己:“怎麽了,師尊……做噩夢了?”

素弦沒說話,頭垂得更低。慕南風發覺,他手下的人在顫抖。

師尊在怕他。

怎麽了……師尊夢到什麽了?

他僵硬地松開手,垂眸道:“徒兒逾越了。”

該給師尊置備些不傷身的安神香,總這樣受驚也不是法子。

他準備抽身離開,衣袖卻被人勾了一下。慕南風擡起頭,詢問地看着素弦。

在他對面,素弦面無表情,像是心中平靜無波。他把表情藏了起來,就誰也看不出他有多麽害怕。慕南風知道他是吓得狠了,心軟成了一片。

他的聲音冷如朔風,硬邦邦道:“和我說晚安,說完再走。”

慕南風差點沒忍住笑出來,剛升起的擔憂,轉瞬被笑意驅散。他眼中暖融融的,聲音同樣溫柔:“晚安,快睡吧師尊。你什麽都不需要擔心,一切都會變好。”

什麽都不需要擔心……素弦眼眶熱了一下,卻一點淚也流不出。

他微點了一下頭,想朝慕南風道謝,話到口邊,卻生生轉了個彎:“兔子……我明日就編給你。”

明日嗎……慕南風微微點頭:“倒也不急。師尊先睡吧,徒兒去外間。”

慕南風給素弦扯下床帳,便熄滅了燈火離開。素弦仍坐在床上,神思不屬地算着時間。

他跟自己說,等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夠慢了吧……要是一個時辰他還沒睡着,就說明慕南風操縱不了他的身子。

原主都沒說天生魔體的內丹一定會認主,他本來就膽小,不能把自己吓傻了。

素弦裹着被褥,頭倚在牆上胡思亂想。

原主為什麽要突然加一句,天生魔體的內丹或許也能認主呢,總不能是為了隔空吓他。要是那樣,原主也太讨厭了。更有可能的是,曾經的那個素弦,考慮吞掉慕南風的內丹時,就想過了,可能會被他控制。他要救慕南風,卻又拿走他的內丹……慕南風用了內丹,會發生什麽?

變成原書裏那個瘋子嗎……這麽想想,那個慕南風在玄幽宗大開殺戒,後來成了仙魔兩道同時忌憚的煞神,都是拿到內丹後發生的。

那還好,他沒來得及把內丹給慕南風……素弦越想越心驚,又有點慶幸。

反正現在內丹都沒了,就算慕南風會因內丹成魔,現在也沒有辦法了。有點開心。

倒是一點困意也沒有。

白衣的仙尊坐在床上,緩緩眨了一下眼,面色逐漸不再蒼白。

這具身體沒有認慕南風為主,太好了。身子猛然放松下來,反倒有了些許困意。素弦懶得舒展身子,便就着蜷縮的姿勢,歪在床頭睡了。

·

他睡得淺,一點動靜就醒了。

素弦仰起頭,睡眼朦胧地看着床帳外的身影,努力眨了眨眼醒困。

慕南風有些驚訝:“師尊方才睡着了?”

床上的人唔了一聲,有點委屈的意味。但慕南風不會無緣無故來打擾他清夢,素弦很快清醒了,撩開簾子。

慕南風面色微沉,眼底醞釀着殺意……不是對他。

“師尊今夜若是無事,便不要出屋子。”慕南風捏住他的手腕,輕輕把床帳從他手裏抽出,“來了不少魔修,我去處理他們。”

魔修……

素弦沒縮回手:“為什麽?是傷了宗主師兄那些麽?”

“不知。祝家的遺孽通風報信,他們許是來抓我。他們從前在我身上用了許多珍惜的藥……誰知道他們看上那一點了。”慕南風目露疑惑,若只是來抓他,不至于來這麽多才對,“是徒兒自己的事,徒兒去解決,師尊乖乖等我。”

素弦愣了一下。

先不管祝家的遺孽怎麽會混在他們身邊,魔修怎麽可能是來捉慕南風的,分明是沖着爐鼎來的才對。原主記錄過,一個高階的爐鼎,曾引得整個魔界震蕩。數十位大能為了争奪她,浴血厮殺,最終只活了兩個。

可慕南風好像真的誤解了……素弦抿了抿唇,沒敢告訴他真相。

他若是不知道還好,若是知道了……慕南風也是個魔修啊,守着個爐鼎,他怎麽能不動心。

素弦縮回手,乖巧地點了點頭:“我等你。”

慕南風微微颔首,笑了一下:“師尊這麽乖,徒兒還有些不習慣。”乖得就像是在逢場作戲一樣。

素弦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迷茫道:“我給你編兔子,你快去快回。”

如果真是沖着爐鼎來的,那他出去,反而是讓慕南風束手束腳,害了慕南風。

·

慕南風坐在屋頂上,掀開一片瓦,看他師尊當真在編竹兔子,唇角不自覺地勾起,移開了視線。

倏忽間,一人揮舞着大刀,忽然出現在慕南風身後,朝着他砍去。

慕南風仿佛毫無察覺,慢悠悠蓋上了那片瓦,身上的魔氣陡然高漲,吞噬偷襲之人的身體。

那人化作一道魔氣,消散于天地間。

慕南風四下一掃,發覺這間屋子周圍,早已沒了活人。往日出現在他們身旁的,全變成了魔修。所謂的陸九離遇害,也是他們為了動搖師尊,編造出的故事吧。

“祝家在幽州經營了幾百年,就為了捉個天生魔體,給你們試藥。”慕南風淡淡道,“玄幽宗滅了你們明面上的家主長老,自以為傷了你們的命脈……其實是你們玩弄他們于鼓掌之中吧。”

不然,為何幽州魔修屢禁不絕。陸九離在宗門諸事纏身,又何必屢屢親自遠道而來,除個沒做什麽大孽的魔修。是看出了端倪,卻無法證實吧。

“我倒是奇怪了……你們這麽大費周章,究竟為了什麽……又為什麽忽然沉不住氣,要來拿我了。算了,你們就這點本事?”

說話間,他身上的威壓層層蕩開。

臣服于他。天生魔體的威壓,蠻不講理地碾碎其餘所有的魔氣。

他分明只有一人,卻有如千軍萬馬,馬蹄之下,祝家的魔修毫無抵抗之力。

“真是強大……”為首的魔修面色猙獰,手中撚起鈴铛一般的法器,叮鈴鈴震了起來,他頂着威壓,唇角滲出了血,卻仍狂笑着,“這強大很快便要屬于祝家!小藥人,你欠祝家的,該還回來了!”

·

外面烏央烏央來了好多人,亂糟糟的,尖銳的鈴聲傳入屋裏,素弦微微一頓,手指被竹篾紮了一下,很快泛了紅。

他平素膽小,只是此時慌張也沒用,只能相信慕南風能以一己之力擋住來襲的魔修了。

鈴聲一直在震,他心煩意亂,便不去管兔子,掀開帷帳,準備從記憶裏搜刮一下,有沒有能幫上慕南風的地方。

他穿着裏衣便下了床,在地上踩了踩,腳硌紅了,便悶悶不樂地坐了回去。

身上染血的黑衣人,陡然闖入門中。

“師尊!”他氣喘籲籲,直盯着素弦,眼中仿佛能放出光,“徒兒扛不住了,快走!”

他朝着素弦伸出手來,眼中滿是焦急。

——這人是以易容縮骨之術改變了身形的朱羽。

素弦愣愣地看着他,像是被吓傻了。

确實該是如此,美人兒就該在床上靈動,下了床也是給人玩壞的,呆愣愣的才最可愛。

朱羽炙熱的視線寸寸掃過素弦的身子,每看一寸,便覺一寸的妙趣。美色入骨,需好好品鑒。

他擡起手來,不容拒絕地握住素弦的手腕。

他仿佛已經感受到了,那手腕上肌膚的柔嫩,若是捏久了,還會泛起紅潤,他會紅着眼睛,柔柔地喊,讓自己輕些……

可先紅的不是素弦的雙眸。

而是朱羽的胸口。

鮮血染濕了衣衫,滴滴答答地落下。

一柄長劍從後心襲來,直直穿過了他的心口。

朱羽不可思議地看着素弦,手指與素弦的手腕輕擦而過。

素弦捏着自己被碰過的手腕,眼眶卻是真的泛紅了。被龌龊的人觸碰,實在超過了他的容忍限度。他氣得渾身都在顫抖。

在朱羽心中,毫無反抗之力的柔弱美人,微微擡起眼眸,眼神冰冷而高傲。讓人……忍不住想把他揉碎。

朱羽眼中的生機逐漸消散,目光卻越來越炙熱。

他聽見,美人的聲音也冰涼得如同雪水。

“冒充南風……你該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素弦:瞬間認出對面是假貨,驕傲jpg

慕南風:趕來鞭屍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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