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兩全
玄幽宗有幾個化神修士坐鎮。無論外面怎麽腥風血雨, 在玄幽宗裏,總是安寧祥和。
主峰人來人往,弟子們交了任務, 三五成群地離開。旁邊的山上, 偶爾傳來鳥鳴。
一襲黑衣成了異色。
慕南風走到哪裏, 哪裏的人群便會散開。很安靜,也極顯眼。
天生魔體在玄幽宗的待遇大抵如此。剛來時還要差些。他來主峰四次, 有三次是帶了傷回去的。剩下的一次,是素弦陪着。
他前些日子剛回玄幽宗時,來主峰交割, 那管事弟子見了他,面色比見了鬼還差。今日倒是好了些, 只是躲在了他十尺開外。
慕南風微微一笑:“多謝。”
轉身便走。
廣場上有不少弟子,無事可做,也不散開,像是專門來圍觀他的。他靠近了,他們就裝作無事般散開。離遠了, 就隐隐投來視線。竊竊私語着。
“仙尊真是被他氣得丢了修為?”
“那還有假……”
“仙尊那麽喜歡他,一聲不吭地走了幾十年, 還有臉回來。”
沒一個字是真的。慕南風擡起手臂,周遭的竊竊私語忽然停了。
他拉了拉筋骨,繼續朝前走。他故意地, 走着人最多的那條路。弟子們像螞蟻一樣,因他散開。
日頭偏西, 殷紅如血。
他今日不在,師尊近日心思不寧,想必耐不住寂寞, 會做些小動作。師尊對自己的身子多少有點不自量力,若是跑得遠了,怕是晚上還睡不好,在夢裏喊他。
夕陽撒下,染紅了一道素白的身影。
慕南風驚了一下,顧不上捉弄同門,迎上了禦劍而來的人。
劍上之人脊背挺直,面色冷淡,整個人便宛如一柄浸在冰中的劍。陽光灑在他身上,卻像是被他凍住了。弟子們發出一陣無法壓抑的驚嘆。
素弦恍若未聞,眸色冷的像塊堅冰。
慕南風迎上去,後知後覺行了個弟子禮,用身子給素弦擋住了大部分視線。身後的嘈雜聲大了些。
“師尊?”
素弦沒應答,像是聽不見。
素弦身上還有清明峰的雨味兒,慕南風一眼便看出他從哪裏來。
梅毓和他說了什麽……
“師尊,怎麽突然來主峰了?你身子不好……”
“噓。”
素弦忽然擡頭,輕聲吐出個噓字,只有兩人聽得見。
慕南風閉上了嘴。
整個廣場都安靜了,鳥雀也不敢叫。
誰都看出來了,就算慕南風一言不發地離開,丢下素弦幾十年,仙尊依舊獨寵着他,護着他。
冷風般的威壓下,無人再張得開嘴。除了慕南風,他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成了衆矢之的。身後的視線都砸在他身上,在他們眼裏,他就是個仗着仙尊寵愛,肆意妄為的孽種。頂着惡意,他的笑意更濃重:“恭喜師尊修為恢複。徒兒日後可以安心了。”
又在打趣他。說的好像他要仰仗自己庇護,才能在宗裏待下去一樣。素弦回過神來,垂下了眸子,肩膀微不可查地顫。
他做了什麽啊……又鬧事了,還是在陸九離的地盤上。
完了,他們師徒要被宗主師兄追殺到天荒地老了。
素弦朝前伸手,趁着沒人看見,悄悄扯了扯慕南風的衣袖。
他薄唇微動,無聲地說:“快跑。”
·
回到清淨峰。素弦倚在軟塌上發呆。
今日走的太遠了,渾身都酸痛。
慕南風給他備了熱水,輕輕敷着泛紅的關節,給他推開淤血,笑他:“明日就是月圓,師尊滿宗亂跑,真是能耐。”
雖在笑,卻帶了實打實的不贊同。
素弦忽然有些不開心。
從清明峰出來,他忽然很想去找慕南風。
梅毓告訴了他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和他說。
“你的身子我記得。你徒弟能鎮。
“認他為主太危險,須得給他加道奴契。你們互相牽制,才不至于傷了你。
“你今日來找我,師兄還以為小素弦想好了。看來沒有。
“回去想。想好了來找師兄……趁我還記得。”
原主早在百年前,就知道自己是爐鼎體質。他在玉簡上寫下天生魔體能認主,而後與梅毓商量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素弦認慕南風為主,在那之前,素弦為慕南風烙下奴契。
二人互相為主,扭曲地獲得兩全。
太可怕了。
原主推翻了這個想法,梅毓卻一直記着,這個唯一能醫好他小師弟的法子。
聽了這些話,素弦慌不擇路地跑了,狼狽地像是後面有餓狼在追。他都忘了告訴梅毓,他已經吸收了慕南風的內丹。
“師尊?”慕南風見他沒反應,朝他臉上刮了一下。
素弦唔了一聲,下意識蹭了蹭。回過神來,他又郁悶地縮了回去。他分不太清,是他自己想親近慕南風,還是那該死的爐鼎印在支配他。
素弦轉過頭,不堪其擾地阖上眼睛:“我困了,你先走吧。”
慕南風卻笑:“我若是不想走呢?”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當他是什麽了?他也賭氣。
師尊今日死氣沉沉的,讓他就這麽走了……他怎麽能放心。
素弦遲滞的思緒轉了轉,想,那好吧,先不睡了。
他道:“那就繼續聊……你別停,繼續揉。”
慕南風以為他會生氣的。得了個頤指氣使的回答,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他覺得自己好笑,便笑了。在師尊身邊,他總是很容易笑出來。
素弦的聲音帶着倦意:“往下點……”
他想了想,回憶起慕南風的問題。他在清明峰受了委屈,腦子一熱,便去找了慕南風……誰知道他為什麽要過去。
他輕輕道:“想你了。”
慕南風的手頓了一下,力氣大了一些,壓得素弦痛叫一聲,帶了哭腔,叫他別那麽用力。
他忽然後悔了。他不該留下來。
夜裏和白天不一樣,在夜裏,人很容易便會想到些,平素不該肖想的事情。軟玉在懷,卻一遍遍告訴着自己,要循序漸進……實在折磨。
自己選的,算了。慕南風笑着,在素弦的額角偷了個淺淡的吻。
素弦從淺眠裏驚醒,迷蒙地看着他。
“師尊說完想我就睡着了,”慕南風道,“想我就是想在我身旁睡?”
素弦睡得迷糊,不知他有什麽言外之意,迷糊地點了點頭,喉嚨發出微弱的咕嚕聲:“你別走……陪我。”
·
素弦終究把自己鎖回了寝殿。
身子發作得又急又猛,他幾乎來不及捂住慕南風的口鼻,只聲嘶力竭地告訴他,滾。
下流的香氣,下流的身子。靈蛇一樣的爐鼎印。跗骨之蛆一般纏着他。
他掙紮着,不受控制地來到寝殿的門邊。他有了修為,這修為成了最大的災禍。
素弦一擊下去,清淨峰差點少了間寝殿。禁制岌岌可危,再也經不起他下一擊了。
慕南風本就在旁等着,見裏面這麽大動靜,忍了幾下,終于輕輕喚道:“師尊。”
他戳破過師尊的秘密,師尊最難過的時候,絕對不希望他在身旁。可擔憂翻江倒海,慕南風實在忍不住。
裏面卻陡然安靜下來。
而後瘋狂地響動起來。像是有人在以血肉之軀,與堅固的禁制碰撞。
“南風……”素弦的聲音又甜又軟,卻帶着絕望。
“沒事的,師尊,熬過今日就好了。”慕南風聲音還平穩着,盡職盡責地安慰素弦,面色卻已陰沉。
好……素弦哽咽着叫出。
他好痛,好難過,好想靠近。
裏面安靜下來。
一刻鐘後。
裏面傳出更加甜膩的叫喊:“南風……”
“我就在你旁邊。”
“南風……”
“我在,師尊。”
“南風……”
“我在。”
·
素弦折騰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日晚,月亮第二次升起,寝殿才安靜下來。
慕南風自覺戴上幂籬,進了寝殿,抱素弦去殿宇邊緣沒受波及的小床去睡。
素弦被折騰得狠了,身子時不時猛地顫抖一下,慕南風只能捉住他的手,告訴他,我在。
他沒點燈,隔着幂籬,只能隐約看見素弦的輪廓。他認真地描摹着素弦的輪廓,伸手撫摸他的面頰。
“你怎麽能這樣……讓人着迷。”他疑惑地問着,明知素弦給不了他回答。
他分明是來殺人的,卻再次墜入了交織的網,緊緊被纏住了。陷得越深,摔得越慘。他分明經歷過,卻無法自控,也無法自拔。
“你對我下蠱了麽。”他唇角勾着,笑自己想的太多。要是有那本事,他師尊哪還至于被他牽制。
窗外的風,流向變了。慕南風若有所感地擡起頭。
在月光下,一人同樣戴着幂籬,走入了寝殿。
“大師伯……”慕南風喃喃着。卻發覺捉住自己手的素弦,身子猛地掙動一下,似是極不想面對。
梅毓朝着慕南風點了點頭,道:“我來給小師弟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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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魔神的短命白月光》雲夢江舟
#文案為第一人稱,正文為第三人稱#
我是仙界最後一只小鳳凰。
師父飛升前說我欠了一個人情,不還就無法飛升成仙。
我費勁千辛萬苦後,成功混入恩人身邊。
恩人天生煞體,克親克友,衆人避之不及,孤苦伶仃,為報恩情,我拜他為師,相伴左右。
恩人身受誤會,遭萬人指責唾棄,為報恩情,我與他結為伴侶,不離不棄;
恩人為救天下蒼生而受傷,命懸一線時,為報恩情,我拼盡性命取心頭血為他療傷;
恩人唯一的心上人命懸一線,藥石無醫……
鳳凰的軀體有讓人起死回生之奇效。
為了不讓他難過,
我以身煉藥,成全了他們二人。
然後,我飛升了。
人間的日子大抵苦悶貧乏,沒有師父的天界也不過如此。
直到我閑來無事,在仙界四處游歷,遇到了一個怪人。
他白布蒙眼,面色枯槁,只懷中捧着個什麽東西,碎碎念個不停。
我好奇的一聽,原來是《往生咒》,不免覺得有些悲哀。
因其《往生咒》是專門為超度那種死法極其慘烈、甚至魂飛魄散的人用的。
我正想上前安慰數句,卻見那人擡起頭,懷中抱着一個精致的瓷瓶。
正是我當年以身煉藥之後,最後留下的東西。
哦,我淡淡的想,原來他哭的人,是我。
後來我才知道,我死的那日,他一夜白發,屠盡天下人。而後一夜成魔。
#此後,全天界都在傳,我是魔神求而不得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