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出兵的理由
屋子裏靜悄悄的,唯有一頭老虎啃着雞腿兒,不時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而坐在屋子裏的兩人,一個緊張地不知道幹什麽說什麽才好,另一個則好整以暇的坐着喝酒。
淩深喝了幾杯,見對面的人仍沒有說話的意思,終于開口說道:“怎麽不說話?我還等着你跟我說說你家将軍的事兒呢?”
那小夥原是低垂着頭的,聞聲小心翼翼地擡了起來,瞟了淩深一眼又迅速垂了下去,好久才弱弱地說道:“你說将軍不都跟你說了,怎麽還來問我?”
小夥終于發現自己似乎被人坑了,不過既然發現了這一點,他就決定不再受人坑蒙拐騙來着。
淩深挑了挑眉,便拆招道:“你家将軍是什麽樣的人你不知道?你覺得他會如此詳細每件事兒都跟我說,尤其還是入獄差點被砍頭這種事?”
那小夥聽了點點頭,表示贊同,話說這種事兒的确不好說,怎麽說?難不成說自己因為怎麽怎麽樣,所以變成了逃犯,這種事兒說出來總不大光彩,更何況也是傷心事一件。
那人深以為然後,想了想就頗為氣憤地說道:“其實是這樣的,當年我們在班師回朝的途中,遇到了埋伏,軍中損失慘重,上頭說要嚴懲,結果就有幾個小人一口咬定是将軍指揮不得當,一時又有朝中大臣彈劾将軍裏通外國,和夏國朝廷有所往來……”
“就因為這?”淩深一擰眉,覺得這種原由實在有些不可理喻。
“你懂不懂裏通外國的嚴重性?”小夥有些無奈,偷偷瞧着淩深的眼神裏都充滿了鄙視。
“可問題是你家将軍并沒有通吧。”就這點淩深是無條件相信于狁的,就他的了解,那個人是不會幹這種事的。
“自然。”小夥收起了那份鄙視,好好說道,“可問題是皇上不信啊。”
“你說皇上不信?”淩深覺得奇怪,這與他往日裏聽到的有些出入呢,按理說于狁這個竹馬竹馬的該是那種“全世界都不信你,唯獨我還信你”的。
“是不信的,不然怎麽會給将軍按上這莫須有的罪名。”小夥是堅定的帝王黑,在他看來,下令抓了他們将軍的人就是壞人,這是毫無疑問的。
淩深對這話表示懷疑,畢竟若真如他所說的,他們當家的沒道理還袒護那皇帝,就是竹馬竹馬也不會。不過這種話他是不會說的,就讓這群無知的人繼續讨厭那皇帝吧,大當家的最喜歡這種所有人都站在自己這邊,一起鄙視唾棄自己情敵的事兒了。
“聽你這麽說,你家将軍出事的時候就沒人幫他麽?”
“該是有的,不過那些人都遠在邊關,遠水救不了近火。”小夥老實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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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深聽了這話卻是嘴角一抽:“你家将軍人緣這麽差?”這是在朝的文武百官都落井下石的節奏啊。
“那是因為朝廷裏全是奸吝,以何相為首的那一批老不死的整天就想整死我們将軍,要說裏面還有誰不錯的,武官裏面就只有中郎将,文官裏面有一些,但大多人微言輕,沒什麽大用。”
“這些事你挺了解的啊。”淩深快要對這小夥刮目相看了。
小夥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坦言:“其實這都是宋镖頭說的,他還說侯大人是百官中唯一肯替将軍說話的。”
“侯大人?”淩深挑眉。
“就是中郎将侯月濱侯大人。”
淩深“哦”了聲,不動聲色地将這名字記下了。
小夥見淩深興趣挺大的,于是又将一些自己知道的事說了些,無外乎他們将軍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了得之類的。
淩深坐在對面,聽得津津有味的,這可比大當家自己說的有趣多了,畢竟當事人說的話總不如旁人說得那般精彩。
從這小夥口中,淩深對自己家這位又有了新的了解,這個人他英明神武,用兵如神……總之是個相當不得了的人,卻因不善交際還是被一□□臣給坑了。
這實在是件不幸的事情,淩深想了又想,決定下次回去好好對待當家的,定要對他千好百好的,好安慰他曾經受過傷的心。
當晚,往日極少做夢的淩深奇跡地做了夢,也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怎麽着的,還真被他夢見了當家的。
那是個極其空曠的地方,周遭無物,然而淩深卻不知自己現在何處,只能依稀看到那空地上于狁長身立于中間。他想要上前去找于狁,可不管他如何奮力地往自己所看的地方走去卻依舊徒勞,就是他扯着喉嚨呼喊,聲音也仿佛被堵住了,無法沖破最後的束縛。
這樣糟糕的情況持續了好一會兒,空曠的地方陸續出現好些人,有穿着官服的,也有身着铠甲的,他們也跟于狁一樣站在那裏,所不同的——于狁站在中間,而他們紛紛站在四周,将他孤立地圍堵在中間。
看到這一幕,淩深整個心就揪了起來,盡管明知自己這是在做夢,卻依舊無法抑制心裏的緊張與不甘——他竟是不能上前去幫他,只能站在不知哪個角落默默看着。
後來是怎麽醒來的,淩深不記得了,只曉得最後入眼的似乎是一幕極其血腥的畫面,他一陣心驚,緊接着便睜開了眼睛。雙眸瞪着床幔的時候,他腦海還是空白一片的,一直到逐漸冷靜下來,他才慢慢回想起夢裏的事情。只是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他還是沒能記起來,只曉得那一群人圍着于狁,似乎在指責着他什麽。
這夢實在有些糟心,淩深在床上又靜躺了好一會兒,才有些艱澀地爬起來。他剛坐起身來,蜷在床邊的大貓仔兒耳朵一動,跟着擡起頭來,那雙金色的眸子在夜裏泛着幽光地望着他。
淩深探身拍了拍它的腦袋,示意他繼續睡覺,待大貓仔兒眨巴眨巴了眼睛又趴了回去,他才走到桌邊拿了杯茶潤潤喉。外頭月光淺淡,落下來時好似只有薄薄的一層,淩深望着那月光,卻莫名有些心悸。他摸了摸胸口,又揉了揉額角,心想着估計是沒睡好,只好躺回去逼迫自己繼續睡覺。
這一夜淩深最終還是沒能睡好,醒來時就見他眼底下淡淡的青色,因着沒了眼鏡這遮擋物,看起來就極其明顯。不過也幸虧是在古代,沒有那映照清晰的鏡子,至少淩深自個是瞧不見自己這副憔悴的模樣了。
今日這城裏格外寧靜,淩深一出房門到了大廳就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異樣的氣氛。他環視一圈,便發現這裏的店小二畏手畏腳的,而其餘人臉上都有些緊張,神色間也皆是匆忙,甚至連他身邊的腓腓都沒能吸引他們的注意,亦或是震懾住他們。
淩深擰着眉,帶着已經不再小的黑老虎走到押镖人的那一桌,坐下後便問道:“究竟怎麽了?”
衆人瞧了淩深一眼,看見這人眼底下淡淡的青色都有些訝異,其中那小夥極快地斂了表情,給淩深解疑:“城裏的人都說又要打仗了,估計是看昨日屠戈領兵出城,所以有此懷疑。”
“那真相呢?”淩深問完了,從桌上揀起兩個包子,一個丢給上半身趴在他杌子上的大貓仔,另一個自己慢慢啃了起來。
“還不清楚,大家都是道聽途說的,不過我們總結了下,目前有這麽幾個版本。”那小夥吸溜喝了口豆漿,這才繼續說道,“一個說是屠戈出兵攻打山海城去了,據說是因為之前難民全去了山海城,夏國那老皇帝覺得山海城吸收難民是要造反,就派兵鎮壓去了。”
小夥晃晃手,煞有介事道:“不過這個可能性很低,畢竟山海城現在根本沒表露出不臣之心,現在就動手未免太急眼了。第二個……”他又舉起兩根手指頭,那模樣就跟在說書差不多,“屠戈準備突襲鎮北關,第三個麽,也有人說是去剿滅個把山寨的。”
淩深聽到最後一個,眉頭不自覺就擰了起來。
小夥看在眼裏就又說道:“溯北那一片山嶺裏,除了一些個小村子,就只剩下山寨了,況且除了個把以為非作歹為宗旨的山寨,剩下的多是以救濟人為主的義寨。再說了屠戈這人為人高傲,是不屑去對付這些小山寨的。”
淩深挑了挑眉,倒是沒料到這人竟會安慰他。
“那你的意思是,只剩下第二個可能喽。”
小夥卻在聽了這話後迅速搖了搖頭,跟着搖頭的還有其餘幾個人。
“這不可能,近期并沒發生什麽突發事情,屠戈沒有出兵的理由。”
“萬一別人就是想打鎮北關呢,需要什麽理由?”淩深對政事外交這方面不是很了解,當然他是知道出兵攻打某個國家是需要理由的,就像當初某國侵略過來,不也是打着“你們竟然該死的殺死了我們”的人為理由,然後就這麽沖過來不是麽。不過眼下這時代還沒有國際法這玩意兒,是沒人管你用什麽理由出兵的,只要你夠強悍,就是你正大光明地打着我要搶劫的名義別人也奈何不了你。
淩深這話讓對面的人有些無語,但竟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因為這屠戈有時候就是這麽蠻不講理的一個人。
這一時間,他們都顯得安靜極了。淩深瞧着他們,也不說話,自顧自解決着手頭的包子豆漿。
可就在這時,一個頭上紮着雙髻的孩童走到他們桌邊,這小孩先是擡頭瞅着淩深,接着又面露膽怯地瞧了瞧正啃着肉包的大貓仔兒,最後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他小聲開口問道:“大哥哥是姓淩麽?”
淩深有些莫名,但還是回道:“是。”
那小孩兒聞言,從懷裏掏出封信來遞給淩深:“這是一位公子要我交給你的,他說只要給你這封信,你就會給我包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