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同意上京

淩深最後自然跟去了。一到山下,就看到嚴陣以待的幾百士兵排得整整齊齊站在那兒,為首一人騎在馬上,一身朱漆山字甲将他整個人襯得極其霸氣,只不過這人臉圓目長,看起來就偏帶一些陰柔之氣。他們下山的時候,這人似乎正打量着周圍的地勢,戴着兜鏊的腦袋左右晃動了,一直到他們出現在山腳處,這人才收起目光,集中到他們身上。

顯然,這人也是認識于狁和在場其他幾人的,當時也不下馬,依舊坐在馬上虛行一禮,而後笑道:“主……哦,現在不能再叫主帥或将軍了,于狁。”

僅僅兩個字的名字,他卻故意說得很慢很慢,一字一頓得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

先不說一聽這人說話就來氣的淩深,就是常常一臉正氣的趙雲洲聽了後都擰緊了眉,看着眼前這人的眼神波濤洶湧的,仿佛下一秒便要将這人撕碎。

面前這人卻是笑看着趙雲洲,帶着三分得意,四分嘲諷地繼續說道:“各位,四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淩深見身邊這兩人沒一個要開口的意思,知道他們都是行動派,與其跟人耍嘴皮子,還不如動手來得實際。可目前這種情況怎麽看都不适合動手吧,大當家的想了想,索性将這話當成是對自己說的,套近乎地回道:“是啊是啊別來無恙呢,倒是你,四年不見,臉上的皺紋多了不少,體型……嗯,也開闊了不少呢。”

這是在暗罵他又老又胖啊。

山字甲将領覺得自己仿佛都能聽到背後那些士兵的暗笑聲了,因着這幾年他的确是……壯了不少哩。

當下這位将領腦子一熱,差點就拔刀要求決鬥了。不過他好歹也當了幾年将軍,打仗的本領雖一般,但城府倒是深刻不少,垂眸看向淩深,企圖記住這人的樣貌,将來才能好好報複一番。只是他才低眉一看,整個人就這麽愣住了,眼前這人俊美得猶如天神,是過往他絕不曾見過的。

這位将領只愣了一會兒,下一刻疑問就占據了他的腦海。因為之前他以為這人必定是以前跟随于狁的其中一員,可看清楚了他的容貌,這位将領覺得,若他以前見過這人,沒道理會忘記來着。

他擰着眉,苦思冥想了很多可能,卻唯獨沒猜到別人僅僅是瞎說來着。

要論山寨裏頭睜眼說瞎話的本領,大當家的稱第二,怕是沒人敢稱第一的,眼下只是忽悠這麽個人,自然是不在話下的。

只見被忽悠的山字甲将領臉色忽青忽白了好一會兒,這讓本來還繃着張臉的于狁面色稍緩了些,微微牽起嘴角,卻是沖着淩深淡笑了下。

淩深看在眼裏,異常默契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于狁這才收回視線,再度看向對面這人,沉着聲音說道:“孫睿,今日你帶兵到這兒來,倒是不怕夏國将這當成理由,派兵來犯。”

山字甲将領一聽于狁開口了,忙斂了方才的氣惱,聽他說完這話,又不以為然地哼笑了下:“你以為我是你,做事畏畏縮縮、瞻前顧後的,就是夏國來了,大不了我将他們打回去便是了。再者,那姓屠的還在上京關着呢,漢陵關眼下沒有将領,還不得好好關起門看好自己,哪裏有精力來管這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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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還算有點兒腦子。”大當家的覺得自己下來就是拉仇恨來的,眼下找着機會了,自然要好好借機嘲諷他一番了。

“你……”山字甲将領手握着刀柄,差點兒又要拔刀要求決鬥了,不過這次他又憋住了。作為一軍之主,山字甲将領覺得自己怎麽能跟個無名小卒一般見識呢,就是這人長得再好看,也無法抹滅他是小卒的事實,不然怎麽可能沒見過他呢。

所以說,這位将領是真信了淩深最初那句話,将他列入以前肯定見過自個的行列中——見過自個,自個卻沒見過的,那肯定是龐大軍隊中的一員,或是街上的小老百姓一個了。

對于這種人,山字甲将領覺得若跟他較真了,實在有失自己的風度啊。

于是,做足了思想工作的山字甲将領冷哼了聲,頭一瞥瞧都不瞧說話的淩深。

淩深對于他的無視倒也不在意,只優哉游哉地望天數着天上的白雲,一副我壓根沒注意到你的樣子。

山字甲将領眼角瞥到他這般模樣,又不屑地哼了聲,繼而對于狁說道:“于狁,今日我來此是奉命抓捕你的,若你乖乖配合,念在以往的交情,我也不與你動粗,帶你回京複命;倘若你不配合,休怪我不客氣……”說罷,擡手一揮,身後衆士兵配合地發出一聲吼叫。

這架勢俨然于狁回答一個“不”字,這群人就會沖上來抓人了。

淩深抽着嘴角,覺得眼前這人的行為幼稚得可以,由這種人當什麽鎮北将軍,這鎮北關至今還能堅守在那裏,實在也是上天保佑。

于狁在那吼聲漸歇後,沒什麽停頓就說道:“跟你上京一趟是沒問題,不過我希望再等個一天。”

山字甲将領沒想到于狁會妥協,頓時咧開嘴角,得寸進尺道:“不行,現在你便得跟我走。”

于狁卻不為所動,依舊淡定如初地站在原地。

山字甲将領鬧不懂他在搞什麽鬼,就眯着眼看着他。他的眼睛本就細長,一眯就沒了,又因他膚色偏黑,此刻這一張臉看起來就跟個圓滾滾的煤球差不多了。

只是此時此刻,淩深卻沒心情欣賞他這個表情,他滿腦子都是當家的那句話,說什麽去上京一趟沒問題的,只是再等一天的。若非面前還有幾百士兵看着,大當家的真想好好問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如果可以最好掰開他的腦袋瞧瞧他究竟在想什麽。

他悄然伸手拽住于狁的衣袖,有那麽一瞬間,大當家的莫名有種恐慌,仿佛不好好抓着他,這人就會消失一樣。

于狁卻恍若沒察覺到垂下的衣袖被人緊拽着,只安靜地等着,不一會兒,山腰處忽得響起震耳欲聾的吶喊聲,緊接着山腳處陸陸續續沖下一批手持武器的人來。

山字甲的将領一瞧見這場面,臉色頓時變了。

“你這是……”他皺巴着一張臉,好久好久才吐出後半句話來,“在威脅我?”

于狁卻淡然地望着他,道:“随你怎麽理解。”

山字甲将領望着眼前這群人,又擡眸瞅了眼隐藏在山腰上更多的人,即便那些都非訓練有素的兵士,但到底人多力量大,便是人海戰術,若全從山腰上沖下來也夠嗆了……更遑論他可認識山腳這群人,以前可都是于家私軍裏的精銳部隊。

山字甲将軍咬着一口白牙,哼哼唧唧了片刻,最後終于妥協了。

“哼,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我寬限一日,明日我再帶兵過來,若然……”

“沒有這個必要,明日我親自到鎮北駐地去。”于狁低眉承若道。

山字甲将軍愣了下,随後又哼了聲:“這可是你說的,明日我等着你。”

落下這話,這人如來時那般,又帶着那幾百人浩浩蕩蕩地回去了。

一直到人都走光了,淩深一把扯住準備往寨子裏去的于狁,并将他拽往一邊的樹林子裏。身後趙雲洲見此打算跟上,卻被淩深狠狠瞪了眼,他的眼神陰冷無比,仿佛透着徹骨得寒,凍得他顫了兩顫。

這還是趙雲洲第一次覺得這人可怕,尤其是他此刻那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若現在有人嘗試靠近他,趙雲洲完全相信這人會動手殺人。而就在他猶豫的檔口,毫無溫度卻又充滿威壓的一個“滾”字落下,當真讓他沒什麽反抗就轉身離開了。

待四下無人,淩深一把将于狁推到樹上,将他困在自己的臂彎中。他的動作粗暴不堪,面前這人卻只是默默承受着,這讓他本就無處發洩的情緒更是浮躁。

好久,他才似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問道:“你明日真要去那什麽鎮北駐地?”

“嗯。”于狁望着他,一雙眼睛裏滿是認真誠懇,這表示他的回答絕無虛假。

然而這一刻,淩深并不願意他露出這種表情,他寧可他說得是假話,寧可他是騙他的,就是讓他在當幾個月的和尚,都比看着他被送去上京好太多了。

他緊緊抿着唇,沉吟了片刻,又冷靜了一會兒,問道:“你從沒跟我說過這件事情。”

“那是因為我沒料到他這麽早就來了。”于狁誠實地回道。

淩深聽了卻只覺心髒一陣抽搐,他面上僵直,卻還是強迫自己繼續問道:“你是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只要朝廷的人一來,你就跟着走?”

“差不多。”于狁有些不忍看他這樣,只得閉上眼睛。

“什麽時候有的?”淩深卻依舊死死盯着他,只是連他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已然有些顫抖了。

于狁知道他在問什麽,只是聽着他這聲音,心裏有些抽痛,一時便也沒有回答。

殊不知他這沉默就已經給了淩深回答,一時間前塵往事湧上心頭,他緊抿着唇才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好久好久,他深吸口氣,忽得扯起嘴角,笑了:“呵,我就奇怪你當時怎麽就知道教我那些個東西,原來竟是打得這主意,讓我接手你這個山寨,然後你好安心地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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