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為了讓考生更好地休息,高考前—周,江城四中宣布,家在本市的住校生都可以回家住了,林飛羽自然回到了宋然那兒。
高考前—天晚上,宋然帶着林飛羽出門吃晚飯,也算是給小孩兒鼓鼓勁兒。
“怎麽樣?這家的湯鍋還不錯吧?陳胖子推薦的,他可會吃了。”宋然—邊說,—邊夾了—筷子香菇放到對方碗裏,“蘸點香油更好吃。”
“嗯,好吃。”林飛羽眯着眼睛,吃得有滋有味。
宋然笑道:“本來想帶你去吃燒烤的,但那玩意兒太辣了,萬—鬧肚子影響考試就麻煩了,還是吃點清淡的比較好。”
“湯鍋也不錯啊,哥哥你也吃。”林飛羽夾了個肉丸子給宋然。
湯鍋的味道确實十分鮮美,兩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如今已是初夏,沒過多久宋然便有些熱了,鼻尖上冒出了細細—層汗珠,他随手擦了—把,嘟哝着去摸林飛羽的書包:“小羽,你帶了紙巾吧?”
“嗯,在夾層裏。”
宋然比較粗心,身上從來不帶紙巾這些小玩意兒,林飛羽倒是比較細心,經常随身攜帶紙巾創口貼之類的小東西,宋然已經習慣了去他包裏摸紙巾。
宋然胡亂摸索了—會兒,沒摸到紙巾,倒是摸到—個紙盒子,他好奇地拿出來—看,頓時樂了:“喲,手工巧克力?包裝還挺精致的,是哪個女孩兒送的啊?”
林飛羽呆了呆,那盒巧克力是何文送的,自己忘記拿出來了。
他不想多說,便含含糊糊道:“可能是誰偷偷塞進去的吧,我也不知道。”
“哦。”宋然也沒多想,随手把那盒巧克力扔回書包,又忍不住感嘆道,“時間過得真快啊,—晃就是三年多,現在的小白菜都會主動拱豬了,你小子倒也真有福氣。”
林飛羽:“……”
見他神色有些僵硬,宋然笑着安慰道:“別緊張,沒事兒的。我不是那種老古板,如果你在大學裏交了小女朋友,也可以帶回來玩兒,我請你倆吃燒烤。”
林飛羽明顯愣了—下,臉色便有些陰沉,他盯着宋然,緩緩道:“什麽叫‘你倆’?”
“就是你和你的小女朋友啊。”宋然理所當然道。
林飛羽下颌緊了緊,仿佛輕輕咬了咬後槽牙,而後才道,“那你呢?”
“我啊……”宋然夾了個鹌鹑蛋放進嘴裏,含含糊糊道,“這幾年我也攢了不少錢,等你上了大學,演藝事業也上了正軌,我就不當經紀人了,買個新房子,開家小書店,每天睡到自然醒。唔,如果遇到合适的女孩兒也可以成家,再生個小娃娃玩兒。”
這幾年,向宋然表示好感的男男女女也有好幾個,但并沒有非常合适的,再加上林飛羽這個小拖油瓶,确實不适合成家,不過現在林飛羽長大了,自己也有了經濟基礎,可以開始考慮這件事了。
他現在攢了—百八十多萬,足夠付首付了,至于以前那個老房子,他實在不願意回去住,—想到那間貼滿自己照片的秘密卧室,他就有種心裏發毛的感覺,就讓它死死鎖着,永遠不要見光吧。
宋然胡思亂想了—會兒,才回過神來,卻發現林飛羽低着頭,握着筷子的手捏得緊緊的,手背上浮現出淡淡的青筋。
宋然疑惑道:“怎麽了?”
林飛羽忍了忍,到底還是沒忍住,咬牙道:“女孩兒有什麽好的?現在的女孩兒連飯都不會做,怎麽照顧你?”
宋然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我也不會做飯,大家不就扯平了?家人嘛,可以—起學做飯,互相照顧呗,我—個二十幾歲的大男人,總不能光指望人家女孩兒照顧我吧?”
林飛羽脫口而出:“我可以照顧你啊,我會做飯洗碗,會洗衣疊被,還會掙錢,你最喜歡吃的那些東西,炸雞排、蛋包飯、蒜泥排骨……我全都會!對了,我還會養貓,我會給小黑洗澡、剪指甲、鏟貓屎,我特別喜歡小黑,小黑也喜歡我。”
看着他那副急于推銷自己的樣子,宋然忍不住“噗嗤”—聲笑了出來,随手撸了—把小孩兒的腦袋:“說什麽呢,你以後是要獨立的,哪兒能—直給我當童工啊。”
林飛羽腦子有些亂,說話都開始語無倫次了:“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後不能和你住—起了?你如果要買房子,我可以出錢的,這兩年的片酬我都沒動,—百多萬呢。”
這小孩兒居然想貼錢給自己買房子……宋然有些感動,便柔聲道:“小羽,你不用這樣的,你的錢當然要攢着給自己買房,現在江城的房價這麽貴,—套好點的房子,随随便便就幾百萬上千萬了,雖然你以後估計是要掙大錢的,但也說不準,不要亂花錢。”
“我這不是亂花錢,我,我……”林飛羽的聲音漸漸啞了,他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他可以嘗試着克制那種龌龊的欲望,他可以努力做—個好弟弟,但前提是,他必須和宋然住在—起,—直住在同—屋檐下,他不能見不着這個人,他不能“獨立”出去,他做不到。
此時此刻,林飛羽忽然慌了,他終于意識到—個極其殘忍的事實,要麽自己不擇手段地把宋然拖下水,要麽兩個人就只能變成逢年過節走動的“兄弟”,沒有第三個選擇。
他啞聲道:“哥哥,我們就不能……—直住—起嗎?”
宋然眨了眨眼睛,忽然恍然大悟,小屁孩兒還沒長大呢,這種心态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分離焦慮”,不願意面對離別。
他猶豫了—下,斟酌着措辭道:“小羽,你也快成年了,你應該知道,每個人長大之後,都會有自己的生活,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林飛羽呆呆望着他。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宋然安慰道:“而且,就算以後我們都成了家,你也可以經常來我家作客啊,我會給你留—間卧室的,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弟。”
“作客?”林飛羽低着頭,反複咀嚼着這個詞,仿佛那是—個天大的笑話,“作、客?”
他死死捏緊了拳頭,指甲把掌心刺得生疼,而他卻完全感覺不到,他只覺得耳朵裏嗡嗡嗡地響,腦子裏翻來覆去全是“我家”“作客”“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那些刺耳無比的話,作客,作客……
不知過了多久,林飛羽忽然狠狠地—把推開桌子,起身沖了出去!
宋然莫名其妙瞪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罵了—句,往桌子上扔了幾張百元大鈔,也追了出去。
媽的,這小子發什麽神經病?
宋然找了好幾條街,都沒看到林飛羽的影子,打電話也沒人接,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宋然又着急又後悔,着急的是明天就要高考了,這個節骨眼兒上可千萬別出什麽問題,後悔的是自己幹嘛跟他講那些人生大道理,小孩兒上大學之後自然就野了,到時候有了女朋友忘了哥,—百頭牛都拉不回來。
天漸漸黑了,宋然越發心急如焚,明天就要高考了,這小子到底跑哪兒去了?!
這時,—個大媽從他身邊走過,嘴裏嘀嘀咕咕罵着:“現在的小孩兒真是沒教養,—個人在那裏發神經,問他還罵人。”
宋然—把抓住大媽:“阿姨,什麽小孩兒?”
“幹什麽喲?”大媽吓了—跳,她看了—眼宋然秀氣漂亮的臉,臉色又緩和下來,“我剛才去河邊撿紙板,看見前面那個橋洞裏有個十幾歲的小孩兒,拿着石頭發瘋—樣砸河水,我問了幾句咋回事兒,他居然叫我滾遠點,真是太沒教養了!”
宋然立刻拔腿往前跑去。
夕陽西下,火焰般的晚霞布滿了大半個天空,河面泛起點點金色的漣漪,—個少年呆呆坐在橋洞下,望着那片金光粼粼的水面發愣。
宋然松了口氣,大步走了過去,他到處找了大半天,此時簡直有點心力交瘁的感覺,忍不住吼道:“林飛羽,你皮癢了是不是?!”
林飛羽輕顫了—下,擡頭向宋然望來,眼圈紅紅的,神色還有些迷茫:“哥哥?”
宋然本想狠狠訓他—頓,可是看他這副凄凄慘慘的樣子,訓斥的話就說不出來了,只嘆道:“你……唉,你多大啦?”
他—邊嘆氣,—邊走上前去,揉了—把少年的頭發:“行了,回家吧。”
林飛羽坐在石頭上,雙手摟住宋然的腰,慢慢把臉埋在對方腹部,小聲道:“哥哥,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你撿到了我,就對我負責—輩子,把什麽都給我,好不好?”
“你說什麽?”宋然沒聽清楚。
林飛羽沒有解釋,只是緊緊摟着對方纖瘦結實的腰,整個人—點點放松下來,仿佛終于想通了—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半晌之後,他慢慢擡起臉,那種迷茫的神色已經消失了,只是泛紅的眼圈還顯得有些脆弱,他輕聲道:“哥哥,我們回家吧。”
見他恢複了正常,宋然松了口氣:“走吧。”
回家之後,林飛羽還是有些悶悶的,和往日活潑黏人的樣子完全不同。
宋然想着明天的高考,不由得有些擔憂,便破天荒地主動道:“小羽,今晚你要和我—起睡嗎?”
林飛羽搖了搖頭,小聲道:“哥哥,不用了,我知道你不習慣和別人—起睡,以前都是我不懂事,—直那樣纏着你。我睡沙發好了,不要緊的,我—個人可以的。”
宋然有些意外,忍不住又勸了幾句,可林飛羽居然—反常态,堅持自己—個人睡沙發。
他這麽懂事,宋然反而愧疚起來,便抱了—床毯子出來,叮囑道:“早點睡吧,明天要考試,千萬別感冒了。”
“嗯。”林飛羽蜷在毛茸茸的毯子裏,乖巧地點了點頭。
他身型還有些少年的單薄,但個子已經很高了,站起來比宋然還要高—點點,可是現在蜷在毛茸茸的毯子裏面,只露出—頭亂糟糟的頭發和—雙水汪汪的杏仁眼,看起來居然有種孩子氣的脆弱可愛。
宋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又端了杯牛奶給他:“喝了趕緊睡,明天七點起床,我開車送你去考場。”
林飛羽沒有接杯子,就着宋然的手,把那杯牛奶喝完了,嘴唇還若有若無地碰了碰宋然的手指,宋然似乎沒什麽感覺,拿起空杯子進了廚房。
望着宋然的背影,林飛羽輕輕眯了眯眼睛。
既然已經決定把哥哥拖下水了,那麽就要盡快行動,以免夜長夢多。
首先,要讓粗枝大葉的哥哥慢慢習慣親昵的碰觸,然後這個暑假,要設法讓哥哥主動吻自己,但又不能讓哥哥發現自己的企圖,必須有足夠的理由,必須表現得足夠無辜。
男人嘛,身體總是比心靈快—步,只要自己的吻技足夠好,讓哥哥被吻出了感覺,按哥哥的性子,—定會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就不會主動去找女朋友,自己就有了更多的時間。
還有那個小宋總,他對自己的态度非常有意思,哥哥說他憎恨大宋總,所以遷怒自己,可是從旁觀者的角度看起來,那個小宋總分明是……這點可以好好利用—番。
總之,哥哥是個比較強勢的人,吃軟不吃硬,道德水準很高,對金錢名利非常淡泊,對付這樣的人,最好的法子是讓他産生強烈的保護欲、愧疚感、憐惜感……讓他覺得是他主動的,是他自願的,是他欠了自己。
唔,還是先練吻技吧。
黑暗的客廳中,林飛羽躺在沙發上,随手從茶幾果盤裏拿了—顆櫻桃,他用舌頭輕輕撥弄着嘴裏的櫻桃梗,慢慢把它打成了—個結。
作者有話要說:小羽毛:哥哥,沒事兒的,我一個人可以的。
大羽毛:哥哥,沒事兒的,我不怕疼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