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纨绔

褚廷筠擡起眼皮看去,“這人怎麽這麽眼熟。”

“因為和我穿的一樣。”江麟旭很有自知之明,隔着竹簾能看見來人绛紫錦衣,叮鈴咣當同樣是因着身上佩飾量多。

“也不是全一樣。”褚廷筠評價道:“走路樣子比你騷包。”

葉淮允啞然失笑,解釋道:“我們先前見過他,賈濯忌。”

賈濯忌掀簾進來的同時,向老板便退了出去,葉淮允自然沒漏過他出了雅間後,頓時松出一口氣。

“怎麽是你們?”賈濯忌看着葉淮允二人,顯然還記得浮世居那一面。

葉淮允看着他由驚轉喜,又由喜轉為一拍桌子,而後道:“那就好辦了!”

什麽好辦?葉淮允有些愣怔地一頭霧水。

“教我出老千啊!”賈濯忌激動道:“我在樓上都看到了!”

葉淮允瞬間懷疑自己是否會聽錯了,這賈家開的賭坊,而他們在少東家眼皮子底下作祟,不揭穿也就罷了,竟還要學?

緊接着,他又見賈濯忌伸手在空中胡亂掄了一大圈,繼續說道:“還有那個能讓箭投進壺裏的武功,也教教我呗?”

聞言,褚廷筠驀然皺了眉,他方才那招雖說不算太高明,但對于這場子裏武功泛泛甚至根本沒有底子的人來說,是不可能察覺的。

賈濯忌見他們兩個神色變化,又是一拍桌,“原來真的有啊?我剛剛是猜的!”

褚廷筠:“……”他這是被猝不及防地套路了?

“所以,你們教教我吧!”賈濯忌還在孜孜不倦。

褚廷筠已經快對這個草包失了耐心,毫不含混地一口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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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濯忌擺擺手“嗐”了一聲,“只要你們肯教我,我立馬向外宣告是你們贏了。”

葉淮允萬萬沒想到,他們從水官到地官再到天官,一路費勁贏過來,結果到了賈濯忌這最後一關,竟會如此輕松。但他更好奇的是,這天官坊既是賈家所開,賈濯忌為何還要學這些不入流的手段?

他問出心裏疑惑後,賈濯忌支支吾吾半天,“是我家開的,又不是我開的。”

葉淮允瞬間就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笑了笑道:“倒也不是不可能,但賈少爺先得答應我們的條件才行。”

“你們想要什麽?”賈濯忌沒聽見他們方才與向老板的對話,想也不想就問道:“升官?還是發財?”

“發財。”褚廷筠這次倒是很幹脆,沒有再開玩笑。

但賈濯忌比他更幹脆,“這個容易!”

“賈少爺別急着答應,我們的話還沒說完。”葉淮允喝着茶,每一句話都說得慢條斯理,“我們是想發財不錯,但法子……是想要分一碗天官坊的羹。”

“啊?”賈濯忌立即搖頭,“這肯定不行,我爹不會答應的。”

他這樣說,葉淮允倒也沒堅持,站起來拍拍衣袖,似要準備走人,“不行也就罷了,只是賈少爺想要學的東西,恕我們無能為力了。”

“等等!”眼見葉淮允的指尖就要撩開竹簾,賈濯忌趕緊出聲。

“怎麽?賈少爺改變主意了?”葉淮允好整以暇地回頭。

“嗯。”賈濯忌咬咬牙下定決心,“我想辦法說服我爹!”

葉淮允和褚廷筠則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勾唇笑笑,頗有幾分伎倆得逞的味道。

桐彭城中最有財力的富戶賈家家主,名叫賈吏,不巧這幾日去了外頭處理商號之事,不在城中。葉淮允三人便應景地給自己編造出一個“想要擺脫家族,獨立出門謀生而尋求財路”的商人身份。見天官坊有利可圖,而且是不可限量的財路,動心不已。

賈濯忌聽得他們一番說辭,立馬就高呼起知己!

見他還有上前勾肩搭背之勢,褚廷筠趕緊拉着葉淮允默默退開了兩步,又把江麟旭推出去做擋箭牌。

這草包……無可救藥。

月黑不見一孤螢,微微風簇兩行袍,滿星河照得。

半夜三更,家戶門前的燈籠也已燃完,一片烏漆嘛黑。

葉淮允走在路上,還頗有幾分擔心,“留江少宮主一人在那裏,當真妥嗎?”

“沒什麽不妥的。”褚廷筠邏輯新奇,“衣品一樣的人,必然聊得來。”

葉淮允聞言想了想,似乎也沒什麽不對,只等賈濯忌完全信任了江麟旭,他們也好方便進一步探查天官坊。

“對了。”葉淮允忽又想起來問:“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向老板很眼熟?”

不知為何,他總直覺那向老板有些熟識,可細看之下,又完全想不起來認得之人當中有這般相貌的。

葉淮允正好側頭瞧了身旁人一眼,星光披灑下的皮膚,白皙得仿若有幾分不真實,腦子裏恍然就閃過點什麽。

“會不會和你一樣?”葉淮允狐疑猜測:“易了容……”

雖乍一聽荒謬,卻也不無可能。褚廷筠道:“這個容易,明日尋個機會試他一試便知。”

他音落,在葉淮允點頭間又道:“不過比起天官坊,我現在更關心另一件事。”

“什麽?”葉淮允擡眸對上他的眼,褚廷筠就這般驟然傾身笑看過來。

葉淮允的下巴被他用指尖一點點挑起,緊接着,一聲輕笑壓在耳際,頸發後便清晰回響起他低低的嗓音。

李府客院內阒寂無聲,如豆火光照不穿夜裏過暗的廊道,卻偏生映亮了葉淮允眼角點點光華和臉頰倏而泛起的一片緋紅。

葉淮允閃躲着他的耳語避而不答,轉眸将視線落在地上斑駁竹影,“夜深了,你的房間在前面。”

“你覺得能逃得掉?”褚廷筠捏着他下巴的手指緊了緊,含笑反問。

他語調拖出長長笑意,葉淮允保持十分的冷靜道:“嗯,能。”

“嗯?”褚廷筠垂落目光的一雙桃花眼如夜似淵,只一個眼神便能瞧得人心上一窒。

葉淮允極近地正對着他眸子裏潋滟生光,猶豫着想要張了張口,卻又羞于啓齒。

等到褚廷筠終于松開他,似是妥協:“行了,不鬧你了,早些休息。”

葉淮允甚至忘了同他道晚安,就匆匆合上房門,用背抵住大口呼吸着。

末了,他又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根,那裏還殘留着褚廷筠的些許溫度,以及那人咬在他耳垂的話音。

——我在天官坊提的願望,不是玩笑。

次日清晨,江麟旭頂着濃濃的一圈眼底青黑,沒精打采地出現在庭院中。

葉淮允甫走出房間,就被他的憔悴模樣驚了一驚,“江少宮主這是什麽了?”

哎,江麟旭絕望嘆了口氣,別提了,說多了都是淚!

他被賈濯忌一會兒要學這個,一會兒好奇那個,來來回回折騰了一整個晚上,每回好不容易逮着空合衣躺下,結果剛眯上眼,就又被拖了起來。

江麟旭幾乎要咆哮罵街,他不要睡覺的嗎?!

葉淮允頗有些同情他,“江少宮主辛苦了。”

“殿下以後叫我名字就好。”江麟旭擺擺手,“那些名號是給外人叫的。”

畢竟按名義上來說,這也算是嫂子呀!

恰好褚廷筠從隔壁一間房裏出來,聽到了兩人對話,張口就是一頓反諷:“賈濯忌那個纨绔熬得住一夜不睡,你就不行了?”

江麟旭拒絕回答這種傷自尊的問題,挪近葉淮允一步問:“殿下和我義兄怎麽了?”

“什麽?”葉淮允沒懂他的意思。

“就是……”江麟旭朝他擠眉弄眼的,又刻意壓低聲音:“吵架那種之類的。”

“并未。”葉淮允越發困惑。

江麟旭卻明晃晃的不信,還道:“沒有吵架你們為什麽分房睡?”

葉淮允:“……”

褚廷筠站在一旁,哪怕他聲音再輕,也都悉數入了耳,當即慢悠悠地勾起了一邊唇角,要笑不笑,“再多說一句,現在就把你送回天官坊。”

別介!一句話吓得江麟旭趕緊捂上嘴,“我不說了,我回去補覺。”

恰巧有下人端着漆盤送來早點,葉淮允順勢就道:“忙了一整夜,用過早飯再補覺不遲。”

江麟旭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早點就不用了,天官坊裏廚娘做的點心還算好吃,我在回來之前已經用過了。”

他說着就往自己屋子走去,而褚廷筠則像是賭他方才瞎說的氣般,在葉淮允側臉親了一下,才拉着人進屋。

屋中,葉淮允拿着湯匙攪着一碗銀耳蓮子粥,可半天不見喝一口。直到褚廷筠夾了一只油膩膩的鍋貼喂到他嘴邊,葉淮允才猛然回神愣了一愣。

“張嘴。”褚廷筠态度強硬,語氣卻不生硬。

葉淮允咬下那只鍋貼的一半,又見他把另一半塞進自己嘴裏,咽下後問自己:“在想什麽?從方才見了麟旭起就心不在焉的。”

“我也是突然有的思路。”葉淮允放下湯匙道。

他們昨日在天官坊看到的所有傭人都是小厮,沒有見到一個女子。而潘繡繡的賣身契,清清楚楚寫着天官坊。

本來葉淮允還想不通一個姑娘在滿是男人的賭坊中能做什麽,直到剛剛江麟旭說了一句“天官坊裏廚娘做的點心還算好吃”,他忽就福至心靈……廚娘。

【作者有話說:五萬字大關了!繼續沖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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