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櫃》18┃沈度立即後撤開去

王金發把攝影指導好說歹說給哄回來了。以後攝指燈指再有矛盾王金發要充當“裁判”。哄回來的當天晚上,攝影指導、燈光指導跟王金發還喝大酒了,據說,攝影指導燈光指導一喝高了互相數落,而後突然“兄弟”“兄弟”地叫起來,先後道歉了。

江沅知道,導演實在非常需要“領導才能”這個東西。他們有時非常嚴厲,雷厲風行殺伐果斷,可有時又春風和煦溫言細語,哄哄這個哄哄那個的。再一次,江沅想起沈度首次拿影帝的那部片了,導演說,因為需要下井拍攝,十分危險,他今天哄這個人不要走、繼續拍,明天又哄那個人不要走繼續拍,只有沈度這一個人從未産生退縮的心思。

不過,好導演是藝術家,藝術家又常沉浸在他們自己的世界裏,孤僻,甚至怪異,因此,好導演鳳毛麟角難能可貴。

江沅猜測,沈度應該想轉幕後,大概也是要當導演的。沈大影帝在片場時常跟各組學習攝制,不光是跟王金發,還包括攝影指導、燈光指導、美術指導、服化等人,不在片場時也常看電影、分析電影。昨天晚上,沈度就說,《魂斷藍橋》衆多技巧都被後人參考過,比如開頭,老年的Roy在大橋上,等永遠不會再出現的Myra的香魂,接着,一切回到二十年前——攝影鏡頭由遠而近,先拍大橋的遠景,還是俯瞰,再推至大橋的近景,這象征着時間的回溯、故事的久遠、主角的痛苦、戰争的無情。除此之外,他還講了許多東西,江沅都聽入迷了,覺得,沈度可以看出這些也真的是夠厲害的了,他甚至想每次都跟沈度一起“學電影”。真的很有意思。

江沅覺得沈大影帝是很适合“導演”職業。他認真,還細心,對所有人都非常好,可他又有一股子氣場,讓人不敢得罪、不敢造次,甚至說,沈度如果對誰好點兒,那個人會受寵若驚的。大家就是有種感覺——沈度這人冰冰冷冷,不管對誰都沒興趣,因此,他一旦給誰好臉色了,那個人就高興極了,雖然沈度在實際上是個非常溫柔的人。

…………

攝影指導被王金發哄回來的第二天,“姚震”生日這場“初夜”終于正式開拍了。在電影中,“性”總是非常重要,它讓人們無比癡迷,卻又留下無數謎團。對男人來說,一生就是一場春夢,渴望……,而後……。電影裏的劇情推進,通往卧室,通往床上——最後總是聚焦床上。導演們對這東西的挖掘也是五花八門,甚至拍了不少專門研究它的優秀影片,比如提名過2005年金球獎的講金賽的電影《性學教授金賽》——它鈎沉了人性至暗,還有提名過銀獅獎的講賴希的短片《它定能完成》。它們都是最極致的對“性”探索的電影片。

燈光師們又再一次忙來忙去跑東跑西。燈光師是整個劇組最最忙碌的一群人,設備極重,而他們要爬上爬下搬來搬去的,還老是被燈頭砸到、被燈罩燙到,很不容易。

王金發再一次清場了,片場只有江沅、沈度、王金發跟攝影師了,還有一個攝影助理。王金發他甚至沒讓其他人用監視器看。

王金發叫江沅橫着躺在片場的大床上,而不是規規矩矩的,因為這樣才能顯出兩個主角的急切來。

江沅照做了。

王金發看看,還是覺得不大放心,又把江沅叫起來了,問:“江沅,你是直男,對吧?”

“對,”江沅兩手掐着自己圍在腰間的大浴巾。說完“對”,不知為何,竟然擡眼看了一看站在一旁的沈度,莫名其妙地補充了一句,“……應該吧。”他以前在廣告公司的那個team一共9人,五男四女,男人裏面就他是直男,被說成是“以一己之力把直男率從0%拉高到20%的男人”。他是直男,臉還招人兒,因此,只要甲方是個女的,老板就派江沅出場。

沈度也是圍着浴巾,白色浴巾這一刻正零零散散垂過膝蓋。沈度抱着他的胳膊,因為姿勢,胸肌顯得更加鼓了。他見江沅望過來,微微微微笑了一下,而後輕輕搖了搖頭。

江沅:“……”

他不知道“笑着搖頭”究竟是個什麽意思。是覺得王金發“你是直男,對吧”的問題好笑?還是覺得自己不太确定似的的回答好笑?又抑或是……別的意思?比如,替自己回答的意思?

江沅收回目光,覺得自己想多了。他告訴自己,不可能的。

“那你起開,”王金發沒注意他們,一把推開江沅,往床上爬,說:“我還是給你演示下。你的角色應該這樣。”

江沅連忙讓一邊。電影導演親自演示是很正常的情況,他們在片場經常上蹿下跳,一會兒給這個演員演示,一會兒給那個演員演示,一會兒是這個角色一會兒是那個角色,宛如精神分裂。很多導演自己就是非常出色的演員,他們甚至自導自演,比如伍迪·艾倫《安妮·霍爾》,凱文·科斯特納《與狼共舞》,梅爾·吉布森《勇敢的心》,北野武《花火》,羅伯托·貝尼尼《美麗人生》等等。即使他們不是主角,也常常是配角,比如《出租車汽車》中的乞丐,《喜宴》中的客人。

因此,江沅認真看着。

王金發躺在床上,他身材壯、皮膚黑,正三角臉,上細下粗,水桶腰,中間粗兩頭細,于是,只見此時的王金發跟一條大黑魚似的,兩手放在腦袋兩側,在床上扭了扭,一邊扭動,一邊說:“啊啊啊啊————”

江沅:“…………”

沈度:“…………”

攝影師:“…………”

攝影助理也:“…………”

“啊”完,萬金發又翻身坐起來,問江沅:“學會了嗎?能演好嗎?”

江沅利用抽象思維體會了下角色精神,點點頭:“我試試。”

“好。”王金發整理了下頭發,說,“那開始吧。”

…………

于是,浴巾拿掉,攝影機開始拍攝了。

江沅躺着,……。

江沅:“……”

這一回,電影腳本依然沒有太多細節。

為、為什麽要這樣演——

江沅突然想起昨晚自己回到房間以後,翻來覆去半宿未眠,內心顫抖着、激越着,他不知道那種心情是什麽——好像什麽都是,又好像什麽都不是,他只知道它足夠強烈,強烈到了遲鈍如他也感覺到那種心情,知道前方等着他的可能有場天翻地覆。只是可能。

他的心裏似乎有着挺瘋狂的冒險因子。沈度這人壓抑、克制,又不正常,于是他就有點兒想去惹惹對方,刺激對方,看對方為他加倍地壓抑克制,看對方為他能做到什麽程度。他感性上躍躍欲試,而理性上警告自己:別這樣,不行。

思緒回到片場,接下來是“正餐”了。

王金發将兩個演員按照腳本擺好姿勢。兩個演員橫在床上,寫字臺在床腳方向,而攝影機則擺在了辛願送的禮物後邊,這樣,正接吻的小瓷娃娃剛好擋住一片地方。

“好了!”王金發抱着胳膊,只把它當普通拍攝,“一二三,走!”他覺得這只是藝術而已。

沈度扣着江沅十指,固定在對方耳旁。他緊盯着江沅雙眼,一瞬不瞬。

在這樣近的距離裏,江沅溺在對方眼神中,無力拒絕、無力掙紮,讓他有些手足無措,簡直産生眩暈感了。

江沅覺得,男人真是夠悲哀的。他喜歡這個感覺,甚至迷戀這個感覺。他回握着對方手指。

江沅學着王金發,可到了後來,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是不是在學王金發了。

沈度背部肌肉隆起,似兩座小山丘。

江沅、沈度二人知道這個鏡頭會有多長。等時間差不多了,二人十指緊緊扣着,代表他們已經完成這個重要的儀式了。

下一鏡,導演上來把江沅給翻過去了。

到最後,沈度直起身子,揚起脖子,還閉上了一雙眼睛。從王金發的角度,在昂貴的攝影機下,他能望見沈度長長的睫毛、禁閉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揚起的頸子、性感的喉結、飽滿的胸肌。

用來拍攝電影電視的太陽燈非常熱,沈度額角出了一滴汗,順着下颌滑下來,不見了。

這一場,王金發的打光也是十分極致。攝影機拍沈度左側,而光則由沈度另側打過來。沈度只有右肩那邊有光源,左邊沒有,前後也沒有,因此,沈度上身的輪廓被勾勒出來,十分立體,帶着一些剪影效果。他頭發正被右側光源給點上來一些金光,睫毛也是,長長的,又密密的,帶着光暈。鼻梁顯得無比高挺,平時禁欲的兩片唇此時竟然微微張着,在類剪影的效果中給人極強的沖擊力。下方,喉結明顯,偶爾一滾,胸肌背肌則是微微鼓起,讓人感覺有些恍惚。

“好了好了!”當室內的溫度仿佛升至了頂點的時候,王金發喊,“Cut!Cut!Cut!”

頓頓,又叫:“行了行了!收工前的最後一鏡了!”

沈度立即後撤開去。

…………

這一天的最後一鏡,兩個主角貼着、摟着,姚震說,他馬上要出差兩周,叫辛願等着自己回來。

江沅知道,接下來的內容就是開機首日拍攝的了——辛願、姚震正要接吻,沒想到,姚震母親突然出現,辛願只能落荒而逃,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姚震母親震怒不已,最後甚至吃藥“自殺”。

第21章 《櫃》19┃“明早開拍!!!現在要加戲!!!這他媽不故意的嗎?!”

“姚震生日”結束以後, 姚震出差,辛願等着,而兩個人再次見面就接首日的內容了——姚震回來, 辛願開門, 他們兩人對彼此的想念剛好到了極致, 沒想到,姚震母親突然出現, 二人突然“出櫃”了!姚震母親震怒不已,最後甚至吃藥“自殺”。

出院後,姚震媽媽壓着姚震到他父親的遺像前, 對兒子姚震說, 她管不了了, 要他親自跟父親說“一定要當男同志”, 還要他親自跟父親講,媽媽自殺是他逼的,而且自殺不止一次, 請爸爸在陰曹地府見到她後不要痛斥,要原諒媽媽,接受媽媽, 因為她是真的太絕望了,她不是不想照顧兒子, 更不是不想照料公婆,等等等等。

于是姚震也崩潰了。

本來沈度十分出色,那位扮演姚震母親的女演員也十分出彩, 可是就在王金發在監視器後回放兩次, 還是一次快一次慢,點頭說“過”時, 江沅看看那個遺像,眨眨眼,而後拔腳走到王金發的導演椅旁,蹲下,笑笑,仰着頭看王金發,輕聲問:“王導,咱要不要重拍一次?”

王金發:“嗯?”哪有問題?

江沅說:“那個照片上邊兒有灰。我尋思着,既然姚震媽媽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個遺照,說明姚震媽媽非常重視、非常愛惜這個遺照,她肯定會經常擦的,不會讓它落灰了。”江沅知道,這肯定是遺照道具在箱子裏放太久了。這十分正常,電影籌備動辄一年甚至數年,各種道具擱置久了,就有灰了,需要擦拭,然而道具組的大老爺們擦不幹淨是常有的——他們大多只是工人,東抹一下西抹一下,只擦他們看見的“髒”,做家務毫無條理。當然,這回也可能是遺照道具擺在卧室的床頭櫃,挨着窗子,才落灰的。

江沅覺得,其他那些室內擺設不幹淨也沒有什麽,可是“姚震爸爸遺照”這個東西太重要了,王金發在監視器的小屏幕裏看不出來,絕不說明電影院的大屏幕裏也看不出來。他知道,熒幕會讓一切纰漏一覽無餘,爛電影在尺寸越大的屏幕上顯得越爛。

聽了這話,王金發挑挑眉,離開椅子起身走到“姚震爸爸”的遺照前,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而後轉身走了回來,對攝影師打個手勢,說:“再來一條兒。”

攝影師比了一個“OK。”

王金發的那個發型一看就是電影導演——頭發卷曲,中分,到頸子,說話嗓音有些粗魯,他笑笑,對江沅說道:“你真是個用心的人。”

江沅笑:“哈哈哈!”

“你跟沈度一樣用心。”王金發想了想,說,“別的演員不會注意‘遺照落灰’這種事的。沈度也總點出一些我都沒發現的東西。”笑笑,王金發繼續道,“你們倆有共同語言。咱們這戲拍完以後你們倆別斷了聯系,經常出來喝個小酒兒,聊個小天兒,多好。你們兩個才是能跟對方唠到一起去的。嗨,這個圈子啊,你們兩個這樣兒的影視演員真的不多了,拍完以後天各一方就太可惜了,別聽他們說那什麽咖不咖位、紅不紅的。江沅,尤其是你,你是新人。沈度跟你比較相似,那你以後遇到問題了、遇到困難了,可以問問,請他給你指點指點。”王金發想幫幫江沅。

“嗯,好。”而後,江沅望向沈大影帝,又有了點兒緊張。然而,他不知道自己內心究竟在想一些什麽,竟然笑了,還燦爛極了,問沈度,“沈老師會嫌棄我嗎?”

笑完,江沅想:他為什麽那樣笑呢?

他明明知道,他對沈度的這一笑,還有“沈老師會嫌棄我嗎”的問話,大約是要惹出事的。

所以,他為什麽還要那樣笑呢?

聽了江沅的問題,沈度愣愣,而後說:“永遠不會。我們可以一起讨論電影。”

“……”江沅撇開頭。不知為何,這樣含含糊糊、朦朦胧胧的,暧昧都被沾上了一層審美的意味來。他又想起筆記上面第一頁的那句話了:【I loved you, I've never loved anyone else. I never shall, that's the truth, I never shall.】

“行了行了,”王金發也呵呵一笑,叫道具把姚爸爸的黑白遺照給擦幹淨了,而後指揮兩個演員重新拍攝這一場戲。

這一回,完美了。

…………

在電影中,姚震媽媽自殺之後姚震變得有些猶豫。

而接下來的內容則是,姚震大學的女同學跟他電話告白了。她說,自己喜歡他,她想在一起,而天生同志的姚震竟然猶豫了。

演“姚震大學的女同學”的女演員名叫方芬,還在北影念大四,此前已經在好幾部電影裏面亮相過了,有一點點粉絲基礎。王金發為迎她進組還跟餐廳叫了外賣,大家一邊吃一邊聊,王金發又在飯桌上嘚啵嘚啵地唠角色,拿着筷子指指點點,嘴裏就沒停過。

他說:“這是一個重要配角……譚詩詩雖出場不多,但是,她能吸引觀衆眼球,她能牽動觀衆的心!她的身上帶着懸念!觀衆肯定不會希望譚詩詩被姚震騙了,于是,會始終想着她,始終關注她,這樣一來……”

方芬點頭,聲音糯糯,說:“王導,我知道了~”

劇組有了新小夥伴,江沅還挺高興的。他見方芬喜歡吃松鼠鳜魚等幾道菜,自己都沒動。

…………

劇組吃完迎新晚飯,王金發先跟沈度、方芬開會,接着又跟幾個主創開會,江沅一直聽見隔壁傳來王金發的聲音,時而激動、時而興奮、時而憤怒,時而……總之,王導并不非常擅長控制自己的感情。

王金發的這些會議又到12點才全開完。江沅聽見隔壁房門吱嘎吱嘎砰砰砰砰一頓響,一大堆人噼裏啪啦走過去,半晌之後重歸寂靜,知道王金發今天的會終于開完了,于是站起來,拿出筆,想去問王金發“辛願”角色的幾個問題。

沒想到,江沅剛把房門打開,就看見周副導演大步大步地走過去!經過江沅房間時,周副導演的嘴裏還罵罵咧咧,十分暴躁:“我艹他媽的!我艹他媽的!”

“???”江沅有些擔心起來了,他攔住對方,直截了當地問:“怎麽了嗎?”

“我艹他媽的!”周副導演又來了句,“譚詩詩的那個演員現在突然要求加戲!!!”

“……啊?”

“明早開拍!!!現在要加戲!!!這他媽不故意的嗎?!”

江沅:“……”

“知不知道人怎麽說的?”周副導演出離憤怒了,“人說了,‘我不知道要不要走電影演員這一條路……’‘太難了,太難了,我這樣子沒心沒肺,搶不到好機會的,紅不了的呀’‘如果角色更立體點我會願意拼一拼看。’這她媽的什麽玩意兒?!她怎麽不上天呢?!”

江沅:“……”

“你……哎,”周副導演又對他說,“你也真是夠背的了。”

“嗯?”

咂摸咂摸副導的話,江沅明白了。

方芬想壓他的角色。

一部電影的總時長是有限的。一個導演拍電影時最痛苦的就是取舍——這段素材也想要,那段素材也想要。在拍攝中電影導演必然會有新的想法,那這時常就意味着他要删些舊的想法。電影太長沒人想看,導演不“舍”,制片人、投資人也會逼着他們動手“舍”的。

現在方芬要加戲。在電影中,她對手戲的男演員也是沈度,因此,沈度的戲不可能是她想删的,否則就成自說自話自言自語了。大概,這個方芬反而想借跟沈度的這次對戲提升提升她的演技,從而顯得很很有潛力、很有本事、前途無量——要知道,跟誰對演、被誰帶着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影帝”“影後”帶飛別人在這行業屢見不鮮。再說了,她也不敢得罪沈度。

那,她想删的也就只有他江沅的戲份了呢。畢竟他是一個新人,還沒粉絲也沒背景,因此,方芬覺得,在她這番威脅之下王金發會選擇讓步,她跟沈度多待待,自己跟沈度少待待——這年頭,導演基本都會為了大牌演員委屈一下的。影視需要大牌演員,否則觀衆不買賬,電視頻道、網絡平臺、發行公司、電影院線等等等等也不買賬。再說了,王金發也是新人導演,必然希望這部電影可以順利拍攝下去。如果演員突然換人,劇組臨時停擺,那不僅僅電影預算一下子要成倍增加,主創、主演們的檔期也全部要跟着調整,可是大家很忙,本來說好的時間段未必可以輕易延長,而王金發沒有能力讓所有人為他犧牲。何況,先拍哪場後拍哪場已全部是最佳安排,場地、道具使用日期也都早早确定下來了,就算想先拍後面的,也一沒場地、二沒道具。而且,王金發的拍攝順序都是有着他的深意的,為的是讓所有演員感情漸進、狀态完美。

江沅想:也許,沒辦法了。

他自己的戲份要被王金發給删掉一些了。

對“減戲”,江沅其實不大在意,他只希望删掉以後電影效果不受影響。

不要變爛了。

否則就太他媽憋屈了——好端端的一個劇組被一配角給攪合了!為接下來的大局着想,總導演跟總制片還拿對方毫無辦法!只能一邊吐血一邊拍!這個劇組,總導演王金發用心,攝影指導燈光指導同樣用心——否則也不可能吵起來了,沈度用心,他也用心,連場記都用心——一分鐘寫60個字,可……江沅想,這麽大的一個劇組,居然能被一個小心給攪合了、給破壞了。

還有,希望王金發別被她氣爆炸了。

“哎,行了行了!”周副導演焦頭爛額地跟江沅拜拜了下,又急匆匆往王金發在的房間跑過去了。

“……”江沅想了想,沒跟過去。問題什麽的,以後再說吧……

江沅轉身想回房間了。

結果,就在他要刷卡回去休息的一剎那,江沅看見他隔壁的套間房門緩緩開了,沈度從他自己屋裏大踏步地走了出來。他看上去正要休息,一邊出來,一邊還用修長的手指系他襯衫最頂上的一顆扣子。他望了一眼江沅,沒說話,皮鞋踏在酒店走廊分外柔軟的地毯上,往王金發那邊兒走去。

江沅知道,沈大影帝跟其他人不太一樣。他們總是穿着拖鞋在酒店裏蹿來蹿去,可沈度見人從來都是衣裝整齊幹幹淨淨的,跟他禁欲的氣質很合。

“……”江沅想,方芬她在開機前夜突然要求給她加戲,否則就不拍了、罷演了,可能真的讓王金發這個導演非常頭疼,以至于連沈度都要一邊扣扣子一邊趕過去,着急忙慌的,他可從來沒有見過沈大影帝這個樣子。

也對。現在請誰臨時過來恐怕都是來不及了。劇本要看,臺詞要背,故事、人物也要理解,無論如何都來不及了。

江沅知道自己現在只能等着最終消息,因為這兒沒他什麽發表觀點的餘地。加戲、删戲,他都只能被動接受。他只能相信王金發了——相信王金發會從全局考慮,并且做出對目前的《櫃》最有利的選擇來。

江沅希望這部電影最終效果不要變差,戲份多了還是少了并不是他最關心的。在他看來,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拍出導演要的東西,拍出“王金發的電影”,只有這樣電影成片才可能是一個傑作,他也相信導演會給角色最合适的安排、最立體的塑造,而角色的魅力跟它出場多少根本無關。一個演員應該做的是演繹好他的角色——角色能吸引人,他自然也跟着沾光,角色不能吸引人,他自己也沒有好處,江沅覺得這個方芬還真是挺拎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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