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嘗遍絕望

連媚餓了一回,終于明白天大地大,還是填飽肚子最大。

狠狠吃掉一個大餅,她險些噎着了,勉強灌了一大口水,才咽了下去。

把餘下的幹糧都收拾在包袱裏,方便路上帶着,免得又挨餓,連媚出去後,又繞了一圈,從一個山賊的屍身旁邊拾起一把短匕首。

匕首不大,兩個巴掌長,握在手上正好,連媚随意比劃了一下,滿意地收了起來。

經歷了被山賊輕易擒住的意外,她便想着有一把匕首用作防身也好。

軒轅辰雙臂抱在胸前,看着連媚忙忙碌碌的,又将廚房裏的豆油全都倒了出來,舉起了火把,不由笑了:“母後打算一把火燒了這裏,然後把人都引過來嗎?”

連媚舉着火把,遲疑不定:“你剛剛答應了的。”

“我是答應你,卻不是叫你帶着我找死。”軒轅辰把一條繩索捆成一線,三兩下把周圍的稻草散落在屍身的空隙處,一路走着,一路拿着繩索的另外一頭:“走吧。”

連媚見狀,只得抱着包袱慢慢跟在他的身後走着。

走得遠了,所有的繩索已經用盡,軒轅辰才點了火。

繩索上澆了油,火苗一下子就竄了起來,沿着繩索燒了過去,沒多久就點燃了廣場上的屍首,燃起了熊熊烈火。

軒轅辰拍了拍手,扭頭問他:“這樣,母後滿意了嗎?”

連媚遠遠看着火光,忍不住低頭閉上眼,雙手合什,嘴裏輕輕念叨了幾句。

他耳力好,輕易就捕捉到那些字眼,恥笑道:“祈求她們升天,被老天爺憐憫?這世上哪裏會有老天爺,就算有,他也不會不求回報地憐憫這些人。”

若是老天爺有眼,又怎會不救李皇後,叫她活活疼死了呢?

又為何叫王皇後逍遙在外那麽多年,自己又在冷宮受苦那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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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這種東西,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連媚睜開眼,淡淡道:“信則有,不信則無。”

“所以說,母後相信?”軒轅辰湊近來,盯着她的雙眼:“若是相信,為何我還活生生在這裏,沒被天打雷劈了?”

他的雙手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鮮血,不知道奪去了多少人的命,老天爺若是開眼,為何叫那些無辜淳樸的村民都死了,自己卻還好好地活着?

“不是不報,而是不到……”連媚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誰叫她也拿軒轅辰沒辦法?

“母後真是這樣覺得的?”軒轅辰低低笑着,似是嘲笑她的天真,湊過來吻住連媚的雙唇。

連媚懊惱地要退開,被他的雙臂牢牢鉗制住,壓在胸膛上,一再加深了這個吻。

她狠狠咬了一口,軒轅辰來不及避開,下唇被咬出血,一股鐵鏽味在舌尖蔓延,叫他眼底透着幾分興味:“母後出宮後,倒是越發像有了爪子的野貓。不過,我喜歡。”

軒轅辰手臂用力,再次俯身吻上她,唇舌間滿滿的血腥味,叫連媚給熏得有些暈眩又難受。

好在他還知道兩人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不然就要暴露行跡,很快便放開了自己:“走吧,老天爺這種話,以後別再提了。”

連媚用手背擦了擦唇上的血跡,厭惡地蹙了蹙眉頭。

“我們如今要去哪裏?回宮嗎?”他們已經離開了山崖,順着山路,或許能上官道。離開數日,皇宮發現軒轅辰不見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麽亂子來。

只怕有心人,絕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不過軒轅辰登基時的震懾還在,一般人還不敢輕易動手,怕是都在隔岸觀火。

連媚目光閃了閃,惡意地想着,要是皇宮被別人占了,有人取代了軒轅辰做皇帝,他是不是就要成為定國史上在位最短最可憐的皇帝了?

“母後在想什麽,這般高興?”軒轅辰回過頭來,看見的便是她嘴角微彎,露出一絲淺笑來。

“沒什麽,你還沒說到底去哪裏?”

連媚斂了笑,掩飾着轉開了話題。

軒轅辰聞言,卻反問她一句:“母後覺得我們該去哪裏?”

“皇上難道不打算回宮?就不怕林将軍捉不到你,打算繞開其他,帶着衛國人直奔皇宮?”連媚有點驚訝,難道軒轅辰一點都不在乎後宮那些嫔妃的生死,也不在意皇宮被林漓澈侵占嗎?

一旦皇宮落在林漓澈的手上,他這個皇帝就算重新奪回來,名聲也不會好聽到哪裏去。

一個皇帝,連皇宮都沒能守住,還能成什麽事?

軒轅辰贊同地點頭:“母後說的對,林漓澈很可能直奔皇宮。”

但是他想要的,就真的能輕易得到嗎?

“既然林漓澈啓程去皇宮,我們也繞到他的後面好了。”

“後面?”連媚不明白軒轅辰的用意,繞到後面,然後只得他們兩個人來對付林漓澈和衛國的士兵,他又瘋了嗎?

只是想到寨子裏所有的山賊都是他一個人殺死的,連媚又覺得并一定是不可能的事:“你打算怎麽做?”

“母後跟着我便是了,”軒轅辰居然還賣了關子,她只能跟着。

繞了一座山,連媚幾乎走得腿都要斷了,相比之下軒轅辰還步履輕松,不時警戒四周。

忽然一陣鳥鳴,他擡起手臂,一只黑鷹撲面而來,很快落在軒轅辰的肩膀上。

他熟練地抽出竹筒裏的信箋,很快沾上水,自己就模糊甚至漸漸消失了:“林漓澈果然帶着人去京中,我們需要加快腳程了。”

連媚幾乎是被他催促着,最後是給軒轅辰直接抱到目的地,人已經累得快虛脫了。

如今也顧不上其他,好歹軒轅辰沒把自己扔下,連媚喝了口水緩了緩,就見不遠處隐約有火光:“下游有人,是衛國人?”

軒轅辰贊許地瞥了她一眼:“母後猜得不錯,大軍行走,除了幹糧,最需要的就是水源了。”

難怪他一直沿着河邊走,為的就是追上衛國人的步伐。

離得這樣近,連媚生怕被發現,聲音壓得極低,又貼近他的耳邊道:“要怎麽做?夜襲嗎?”

單憑軒轅辰一個人,夜襲是最穩妥的方法了。

如今外敵在前,連媚也撇開了跟他的私人恩怨,怎麽說也要先聯手把衛國人趕出去!

連媚和他很近,不過咫尺之間,軒轅辰只要微微側過頭,就能吻上她的臉頰。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的,接近自己。

軒轅辰嘴角一揚,學着她壓低聲音道:“在水源裏下藥,不必出手,就足夠對付他們了。”

或者這一計策并沒有多大的新意,可是能得到想要結果,就是好方法。

他随手摘了些藥草,一點點撕碎,撕下連媚的裙擺,把藥草包裹起來,綁在一塊石頭上。

連媚看得奇怪,狐疑地看了又看:“這是做什麽?”

“洛柳為人謹慎,若是看見上游有細碎的藥草飄過來,必然會多加防範。”軒轅辰一邊解釋着,一邊輕輕把石頭放入水裏。

石頭的重量,會慢慢沉下去,藥草被泡在水裏,很快就會蔓延到河流裏,誰喝了都逃不過!

“這是毒藥?”連媚看着他随手摘下的藥草,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不算是,服下的人只會手腳麻痹,用不了力氣。”軒轅辰看着石頭慢慢沉下去,沒有發出多少聲音,才低聲解釋道。

連媚心想,他還有些良知,不至于為了殺掉衛國人,把整條河流都下毒。

“母後是不是想,我心裏良善,沒有在整條河裏下毒,免得毒錯了人?”軒轅辰盯着她,一邊問着,一邊笑了:“若我說不是呢?”

被看出了心思,她只得坦然道:“不然的話,你為何選這種只叫人手腳麻痹,而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草?”

軒轅辰看着遠處,衛國人正打水準備做飯,估計不久後,就會一個個倒下了:“衛國不止一次想要吞并定國了,如今朕才登基,掃除朝中毒瘤還自顧不暇,哪裏有心思出兵來把他們趕出去?但是放任他們,只會變本加厲。”

唯有用最極端的方式,叫衛國人數年內不敢再踏進定國的國土!

連媚看向他,依舊有些不明白。趕走衛國人,叫他們不敢再觊觎定國,下毒草不是最一了百了的方法嗎?

“試問千裏而來的精銳士兵,最後一個個眼睜睜因為手腳不能動彈,被我的軟劍慢慢刺死,母後覺得,衛國人能不心顫,不忌憚我而按兵不動嗎?”

軒轅辰的話,叫連媚不寒而栗。

別說是衛國人,光是她聽着,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有什麽比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殺死,又無法掙紮抵抗來得無助和絕望?

軒轅辰要做的,就是讓衛國人嘗遍這樣的絕望再一個個死去。

“放心,我會留下一個人,好叫他能回去告知衛國的君王,他派出最精銳的士兵,究竟是怎麽被我一一殺死的。”他一手托着下巴,說得雲淡風輕,仿佛等下準備要收割的不是人命,不過是雜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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