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心如堅石

送來的奴才兢兢戰戰地跪了一地,連媚端着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然後盯着茶葉,微微出神,似乎當底下恍若無人。

直等了片刻,奴才們已經白着臉趴伏在地上哆嗦,生怕丢了小命時候,連媚這才開口了:“貴人到底是主子,你們就是這樣伺候她們的?”

奴才們幾乎軟倒在地上,卻是一聲不吭。

“怎麽,一個兩個都啞巴了,不會說話了?要不要叫刑部的人過來,好撬開你們的嘴巴?”

連媚掃視着底下的衆人,茶盞在桌上重重一放。

“太後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奴才們只能跪地求饒,一個兩個哭喊着,卻沒有開口解釋的意思。

連媚聽得不耐煩了,揮揮手,那些奴才一時噎住,沒敢再叫喊,一個個開始拼命磕頭。

“不說?那就只能送進刑部裏,叫人打開你們的金口了。”

“娘娘,奴婢不能說。”最後一個年紀小的宮女哆哆嗦嗦地開口,其他人看了她一眼,也是臉色灰暗。

連媚覺得奇怪了,有什麽不能說的?

“你們這是推卸責任,沒伺候好貴人,就拿話來搪塞我?”

“你,出來。”她指着最後那個年輕的宮女,示意宮女上前搭話。

宮女跪着上前,其他人都被趕了下去,帶着忐忑不安。

“娘娘,奴婢不能說,這是皇上交代的。”

“皇上?”連媚嗤笑一聲,盯着底下的宮女,看着她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的神色:“怎麽,神神秘秘之後,還拿皇上來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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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娘娘,奴婢說的是真話。”小宮女越發害怕了,整個人肩膀都顫抖着,似乎下一刻就能暈厥過去。

“真話?那你願意跟皇上當面對質,看看是不是真是皇上親□代的?”連媚壓根就不相信,區區兩個貴人而已,身邊伺候的奴才居然說是皇帝交代的。交代下來,不要照顧好貴人,讓她們自生自滅嗎?

開什麽玩笑,貴人說到底也是軒轅辰的身邊人。

他不至于無聊到要苛待兩個小小的貴人,而且她們病了,卻讓人奴才欺辱,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奴婢不能說,不能說……”宮女一直磕着頭,重複着這句話,叫連媚心存疑惑。

“把人拖下去,好好盯着。什麽時候肯說,什麽時候再放出來。”

她揮揮手,叫人把宮女帶走,又起身道:“章嬷嬷跟我去瞧瞧,到底那些貴人是怎麽回事。”

連翠卻勸道:“娘娘有了身子,哪能去污穢的地方,要是被過了病氣該如何是好?”

“不妨事的,”連媚皺眉,伸手撫了撫小腹,隐約也有些擔心。

既然這個孩子必須留下來,她就要護得周全了,不然被傷着了,自己也會心疼。

章嬷嬷看出她的猶豫,趕緊道:“娘娘叫奴婢去看看,如何?”

“也好,”章嬷嬷親自去看,也不會再遮遮掩掩,自己也能信任,連媚點頭答應了。

章嬷嬷前腳剛走,後腳卻有宮女來禀:“太後娘娘,冷宮裏找到一個瘋瘋癫癫的宮女,卻是……張小姐。”

宮裏頭沒有人稱呼張書雁做嫔妃,畢竟軒轅辰已經不承認她是自己的正妃,那麽張書雁就什麽都不是。

連媚一愣,沒想到後宮被林漓澈清掃過後,居然叫張書雁躲過去了:“她在哪裏?”

“就躲在後宮的角落,要不是跑出來去禦膳房偷吃的,也不會叫人發現。”

宮女小心翼翼地答着,擔心連媚不高興。

連媚想了想,卻道:“把人帶上來。”

能夠躲開林漓澈的毒手,張書雁是真的瘋了,還是裝瘋賣傻?

宮女卻道:“娘娘,別叫張小姐一發瘋起來,傷了人。”

若是連媚有半點差錯,她們只怕要被軒轅辰怪罪下來的。

連媚眯起眼,不悅道:“按我的話做。”

宮女無法,只好叫人綁了張書雁的雙手,推着她進來了。

張書雁瘦了許多,幾乎讓連媚看不出來。

顯然林漓澈掃蕩皇宮,張書雁躲藏着不敢出來,也沒怎麽吃喝,整個人都徹底瘦削了下去。

張書雁看見座上的連媚,渾濁的雙眼似乎有了一點神采。

連媚盯着她,忽然見張書雁詭異一笑:“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你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後面的宮女驚慌失措地捂住張書雁的嘴,不叫她繼續說下去。

“放開她,讓她繼續說。我得聽聽,到底怎麽不會有好下場了。”連媚的話,叫宮女遲疑地放下手,張書雁瘦削的臉頰布滿笑容,叫旁邊的連翠看得渾身發顫。

披頭散發,下巴尖尖的,真像是個瘋子。

瘋子的話,怎麽能信?

只是說出來的,也不是什麽好話了。

“張小姐恢複了?還是說,你從來就沒瘋過?”連媚一手托着下巴,看着張書雁低聲問道。

張書雁瘋了,對她來說未曾不是一件好事,能夠避開軒轅辰的瘋狂報複,又能平平安安地活下來,不是嗎?

“連家二小姐果真聰慧,可惜你如今也是軒轅辰的囊中物了。”張書雁笑笑,搖頭道:“不,是他用來恢複健康的道具,身體裏多了蟲子的感覺不好吧?”

張書雁知道雙生蠱的事,連媚并不怎麽意外:“張小姐怎麽突然就不裝瘋了?難道是什麽心事已經了結?”

“左玉衍那個男人在哪裏?”張書雁沉着臉,問道:“連二小姐一定知道的,對嗎?作為交換,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連媚興趣缺缺,看着她嘆氣:“那樣的男人,張小姐還記挂着?知道他在哪裏又如何,難道張小姐還想舊情複熾?”

“那個男人,毀了我一輩子,若是不親手死在我手裏,我如何能甘心?”張書雁陰測測地笑着,她永遠都忘不掉,當軒轅辰發現自己懷上身孕的時候,左玉衍就站在不遠處,一口一個蕩、婦和賤、人,只說是她勾、引不知道多少男人,還想賴在他的頭上。

這個男人在床榻上多少甜言蜜語,如今卻說自己是人盡可夫的女人,叫張書雁名節盡毀,怎能不恨?

她裝瘋賣傻,就為了活下來,親眼看着左玉衍有一天悲慘地死在自己的手裏。

“所以,張小姐要說的秘密是什麽?”連媚懶洋洋地盯着她,并不覺得張書雁會說出什麽叫她感興趣的話:“不妨聽聽,若是有趣,我便告訴你左玉衍的下落,如何?”

張書雁笑了:“連小姐一定感興趣的,你不是想知道那兩個小妾為何病得不省人事?我可以告訴你,她們不是病了,而是身子骨終于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什麽?”連媚起了幾分興趣,挑眉問道。

“兩個身份低微的女人,連給軒轅辰提鞋都不配,卻一直跟在他的身邊,連小姐就不好奇?”張書雁又笑了,只是笑容陰冷,曾經秀麗的面容扭曲可怕:“那是因為軒轅辰要養活那些蠱蟲,就像莊稼一樣需要一個肥沃的田地。”

“蠱蟲最喜歡的,就是活人血!”

連媚一怔,想到雙生蠱,難道軒轅辰就是用兩個貴人的鮮血養起來的?

那麽她們突然身子衰敗,也是因為蠱毒的關系,還是一直失血過多?

想到剛開始看見兩個貴人的時候,身子單薄,臉色蒼白,還以為是被關在冷宮裏太久,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卻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嗎?

如今身子衰敗,軒轅辰也沒發話,是因為雙生蠱已經起了作用,他再不需要那兩個貴人了?

這也是那些宮女們兢兢戰戰的緣由,害怕多嘴被軒轅辰責怪?

連媚看着張書雁,忽然微微笑開了:“那如今我知道了,那又如何?”

她已經別種下雙生蠱,給軒轅辰懷上了孩子,自己的作用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張書雁告訴自己這些又有什麽作用,遷怒到兩個貴人身上,還是對軒轅辰更加氣憤?

連媚已經不再是連府裏那個嬌生慣有又不問世事的閨閣小姐了,跟着軒轅辰在宮外走了一轉,見慣了各種鮮血淋漓的場面,早就開始麻木了。

善良嗎?心軟嗎?

這些東西,再也無法從她這裏找到了。

張書雁盯着連媚,抿了抿唇:“我有些明白,皇上為何會選擇連小姐。你們有些地方,确實十分相似。”

“相似嗎?”連媚低聲呢喃着,跟在軒轅辰的身邊,她确實越來越不像以前的自己了。

應該說,以前那個她,已經不複存在了。

“左玉衍所在之處,我會告訴張小姐的。”

張書雁雙眼一亮,又聽見連媚的聲音:“只是你離開了皇宮,就再不能回來。”

她的意思很明白,張書雁離開了皇宮就是死人了,這世上就再無張書雁這個人。

“可以,”張書雁早就活得生不如死,只要能看見左玉衍最後的下場,她就算真是做一個死人又何妨?

“來人,送張小姐出去。”連媚擺擺手,再不看張書雁一眼。

章嬷嬷回來的時候,正要開口說兩位貴人只怕要熬不下去了,就見連媚搖頭道:“我已經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叫人準備後事吧。”

既然軒轅辰要她們死,她們就絕不可能繼續活下去。

聞言,章嬷嬷低下頭,再沒說什麽。

她覺得連媚出宮後回來,似乎改變了很多。

那些人死去,似乎都不能叫連媚的眼中再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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