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懷疑
莊蕾給陳然拿了貼身衣衫出來,在陳家兩位堂哥的幫助下,要給陳然換上了幹淨的衣衫。
莊蕾絞了手巾,給陳然細細的擦了臉,一邊用袖口擦自己臉頰的眼淚,生怕滴落到陳然的臉上,傳說若是把眼淚掉在故去的人的臉上,以後連夢都不做到他。
兩個大男人把陳然的衣衫解開,莊蕾顧不得自己還是黃花閨女,跟陳然沒有圓房。左右自己是他的妻她該給他擦的,給陳然渾身擦了個幹淨,陳然的腿上有兩塊大的淤青進入了她的眼睛。
鄉下漢子身上有淤青也是正常,兩個男子拿了衣衫給陳然穿上。
陳然會游水,就算是身材矮小,卻也不至于父子倆連一個陳月娘就拉不起來,更何況腿上還有這淤青。
莊蕾留了個心,那兩位給她公爹換衣衫的時候,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好似腿上也有淤青。
父子倆都有淤青,這就不正常了,到底水裏遇見了什麽事?
莊蕾進房裏,陳月娘靠在床上,哭到現在已經有氣無力,莊蕾扶着她:“快睡床上去,你經不起折騰。”
陳月娘抓着莊蕾的手:“是我害死了哥哥和阿爹,花兒,我還活着幹什麽?”
莊蕾談了一聲氣:“你別傻,要是你死了,娘的精神氣兒就徹底斷了。你覺得咱娘還活得下去嗎?難道你們要留我一個人在這世上?咱哥咱爹都不希望你死,他們是拿了命來換你的!振作點兒,為了咱娘你也得活着。你想想二郎還被抓走了,裏面事情還那般的混亂。不要添亂了,好嗎?”
“二郎呢?”陳月娘問。
莊蕾和陳月娘,一雙腫着的眼睛對着另外一雙紅腫的眼睛:“說是安南侯府的人。聽說是換錯孩子了,這事情也夠娘糟心的。你得鼓起勇氣活下去,陪着娘!我想問你,當時落水的時候,只有你和李春生在場。當時是怎麽回事?能告訴我嗎?”
陳月娘這才整了整心思回憶了起來:“今兒一早上,我就是盛了一碗粥給那個畜生,他喝了一口就大發脾氣,伸手就打我。”
莊蕾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有個想法,不知道對不對:“你們動靜很大?”
“那畜生不知道犯了什麽魔,将我拖到院子裏,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打耳光又是擰胳膊,他以前雖然打,但是從來沒有這樣過。”說着陳月娘又哭了起來。
莊蕾拿出帕子給月娘擦了擦眼淚:“後來呢?”
陳月娘吸着鼻子:“後來我叫了救命,他說叫救命也沒用,今天打死我了,再換一個好的!公婆過來勸了兩聲,他停了一會兒之後像是發了瘋一樣,拖着我往小樹林後面的河邊去,然後把我按在河裏,我吃了幾口水。他看見爹爹和哥哥來的時候,将我一腳踢進了河裏!咱爹先跳河裏。我當時慌了神,只知道哥哥把我推到了岸上。哥哥推我上來,他卻沉下去了。我只能大聲喊叫,後來隔壁的彪叔和二狗伯幫着把咱哥和咱爹給拖了上來。”
莊蕾摸着陳月娘的臉:“姐,不會怪你的!你沒有錯,沒有一絲一毫的錯。是李春生這個畜生的錯。你一定要明白。”
陳月娘點點頭,莊蕾給她把了把脈,脈息雖然有些紊亂,卻還強健:“躺一會兒,睡不着,就閉上眼睛!”
莊蕾出房門來到了前邊兒,她的胸口是壓了一塊大石頭,她拿了蒲團跪坐在陳然的身邊,他睡在門板上,莊蕾伸手抓住陳然冰冷的手,她的心此刻狂跳着,張氏哭的昏昏沉沉,這個家頃刻間就要倒塌,她該怎麽辦?
莊蕾的手再熱,也沒有辦法把陳然的手捂暖,她擡手擦着不斷掉出來的眼淚。
安南侯府,安南侯!書裏開篇說的簡單,而且一切都那麽地順其自然,但是從頭到尾細細回想,卻不是這麽一回事。
宣和之變,蕭王叛亂,京中大亂,帶着懷孕八個多月的夫人出逃,受到驚吓之後提前發動。在牛家莊遇到了同樣即将臨盆的陳家夫妻,兩個孩子被抱錯,這裏是陰差陽錯,說是當時條件極其艱辛,是給兩個孩子接生的穩婆,搞錯了。而證據就是十來年之後穩婆的一句話,還有陳焘長得跟安南侯很像,但是謝弘顯不像安南侯。
就是在前世科技極其發達的時代,抱錯是有,但是要認親不僅僅是說靠着一個人的一張嘴,還有面貌上的相似就能認定的。總是要測定DNA确認親子關系才行。書裏卻交代地極其簡單,看書的時候可以當成是無傷大雅的小Bug,這個時候卻不得不拿出來細細思量了。這可是侯府嫡出的公子,以後要繼承侯府爵位的。
能讓安南侯憑借這些簡單的證據就确認嫡出血脈,也許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安南侯從一開始就知道兩個孩子被調換了。這個可能性極大,陳家從京城一路來到淮州。在這個時代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就算是懷疑,那也要找很久吧?甚至一輩子都可能找不到。可是安南侯找了沒多久就找到了陳家。
安南侯當時從京城逃出來,換了孩子,是為了讓自己的親生兒子能夠活下來。書裏有一段介紹背景說靖王繼位之後,到底誰為太子,朝堂上着實争吵了一陣子。那一段日子安南侯過得如履薄冰,生怕站錯了隊,滿門覆滅。所以即便是他回了京城,繼承了爵位,也沒有立刻接回親生兒子?
對了,不是剛剛換了新皇帝嗎?去年收稻前後,在曬谷場上,那些大老爺們,拿着煙槍一知半解地讨論地很是熱烈。
所以安南侯的危險已經解除了,他要接回自己的親兒子,但是陳焘在陳家養了十多年,他怕兒子回去養不熟?或者兒子以後會有陳家這個牽絆?又或者還有其他不知道的緣故?
月娘的話也透露出一些不尋常的信息,李家那個畜生,平時雖然混賬,但是也沒有到這樣把陳月娘往死了打。如果是設計把陳月娘拖到河邊,推到河裏。引父子倆下河去救陳月娘,弄死陳家父子。可為什麽要留下陳月娘呢?李六郎應該巴不得能弄死陳月娘再娶。
雖然有陳月娘這個讓人想不明白的環節。但是從現實和書裏的發展來說,陳焘回侯府之後很思念自己的養父母,幾次想要逃出侯府。後來安南侯将陳家碩果僅存的自己給接了過去,也是為了能安陳焘的心,從那個時候起,陳焘才真正成了謝弘益。
這一切都是自己的推測,不過兩人身上的淤青卻是切切實實地佐證。
書裏陳月娘沒有回來,因為現場人太多,投河自盡不成,又回了李家。她将父兄之死的罪責算到了自己的身上,陷入了深深自責之中,懷着孕的身體哪裏受得了這樣的精神折磨?
莊蕾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細節,李六郎死在月娘之前。為了保住孩子,在月娘難産的時候,李家老兩口要求保孩子。陳月娘的死,成了壓垮張氏的最後一根稻草,張氏沒有拖過半個月,也走了。
從父子倆出事,陳家才幾個月就滅門了?書裏可以說是炮灰,放在現實中也太奇怪了吧?
莊蕾站起來去添了香燭,回來繼續跪坐着,累了,額頭抵住了門板的邊上靠上一靠,一只手一直抓着陳然的手。直到天蒙蒙亮,她站起來,進去燒了早飯,該吃的要吃,再難也要撐下去。
婆婆守着公公,莊蕾過去攙扶她:“娘,咱們進去吃口東西,如今就咱們三個人了,您是咱們的主心骨。不能倒啊!”
張氏仰頭看莊蕾,婆媳倆核桃眼對着核桃眼,看她這般地懂事堅強,又想想還有月娘,張氏站了起來,婆媳粗粗吃了兩口。莊蕾跟婆婆商量:“娘,報喪要報哪些人家?壽材的讓誰去買,壽衣香燭這些東西誰去置辦,還有麻衣怎麽裁?席面誰來管,這些咱們先拿個主意不要亂了。”
張氏一下子痛失兒子丈夫,恨不能随了父子倆去了,此刻聽莊蕾這麽說,雖然一夜守在大郎身邊,都沒有挪開半步,卻事事說得在理明白,定了定心神道:“報喪,咱跟你二叔公商量,讓他帶着阿良去報。你三叔夫妻可以賣壽材和壽衣。你周伯伯等下就過來了,席面的事情讓他管。”
她進去拿了個匣子出來,打開是一匣子碎銀:“這裏有五十兩的碎銀,你先拿來用,不夠再跟我說。”
“我知道了!”莊蕾接過匣子,她至少比婆母整個人的精神還好些,吃過早飯,同宗至親趕了過來,莊蕾跟各位叔伯長輩行禮之後,按照跟自己婆婆的商量,一件件地跟長輩們說了想法,給每一個需要預支銀子的稱了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