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打算

莊蕾指了指床上:“你趴在床上,我給你背上紮。”

陳熹依言趴在床上,莊蕾一根金針紮進穴位,開始拈轉進行,這是所謂的白虎搖頭,陳熹感覺背上酸脹異常,莊蕾看見他背上的肌肉抽搐,她手指之間有緊張之感。

陳熹在那裏說道:“嫂子,大姐的事情,你打算怎麽做?就算你想賣了那二十畝地,咱們家和李家還有那麽多不清不楚的爛賬,也沒有人敢接手吧?其實阿娘說的孩子的事情。就算是養個男孩子,李家本就是惡毒的。你覺得會善待那個孩子?我在侯府不缺吃穿尚且過得很是艱難,那孩子在這樣的人家,別說什麽後娘,就李春生都能把他給折磨死。”

莊蕾已經将針全部紮入,按照穴位給他補瀉:“我也是這樣想的!二郎有什麽好想法嗎?”

“那個孩子,生下來是害他,在侯府我不缺吃穿,可那日子過得……”陳熹悶聲說了這麽一句,斷在那裏。

莊蕾摸了摸他的頭,想想也知道他在侯府的苦楚:“你說得是,确實如此。”

“你跟大姐商量過了?”陳熹問她。

“商量過了,她決定不要。二十畝地是良田,本就是阿爹舍不得阿姐吃苦給他們家收租的,現在他們自己在種,我想賣了。甲長他家一共生了五個兒子,個個都人高馬大,他總要為自己的兒子以後掙下點家業。按照當前價格的折讓三成給他,這個便宜他肯定占。讓他去把田收回來,李家拿他們也沒辦法。他媳婦每天都會在河邊洗衣服,我明天提一嘴?你說呢?”

“你想的太簡單了,李家鬧不過甲長家,肯定會上咱們家來吵。到時候定然沒完沒了。”陳熹說着倒抽一口氣,嘶地一聲叫喚。

莊蕾感覺手底下有些緊,問:“什麽感覺?”

“很酸!”

“那證明有效。他們不來吵,才煩惱!若是來吵,月娘只要上前滑一跤,就夠了!咱們就能和他們斷的一幹二淨了。”莊蕾開始給他一根一根金針起起來。

陳熹可以動了之後,側過頭來看着莊蕾:“我說嫂子怎麽也不堅持一要搬去城裏,你是讓事情一件一件地發生,讓阿娘能夠權衡之後搬家吧?嫂子的手法很老道啊!”

莊蕾敲了一下他的後腦勺:“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麽叫老道?”

陳熹笑了一聲:“金針補瀉有酸脹麻之感,方才針法行走之間,我能感到身體有些發熱。這不是老道是什麽?”

莊蕾給他起針問:“難道你也想學醫?也許可以拜入我門下?索性以後咱們家也開個藥堂?”

“不為良相便為良醫,倒也是個好的提議,前提是我能活到那個年紀。”他苦笑一聲。

“那就努力活下去,以後回過頭來看,今日艱難之處,也許是讓你值得銘記,然不過是一場人生的經歷。家裏還有一堆女人等着你養,你不活着,我們幾個靠誰去?”莊蕾将金針收起來,放進盤子。

“嫂子,我想讓咱娘收了元喜當養子。”陳熹一邊咳嗽一邊說。

莊蕾聽見這話,放下手裏的東西:“二郎,對自己要有信心,咱們一定能好起來的。”

陳熹側過頭:“我怕我有個萬一,咱娘過不下去是其一,其二是元喜是侯府的人,雖然我認為他不可能有什麽別的心思,但是總是要防上一防,咱這個家好,若是元喜成了咱們家的孩子,以咱娘和你的脾性,定然把他當親弟弟。就算是侯府的人再找上來,讓他做個什麽事?你說他能答應嗎?再說了,咱們家小日子是不錯,可終究是農戶,也沒必要弄個下人在身邊,也別扭不是?”

莊蕾沒想到陳熹想地這麽深,這些話他給自己說,也證明她是完全拿她當成了自己人。

莊蕾将門給陳熹帶上,陳熹緩緩地起身将衣衫拉上,靠在了床頭,想起莊蕾跟他說的那番話,她從莊家過來,才算找到了一個家。而他,侯府就是一座府邸,而陳家才是家。雖然父兄沒了,如嫂子說的,這個家需要他,家裏還有三個女人要靠他,他要為這些人撐起一個家。

陳熹啞然失笑,原來那本已經冰冷寒涼想要等死的心,一點一點地有了強烈的求生欲望,不用繼承侯府,不用那潑天的富貴,就是着小小的幾間屋子,幾個人,他都想要活下來,陪着他們,所以他要為他們盤算盤算。

自家的這個小嫂子還真是個能人,金針老道不說,算計也不像是一個這般年紀的鄉下姑娘。真的很有趣!

莊蕾将金針放水裏煮,又拿了泡好的大米放在小磨裏一點點地磨成米漿,調入老面,這個天氣米漿一個晚上就足夠發酵起來。又把黃豆給泡上。

這才進了屋躺下,一天下來本就已經疲累不堪,不過須臾就睡了過去。再等第二日公雞跳上籬笆打了鳴兒,揉開了眼睛。

竈頭間裏,先給陳熹煎上藥。蒸格上把發酵好的米漿蒸上。從碗櫥裏取出糖桂花。

胡蘿蔔和莴筍切成細絲,嗆了蔥油。黃豆用醬炒了做小菜味道也好,加上玉米糁子糊糊,準備好了早餐。再煎了幾個雞蛋。

一家子人也已經起來,張氏灑掃了院子,月娘在喂雞。

陳熹難得一個晚上睡了個通泰,竟然連個夢都沒有做。走到客堂間的時候,莊蕾問他:“昨晚應該睡得好吧?”

陳熹臉上挂着笑容:“很好。”

莊蕾很滿意自己的藥和針灸已經開始發揮效用,她進去端了桂花米饅頭出來,米漿做饅頭的松軟香甜。

陳熹接過莊蕾盛的玉米糁子糊糊,夾了一筷子炝拌雙絲,舌尖上爽脆的感覺傳來,這味道口感與在侯府裏完全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境不同所致,還是說果然這裏的飯菜真的口味極好。

元喜挑好水,也走了進來,過來站在陳熹身邊要服侍陳熹,陳熹拍了拍身邊的位子:“元喜,坐下吧!”

“少爺!”

陳熹淺笑一聲:“你先坐下!”

元喜坐地忐忑,張氏從外邊進來,洗過手之後一起坐下吃早飯,陳熹看了一眼吃得拘謹的元喜:“娘,我想跟您商量個事兒!”

莊蕾聽陳熹這麽說,她看着元喜直笑,元喜被她看得莫名。

張氏看着自己的兒子,這是他來這裏之後第一露出這般的笑容,很溫和舒心,她問:“什麽事兒,自家人就說呗!”

陳熹看向元喜:“元喜和我同歲,咱們家也沒想過要什麽下人。不如您收成養子,以後就算是咱們家人?”

元喜愣在那裏,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成了侯府世子的貼身書童,畢竟和他一起進侯府的孩子比他靈巧的多的是,反正世子從來不嫌棄他笨。倒是少爺院裏的那些丫鬟婆子整日嫌他沒用。直到後來世子是抱錯的消息傳來,院子裏的每一個人都在擔心,若是少爺被換回去,那麽自己會怎麽樣?

他當時的想法就是不管怎麽樣伺候好少爺就好,其他的就別管了。他也沒本事管,所以當少爺搬出了那個院子,來到一個偏院,他還是那麽服侍,等少爺說要回來,他還是這麽伺候。一路上奶媽和那個丫頭私下裏哭了不知道多少回,無非就是和家人分離,還要在鄉下吃苦。甚至怪怨少爺,明明侯爺說可以讓少爺以義子的身份留下,為什麽還要跑鄉下來受苦?

等真來了留了下來,元喜覺得也沒什麽不好!至少陳家一家子都和藹,能吃飽能穿暖就行了,也沒那麽多的規矩,不用動不動就打板子。

張氏一聽,看着虎頭虎腦的陳照,點着頭:“是啊,我一直覺得怪怪的,這樣好,咱們家本就男兒不多,有了元喜加上你,好歹你們弟兄兩個也有照應。”

元喜聽見張氏一口答應,一下子沒忍住眼淚掉了下來。

陳熹拍着元喜寬厚的背:“元喜小我兩個月,以後我是二郎,你就是三郎。既然阿娘說弟兄兩個有個照應,你就改名為陳照吧?”

“行,等你爹和你哥出了七,我們叫叔伯娘舅們上門吃頓酒,認一認親!”

元喜眼淚滴落在碗裏,從小他都沒有人把他當人看,聽少爺要将他認做兄弟,而張氏居然還要擺酒,正兒八經地認他這個兒子,一下都說不出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  種田文哈!家長裏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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