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表白

? 此時天色已經開始昏暗,夕陽的餘晖燒成了一片蔓延的紅霞。

沈離央從樹後慢慢的走出來,臉上的神色也和天色一樣忽明忽暗。

兩個人都沉默着,沉默得連天上的雲仿佛都不會走了。

沈離央終于開口:“我……”

等了半天,都等不到她的下文,顧流觞忍不住問道:“你什麽?”

沈離央深深的嘆了口氣,“我方才,真的很怕你答應他。”

這句話像是一顆石子一樣,在顧流觞以為自己已毫無波瀾的心中激起了千層漣漪。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微微的抖動:“為什麽?”

沈離央卻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語氣忽然輕松起來:“說起來,你也許會害怕。其實我很多時候都挺嫉妒他的,嫉妒他可以那麽肆無忌憚的對你好,可以在衆人的簇擁下向你表白……然而我卻什麽也做不了,只能靜靜的看着。”

顧流觞面容平靜,身後的手卻緊緊的攥着自己衣角。“那你準備看到什麽時候,直到我答應他為止嗎?”

“不。”沈離央搖頭,回答得很幹脆。“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非常自制的人,就算有什麽激烈的情緒,也總覺得過陣子就好了,可是這次不一樣。剛才我聽見他對你說那些話時,我覺得好像有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就要離我而去了。”

她有些語無倫次的說:“我知道,我應該說,吳校尉年輕有為,對你又是真心實意,你為什麽不多考慮一下呢?或者直接微笑着祝福你們就好。可是我心裏清楚得很,我真正想說的,并不是那些話。”

顧流觞安靜的等待着,她不想有任何的逼迫,她希望她能夠自己把心裏真正的想法說出來。

“我已經做好被你用剛才的那些話拒絕一次的準備了。”沈離央深深吸了口氣,搖頭輕笑,“不,或許還更糟。如果你知道,我對你懷的心思和吳朔是一樣的,一定會吓得掉頭就跑吧。”

“跑?我為什麽要跑?”等那句話等了太久,顧流觞的心中一時百味雜陳,語聲也不由自主的激動起來,“當初我孤身入你中軍大帳時沒覺得可怕,後來接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乃至在山上幾乎成為老虎的腹中餐,都沒有覺得可怕,怎麽現在區區幾句話,就要教我害怕呢?”

“你……難道……”沈離央顯然被她鎮住了,神情更加的驚疑不定。

“我什麽我?我……”顧流觞咬着下唇,眼角似有晶瑩劃過,“我若不是和你有一樣的心思,何必這樣風餐露宿,勞心勞力。詩經三百首,何必只挑了首最大膽的鄭風說與你聽?我又為什麽在被你……被你輕薄以後,還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又不是那麽不知廉恥的女子……唔……”

話還沒說完,恍然大悟的沈離央已經迫不及待的捧住她的臉,毫不客氣的吻了上去。

與上一次藥物作用下的急切和粗魯不同,這次的吻裏帶了更多的愛憐和小心翼翼。

也只是停留在唇瓣的厮磨,彼此感受着對方炙熱的呼吸。

過了半晌,顧流觞似乎才反應過來,用手捶着她的背,罵道:“死混蛋,臭流氓,還不趕快放開我……”

沈離央這次倒是很聽話的放開了她,只不過一臉的志得意滿,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軍師用的什麽口脂?味道這般好,讓我一直念念不忘,總想找機會再溫習一番……”

顧流觞簡直不想理她,只低頭玩着她襟口的刺繡,“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流氓?”

“有嗎?”沈離央無辜的眨了眨眼,“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

這地方雖然偏僻,可到底是在人來人往的軍營裏,所以兩人癡纏了一會兒,還是很快的退開了些距離。

沈離央似乎還沒從事情忽然的轉變中反應過來,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那你這樣就是答應和我一起了?”

“哪能這麽簡單?”顧流觞心中甜蜜,嘴上卻故意為難道:“連句表白都沒有,讓我怎麽答應你?”

沈離央托腮想了想,片刻後,胸有成竹道:“你願意讓我做你的酒杯嗎?”

“酒杯?”顧流觞皺眉,“為什麽要做我的酒杯?”

“酒可解憂,所以我願意做你的酒杯,讓你一輩子都不知愁滋味。”

“就你說得輕巧。”顧流觞聽得心裏一暖,嘴上還是不依不饒,“如果不是這麽一出,你是不是打算就一直這麽不說,等到心灰意冷,自然退卻為止?”

沈離央的臉上現出幾分惆悵之色,“從前大哥就一直教我,想成大事的人,必須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欲-望。有一次我得了一塊奇石,五彩斑斓的非常漂亮,我那時候特別喜歡那塊石頭,不管去哪裏都帶在身上,時不時拿在手裏把玩。後來大哥見到,讓我把它摔碎了。摔碎了以後,我才發現自己其實也不是那麽看重那塊石頭。”

顧流觞只覺一陣心酸,這個人到底是經歷了什麽才變得今天這樣的樣子?

“所以你就覺得,感情的事和那塊石頭也是一樣的,看似很在乎,其實如果真的失去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我現在明白了,那是不一樣的。”沈離央真誠的看着她,“石頭摔碎了我并不心疼,可是如果失去了你,我這裏,”她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這裏就像被剜了一塊似的,空落落的。”

顧流觞握着她的手,柔聲道:“你答應我,以後不要再活得那麽累,想要什麽就去争取,被奪走了的就去搶回來,好不好?”

沈離央認真的點了頭,說:“好。”

顧流觞這才稍放了心,想起她的突然出現,又問:“好好的炎城不待,又怕我把你的兵往溝裏帶麽?”

沈離央笑笑,說:“我這不是算着那黎恒快進坑了,特地來給軍師道喜麽?對了,該跟我說說,到底敵軍使得是什麽妖術?”

顧流觞白了她一眼,說:“所謂子不語怪力亂神,我是從來都不相信有什麽邪門歪道的。可是前幾天在場邊觀戰,卻發現的确是有異常。大約在數十個回合後,我方大将的狀态就會突然下降,不是章法大亂,就是精神恍惚被對手抓住漏洞。我就想,對方如果要形成幹擾,必定是通過五感來的。”

“形,聲,聞,味,觸……”沈離央還是沒什麽頭緒,“難道他使的是傳說中的瞳術?”

“他還沒有這麽好的本事。”顧流觞挑眉,“他是通過戰鼓的聲音來達到幹擾的效果的。”

“戰鼓?對陣時擊鼓,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

“那不是普通的鼓點,應該是在編鼓時用了什麽特殊的曲調,具體是什麽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常人聽了不會有事,可是如果心中有殺意加上氣息紊亂,聽了就容易出現幻覺。”

沈離央恍然大悟,卻還是疑惑道:“既然還不清楚其中的玄機,那你又是怎麽尋到破解之道的?”

顧流觞忽然笑了起來,邊笑邊說:“将軍你聰明一世,怎麽這會倒糊塗了起來?”

沈離央大窘,央求的扯了扯她的衣角,“到底怎麽回事,快跟我說吧?”

顧流觞被她孩子氣的舉動纏得沒法,只好說:“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只要我們把自己的耳朵堵上,不管對方的聲音再怎麽變化,也都不足為懼了。”

“原來如此。”沈離央的目光中充滿激賞,倒看得顧流觞不好意思起來。“只不過黎恒受的也不是什麽重傷,我們是不是應該盡快攻城,免得等他的傷養好了,又卷土重來?”

顧流觞卻搖搖頭,說:“黎恒的死期已近了,只不過手握着刀的人不是我們,而是安瑞。”

“安瑞?”沈離央不以為然,“安瑞此時還多要倚仗黎恒,恐怕不會因為輸了這一場就對他下殺手。”

“是麽?”顧流觞的表情高深莫測,“我在前日命人悄悄給安瑞送了一封密信,信上自稱是黎恒府上的家臣,要檢舉他通敵叛國之罪。信上詳細的列出了一連串安樂軍賄賂黎恒的禮單,還說作為交換,黎恒會在不日的對陣中,佯裝敗下陣來,并且約定好傷到右臂,這樣才好一直稱病不出,讓安瑞無人可用。”

“這,這,這……”沈離央聽了這堪稱天衣無縫的計策,簡直不知道怎麽說了,沉默了半晌,才嘆道:“軍師這把刀,才真正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啊。”

顧流觞打量着她臉上的神色,故意問:“怎麽,覺得我很可怕嗎?”

沈離央搖搖頭,輕挽着她垂落的秀發,目光中盡是深情。

“得了夫人還善用兵,就算是三國周郎再世,也該嫉妒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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