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宗親

歡愉過後,胤禟與康熙肩并肩的躺在同一床被子裏,兩具疲倦的身體都有着最為清醒的頭腦。

康熙的手臂環住胤禟的腰,笑着嘆了口氣,“朕算不算色令智昏?”

“我不想跟你吵架。”胤禟側身躺着閉上眼睛,即使沐浴過仍不是很舒适,“我們也算是情人,情人之間相處總會随意些,我有些火氣朝你發也正常,難道你希望我們總是君臣相對?”你會同你的臣子上床?

“當然,不希望。”康熙巴結了一下,笑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小九,朕從沒像喜歡你一樣喜歡過別人。”又有些歉意,“大概是做皇帝久了,不知不覺都會先維護皇帝的威嚴。你之前說的話朕準了,朕不過是擔心你名不正令難行,才想讓淩普退一步罷了,你既然成竹在胸,朕便放心了。只是若是有什麽不如意的地方,一定跟朕講。”

“嗯,之前你說哪處帳不清楚的?”胤禟問起先前的事。

“朕是看今年冬天幾筆購置器物布匹炭米的銀兩都比往年少了許多,你是小氣慣了,別弄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上來讓人笑話。”康熙真的是擔心,這有關自己的顏面,真出了差子,他也不能怎麽着胤禟。

“啊?”胤禟有些搞不明白了,難道給康熙省銀子不是好事?

康熙笑得無奈,“朕是擔心你。”

“內務府采購向來是肥差,那些皇商,向來是漫天要價的。”胤禟道,“當然他們身後都有後臺,年年都要有孝敬的。皇室中人生于深宮長于富貴,哪裏會知道外頭的市井行情,像是皇阿瑪,奴才們說外頭一斤菠菜要一兩銀子怕也不會生疑,倒容易被這些小人哄騙了去。外頭人家采買東西,凡東西量多都是質優價廉,到了咱們皇家倒相反,量大反而價高,這是何故?更有甚者,覺得跟些個商人講價沒面子失了身份,這就更可笑了,無端遭這些人哄騙了去還裝出副不在乎的嘴臉,不就活脫脫的個大傻子麽?”

“當然,這些人有後臺,朝中皇親顯貴也不是好得罪的,”胤禟唇角一勾,“今年先給他們當頭一棒,明年自有大大的好處等着他們。”

康熙倒有些好奇了,“先跟朕說說。”

“今年和法蘭西國貿易的銀子您已經看過了,到我朝來的洋人可不只是法蘭西人,其他國家的洋鬼子也一樣喜歡我們的東西。對外貿易的前景是無限的,我想着再增加銀兩,不過內庫的銀子能用的并不多。我想着,咱們大清朝的親貴王爺可都個頂個兒的有銀子,明年先從他們口袋借些銀兩出來。”胤禟話還未完,康熙先笑了,“朕年輕時,三藩做亂,朕連饷銀都發不出來,他們尚且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模樣,朕倒要看看你如何從他們手中摳出銀兩來。”

“我自有法子就是。”

康熙近日不斷接到參奏胤禟的奏章,除了老成如裕親王外,便是恭親王也有些惱火胤禟做事決絕,半點面子不給。

這年頭兒,內務府采購也是成例了,幾位親王郡王年年都有門人孝敬着,稍微關照幾句也不是啥大事。反正賺得是皇上的銀子,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可自從胤禟被康熙指了個內務府芝麻大的官兒,主管的便是采購這一項,為的是給胤禟對外貿易行方便。沒想到這小子手伸得真長,你只管你出口的精致物件兒就得了,偏偏啥雞毛蒜皮的事兒都插手,幾個雞子也要過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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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真沒人願意招惹他,消息靈通的都知道這小子後臺硬,不好得罪。也都忍着,脾氣好的如裕親王能忍,資歷老成輩份頗高的和碩莊親王博果铎卻是忍不得了。

博果铎的年紀比康熙還大幾歲,為皇太極第五子莊親王碩塞之子,正宗鐵帽子王,宗室中一等一的人物,便是康熙也對這個堂兄尊敬有加。博果铎想想也只見過胤禟一面,當時沒好意思大咧咧看,這回是看清楚了。真真是容貌精美若畫,讓人見之即喜,心中火氣自去了三分。

胤禟按規矩見禮,博果铎笑眯眯的扶着胤禟的手臂,将人扶起,“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我剛剛修了花園子,一個人觀賞未免寂寞,便想起了你。說起來你們兄弟,我都見過,只有你只見過一面,咱們是骨肉至親,倒該好生親近才是。先坐下喝杯茶,暖暖身子。”

這話說得親近,不過以博果铎的身份也不為托大。胤禟接過侍女奉的茶,捧在手中輕輕聞了聞,笑道,“真是好茶,極品碧螺春。”

“都說九阿哥才情過人,果然不同凡晌。”博果铎之前也跟相熟人打聽過九阿哥的性情,可硬沒找到一個同九阿哥打過交道的臣子,他也只得小心行事,先說幾句好話總不會錯,又談起胤禟寫的書作。

胤禟笑,“茶,酒,著書也只是小道,怎比得莊伯父當年領軍為皇阿瑪平靖三藩之功。皇阿瑪常道,當年伯父身先士卒,為大清立下赫赫戰功,還叫我多跟伯父學習,只是我性子懶惰,辜負了皇阿瑪的一片期許之心。”

年紀大的人最喜歡話當年,博果铎亦不例外,笑着擺擺手,“不行了,如今年紀大了,便是萬歲爺賜給我的勁弓都費力了。将來還是要看你們年輕人,我聽說九阿哥武藝極好,如今十三阿哥的拳腳可不都是九阿哥教的麽?”

“是十三自己争氣。”胤禟并不居功,“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便是這個道理了。”

博果铎見胤禟只是順着自己的話講,并不主動提及,笑着将人往園子裏請,天氣嚴寒,園內山石嶙峋,數棵老梅倚勢而栽,花朵綴滿枝頭竟相綻放,胤禟不由贊了聲好。

“能得九阿哥一聲贊,這梅花也不白開一回。”博果铎是花了高價請名匠修建的這梅園,此時聽胤禟贊美,心中生出幾分得意。

當然,這也是有緣故的。這個緣故便來自于九阿哥曾為索額圖壽辰獻的那首詩。

九阿哥寫書挺有名,朝中尤其是翰林院裏頭的時不時讨論九阿哥的書啥啥的,可九阿哥做的詩極少,唯一可見的便是《紅樓夢》中的幾首填詞。直到郝舍裏家裝做很不在意實則極其得意的将那首詩透露出來,人們才真正品嘗了一番九阿哥詩詞的氣魄。博果铎耳目靈通,自然知道這詩真是被翰林院那些酸文生給嚼爛了,說句人人傳唱也不為過,以至于索府那扇緊閉着養病的大門也尊貴了幾分。

此時人們才真正明白,九阿哥這張嘴雖比不上皇上的金口玉言,可真得人家贊一句,那也像鍍了層金子一般,身價倍增。

博果铎心情又好了幾分,笑着挽胤禟到賞園景的亭中小坐,笑道,“人人都說你聰慧過人,如今你猜猜,我今日請你來所為何事?”

胤禟大大的桃花眼中噙着幾分淺笑,悠悠的望着博果铎,拈了果碟中的一顆香榧,“伯父知道我身上唯一挂的差事不過是內務府的些許小事。這些天頗有幾個皇商欺我年幼,不大恭敬,我尋思着,這些人雖不值什麽,能做到皇商,關系必廣博,真在氣頭上一刀殺了,怕不知要得罪誰,大水沖了龍王廟也是有的;二來呢也顯得我心胸狹隘了,便只撸了他們的皇商資格罷了。”胤禟笑問,“可是這幾人與伯父有礙了?”

博果铎見胤禟并未回避此事,便知有回旋之地,笑道,“聰明,果真才智過人。”話中也有幾分誠懇,“我也不知道這些事,看來是這些作死的賤民沖撞九阿哥了。真是不知死活,九阿哥乃天潢貴胄,他們自己找死,我還能說什麽。來,嘗嘗我府裏的點心。”

“這些商人,”胤禟輕笑,“說句狗仗人勢也不為過。我那天是真惱了,伯父久在朝堂,也知道內務府采購,對誰都一筆大生意。宮裏吃的用的,只一樁采購數目便夠這些商人吃上一年了,可卻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說起來是皇子,也有爵位,畢竟年少,內務府那些官老爺們不過面兒上恭敬些,心裏面的彎彎繞繞可一點兒都不少,我若是不機警些,指不定現在給誰推出去做了冤大頭呢。如今伯父英名體諒侄兒的苦處,侄兒新官上任,總要發落幾個刺頭,也讓人有些個忌憚。可侄兒也知道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也沒得真斷人生路。明年內務府茶瓷絲三樣采購,還有南北商路,與羅剎人貿易等事,都會重新洗牌招商,具體事項要等內務府合計出來再說,不過是先跟伯父通個氣兒。伯父憐憫侄兒,我又怎能對伯父不恭敬呢。”

博果铎聽到這席話,裏子面子都保住了,又得了獨一無二的內幕消息,自是喜上眉梢,握住胤禟的手笑道,“哪裏哪裏,九阿哥也知道我長日在府中,內務府的事不甚清楚,若是早知那些狗東西敢對你不敬,不用別人,我第一個不答應!”

“那胤禟日後可得多得伯父照應了。”

“一定。”

知道博果铎要找胤禟麻煩的不在少數,等着看熱鬧的更多,誰知博果铎沒了聲息,還人前人後的給胤禟說幾句好話,倒真讓人摸不着頭腦。

恭親王閑了跟自己的哥哥裕親王磨幾句牙,裕親王不急不徐的拿着水壺給蘭花澆水,道,“瞧這蓮蓬頭的水壺,內務府剛一出售便火了,如今街頭木制的陶制的鐵鑄的竹子拼的,到處都是。聽說賣得極好。這是九阿哥發明的,從噴水的水壺到站着洗澡的淋浴噴頭和水箱,內務府可是狠賺了一筆。”

“哥,你有話直說成不成?不繞彎子能累着你啊?”恭親王是直脾氣,裕親王也不賣官司,笑道,“這說明九阿哥是個會賺銀子的聰明人,如今這樣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他發落的那些人有哪些後臺,他能不清楚麽?真得罪了咱們對他可是半點兒好處沒有,我尋思着,他總會找機會跟咱們示好的。你着什麽急呢。”

“我……這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行了,我勸你等等再說。九阿哥是萬歲爺的愛子,他就真打死你一條狗,難道你還能叫他償命。老五,九阿哥同所有的皇子都不一樣,他身後站的是萬歲爺,”福全點撥着自己的兄弟,“萬歲爺可從沒駁過他的意思,這就是說萬歲爺也不想同他發生沖突。九阿哥,是個厲害的人。現在他風頭正盛,咱們縱使真的吃些虧,也不要招惹上他。”

恭親王年紀比福全小了幾歲,平時也很相信兄長的眼光,此時便點了點頭,“二哥說得對,我且等等也無妨。真若是發難,倒顯得咱們恃着長輩的身份為難他了。”

福全笑着同恭親王說起了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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