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架橋撥火
九貝勒府二阿哥滿月酒的事,康熙當然很清楚,關于博翁果諾失态的事,康熙也猜到了。
在康熙看來,胤禟宴請的這些人,也只有簡親王雅爾江阿同惠郡王博翁果諾不大妥當了。當然人家雅爾江阿公是公私是私,分得極清楚,可博翁果諾卻是個拎不清的人,問到博翁果諾時,太子那略一滞的表神,康熙便把事情猜了個大概。
之前康熙有意把人藏在身邊,就是擔心有像博翁果諾一樣的二傻子出現。以康熙的自信,他還真沒必要把這二人升格到情敵的地位。為啥,論權勢,沒人比得過自己。論學識,康熙更是自信,人家康熙自六歲進學便是聞雞念書的人,一直到現在,除了病得起不來,康熙未曾有半分懈怠,以至于他都如此變态的要求自己的子孫讀書。論容貌,博翁果諾身份尊貴,多年沉浸酒色聲樂,身子早發了福變了形;簡王府以戰功出名,雅爾江阿卻失了幾分儒雅;反之康熙望着穿衣鏡中的自己,雖過年過不惑,身材卻保持得很好,容貌雍容更不是此二人能及。
此三點比較分析下來,康熙對自己充滿信心。
“兒臣見過皇阿瑪,給皇阿瑪請安。”
帶笑的聲音傳來,胤禟作了個揖,倒瞧着康熙站在一人高的穿衣鏡面前,不由挑眉,深更半夜發什麽神經呢。
康熙大半夜的臭美,以正主兒逮了個正着,不由尴尬了,不過他極快的掩飾了去,笑問,“你倒有空來了?朕以為你今天得留在府裏呢?”
“想皇阿瑪了。”胤禟見殿中只有梁九功一人,笑了笑,“阿瑪怎麽大半夜的照鏡子?”
“看看朕老了沒?”康熙似是玩笑。
封建社會地位最低的莫過于下九流,卻還有一種人比下九流更低賤,便是宮廷宦官。這種宦官,在封建君主的眼裏莫過于一件玩意,生殺予奪,完全依自己的喜好而來,所以雖然梁九功在殿內伺候着,康熙也只當沒人,因為他根本不認為宦官是人。
因康熙同胤禟這種關系,養心殿素來不留太多人伺候,梁九功便上前服飾胤禟去了外頭的大衣裳,康熙笑問,“定還沒用膳。梁九功,傳膳。”
康熙攜胤禟坐在炕上,養心殿裏燒着地龍,極暖和,胤禟的手卻有些冷,身上透出隐隐酒氣,康熙皺眉,“又喝了多少?雖然年紀輕,也當注意保養才是。”
胤禟打了個呵欠,“也沒喝幾杯,酒場上的事兒,我又是主家,想少喝誰肯幹呢。”
康熙摸了一把胤禟身上的衣裳說,“都立冬了,怎麽還穿得這麽薄,你媳婦成天都在忙活什麽?”康熙有事沒事都愛挑董鄂明敏的毛病,當然他絕不承認自己是有些吃醋。康熙是認為自己這麽優秀的兒子娶了董鄂明敏,并給她如此優渥的生活和尊貴的地位,董鄂明敏理所當然把胤禟照顧妥當。在康熙的眼裏,董鄂明敏明顯是渎職了。又一思量,皇家斷沒有休棄嫡妻的道理,別的不說,體統臉面上也過不去,康熙內心給了董鄂明敏一個極低的評價,也不再計較,倒是說,“梁九功,把紫貂裘賞九阿哥一件。”
“謝皇阿瑪賞。”胤禟笑,“如今還沒到冷時,穿裘衣有些早了。”
“知道你不缺這個,朕的心意罷了。”紫貂裘向來為帝王專用,非賜不能用,如今胤禟要做事,康熙總得略略點明自己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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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傳膳,禦膳房的效率還是極高的,因冬季,上的都是進補的菜,胤禟略一看,還都是自己喜歡的菜色,不免說了句,“梁谙達有心了。”
梁九功哪敢居功,垂手在一旁侍候,康熙卻覺得多餘,揮手道,“你且下去,在外間候着便是。”
此時皇帝用膳多是金器,餘下諸人依例屬銀制品或銅制品不等,胤禟卻總覺得金屬的東西有股子怪味兒,自小用瓷器。
開始人們都覺得九阿哥有些怪癖,時間長了也成一例,禦膳房的人但聽到用上等瓷具的吩咐便知是九阿哥的膳食,口味兒上也會略有些注意。
康熙喜歡同胤禟一道吃飯,不為別的,就是自在,不寂寞。人家胤禟相貌好,吃飯的模樣也極好看,康熙親自舀了碗湯放到胤禟手邊兒,“宴席上都是話多飯少,天冷,先喝些湯暖暖身子。”
胤禟瞟了一眼,撇嘴,“油兮兮的。皇阿瑪不是主張吃得清淡些麽?大晚上的,這碗湯喝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消化得了呢?”
“朕特意讓禦膳房炖得老鴨湯,朕看別人冬天都是滋養得越發福态,倒是你家裏沒個妥當人,比以前倒清瘦了。鴨子最調補養人,裏頭還放了藥材,嘗嘗看,并不難入口。”康熙覺得胤禟嘴不是很刁,應該很好養才是,可這小子平日裏沒差事時晃悠悠的還有個好看模樣。一忙起來便容易脫形,養都養不胖,小小的臉兒看着讓人心疼。
聽到裏頭放了藥材,胤禟連眉毛都皺起來,康熙道,“晚上用了膳,遲些睡就好,哪裏還真積了食。”
“先放着吧。”胤禟道,“瘦了總比胖了好,我萬一胖了,不好看了,說不定皇阿瑪會嫌棄我呢。”
“如今哪裏好了,抱一抱朕都嫌咯手呢。”康熙笑,“吃吧,朕不跟你說話了,省得一會飯菜冷了。”
胤禟性子俐落,吃飯也快,不過小半個時辰便用好了,端着茶漱了口,才同康熙倚着枕頭說話。胤禟這次主要是來跟康熙彙報一下自家兒子滿月酒的事,康熙沒別的缺點,一是要面子,二是疑心病,自個兒這回雖有個名頭兒,可也是把宗室中的頭等人物兒都劃落上了,啥啥啥的總得跟康熙說一聲。
康熙問了席上酒飯,聽到說博翁果諾去遲了時便有幾分不悅,哼道,“他倒是越發登鼻子上臉了。”
胤禟想到這人,笑問,“看着惠王叔不是個明白的,論理莊王伯襲了承澤親王的爵是理所當然,倒是惠王叔怎麽還指了個郡王爵?”
康熙道,“也是老黃歷了,承澤親王以戰功封王,正經的鐵帽子王,到了我們這一代,博果铎還曾入宮為朕的伴讀,他較朕年長幾歲,幼時也是極好的玩伴。朕登基後,初時皇權旁落,莊親王是出過力的,朕感念于此,便賞了博翁果諾一個郡王爵。博翁果諾這人,性子魯莽些,這麽多年有博果铎提點着也沒犯過什麽大錯,縱有小處不雅,朕也懶得去斥責他,只是不給他差事罷了。”
聽康熙這樣一說,胤禟還真上了幾分心,不說別的,沒犯過大錯這一條就不簡單了。康熙的确待宗室寬和,可康熙也不是傻子,這兄弟二人一個鐵帽子親王一個郡王,也忒顯赫了些。康熙想降爵,偏抓不到人家的小辮子。
康熙心思一轉,道,“博翁果諾若再不懂個高低,你盡管告訴朕,朕必然為你作主。”
胤禟冷笑,這死老頭子倒是打得好主意,叫他去得罪人,笑睨了康熙一眼,“惠王叔只是心思梗直了些,不懂得掩飾。此許小事,我還能真放在心上記恨不成?”
康熙一瞧胤禟這種皮笑肉不笑的假笑,便知道胤禟是想左了,便道,“朕還不是心疼你,以前你都是在朕身後想個折子出個主意,又沒跟這些人打過交道。真吃虧受了委屈還不是朕心疼,你是什麽身份,天底下除了朕誰也不能給你委屈受,讓人怠慢了且不必忍着,翻出來自有朕為你撐着。”
聽康熙話裏話外的粉飾太平架橋撥火,胤禟冷笑,“你是又把我當傻子了吧。少來這套,給人情不是這樣給的。你自想處置誰是你的事,讓我幫忙也無不可,只是不該把別人都當成了呆子。”
“瞧,又想歪了吧。”康熙說這種半真半假的話已到達了欺人欺己的境界,見胤禟冷了臉才收了口,“罷了,你不想聽朕也懶得跟你說。”
胤禟就是看不慣康熙這無時地刻不在算計的勁兒,冷着臉就要穿衣裳回府,康熙怎能允,不為別的,他生怕這胤禟氣頭兒上出了宮,自己頭上的帽子就得變了色兒。
好說歹說,胤禟總算留在了養心殿。
胤禟晚上宿在養心殿,康熙實在有點想那啥,他正是盛年,當初為了表示自己對胤禟的一片真心不再涉足後宮。可胤禟這身份也不能天天夜宿養心殿,這是兒子可不是太監,弄得康熙的夜生活有些饑渴。待兩人都洗漱了,躺被子裏,康熙先是拉個小手摟個小腰啥的。說起來,胤禟身上的皮膚好得不像話,不似女人的軟,可也絕對不硬,總的來說是柔中帶韌,還有那小腰小屁股……
康熙正色心大發,捏一把摸一把的時候,手腕被人給拿住了,胤禟咬牙冷笑,“乖乖躺着,今天換我在上面。”
“哈,瞧朕都糊塗了,你這忙了一天,肯定累了,早些安歇吧。”康熙轉變得不謂不快。
“放心,做這個的力氣還是有的。”
真有如某小說中所說小受一碰為軟一摸就叫的事麽,那肯定是吃多了春藥的反應。反正如康熙這等人物也沒練就出如此手段……更悲催的事,胤禟看着纖細,瘦巴巴沒二兩勁兒的模樣,武力值可不是高出康熙一點半點,真惹急了,這小子也不是沒用過強。
……
沐浴的時候兩人都有些倦了,胤禟親自為康熙擦了身,扶着康熙的手臂,兩人一同回到炕上,此時康熙才徹底老實了。
胤禟眉目間難掩憔悴,被子底下,康熙攬住胤禟的腰,輕聲道,“睡吧。”
第二天,康熙帝坐在龍椅上屁股都不是很舒服,挨了個把時辰,好不容易下了朝,一回養心殿,康熙就歪在炕上,扶着腰,命人将還在被窩兒的胤禟硬拽出來,好好伺候了自己一番,才算稍稍解了疲乏。
莊親王從出了九貝勒府便氣不順,把博翁果諾叫到自己府上,關到書房一通臭罵。
“你究竟還知不知道自己姓什麽?”博果铎指着博翁果諾的鼻尖兒問,“那是大清的九阿哥,萬歲爺最喜歡的皇子,你就跟個二傻子似的,平時玩玩那些小戲子倒罷了,如今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你是不是活膩了!”
博翁果諾也是久居郡王位的人,許久沒有被人這樣訓斥過,便是自家哥哥,也覺得沒面子,生出了幾分惱怒,“哥,你說什麽呢,我就是看着九阿哥長得俊俏,多看了幾眼,哪裏就說到打他主意的‘’難道我不知道那是皇子,我是那麽不知輕重的人麽?”
“喝酒時你是什麽蠢樣子自己不記得了麽?”博果铎怒問,“有長眼睛的就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博翁果諾反駁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在路上看到頭漂亮的豬都會多看幾眼,何況是個人呢。九阿哥生得這個模樣,怕是許多人都看呆過呢。再說,我就一失神,能怨我嗎?一個男人偏長得那副模樣……哥,你別瞎膽小了,他再得寵也不就是個貝勒,我好歹是郡王,又是他的長輩,我看九阿哥也不像這麽小氣的人。”
博果铎覺得自己真是對牛彈琴,疲憊的坐在太師椅中,揮了揮手,“行了,你覺得沒事就好。回吧。”
“哥,你甭看那些皇子們瞧着是和樂融融,暗槍暗箭的哪兒能少了,他們那些事兒我是不想攙和。可你看着從太子到大阿哥,誰不想拉攏咱們這些宗親呢。”博翁果諾道,“我瞧着九阿哥總不會因這些小事跟咱們翻臉呢?”
博果铎見弟弟說的話也靠了些譜,正色道,“翻臉倒不至于,倒是聽說九阿哥可不是什麽大度的人,便是大阿哥,爵位比他高年紀比他長,同是皇子,還經常吃九阿哥的虧呢。你只想着他們是想着拉攏咱們,你怎麽不看他這席上請的都是些什麽人,這些日子因着內務府的事,我也請他過府一聚,我難道沒跟你說過,這九阿哥不是個簡單角色,你今日舉止輕浮,又這麽衆目睽睽之下,便是萬歲爺知道了,能讨了什麽好處去?”
博翁果諾又不是真傻,無奈的問,“哥,那你說,弟弟該咋辦?要不我備份禮,給九阿哥賠禮道歉。”
“你是要備份禮,後日我再約他過府,你也過來,且記住收起那張輕浮的臉,正正經經的給九阿哥賠不是。”
“哥,我好歹是郡王,再說這事真挑明了,我還怕九阿哥面子上過不去呢。”滿人重禮儀,博果铎年紀輩份爵位都在這兒擺着,讓他跟九阿哥低頭,他還真開不了這口。
“誰讓你挑明了說,你去得遲的就是一千個不對,你有事絆住腳,在座的誰不比你忙,便是太子爺,難道也沒你忙嗎?”博果铎教導道,“你且聽我這一回,再說了,在我這園子裏,也只有我們三人,這事兒誰會知道。便是真給外人知道了,別人也得贊你一聲處事周全,就不會再計較此事了,你懂是不懂?”
最後一句已有幾分急切,博翁果諾見哥哥為他氣得要暈過去的模樣,想着自己一把年紀,還要哥哥為自己操心,很有幾分過意不去,便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