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因為一切太過輕松愉快,以至于柯越都淡忘了時間的流逝,直到某天看到新聞播報的日期時才驚覺自己已經在這個異國他鄉度過了一個多月。他首先想到的是生意合夥人Ge,以那個假洋鬼子的性格,自己逾期不歸這麽久,多半已被他拉入了黑名單。不過……管他呢,柯越甩了甩頭,不想去考慮後果,轉而專心致志地在烤箱前等着那條塞滿香料的烤鳟魚出爐。

鳟魚是查幹送來的,他在兩天前剛剛出院,然後便約了老友釣了一整天的魚,這條虹鳟是他此行最大的收獲。看起來這位蒙古大叔恢複得還不錯,精神也很好,此刻正在客廳和司彥閑聊,時不時還傳來陣陣低沉的笑聲。

過了一會,烤箱發出“叮”的一聲輕響,為了不打斷他們兩人的聊天,柯越決定自己搞定這條魚。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了烤盤,剛一剝開錫紙,誘人的香味立刻彌漫開來,刺激得他連咽了好幾口口水。

他記得剛才司彥說過,魚烤好之後再撒一點鹽味道會更好,便忙着四處翻找鹽罐,動作間不小心撞到了烤盤的邊緣,只聽“咯噔”一聲輕響,盤底從桌子的邊緣滑了出去。柯越大驚之下伸手去擋,卻忘記了剛拿出來的烤盤溫度有多高,立刻被燙得大叫了一聲。

“怎麽了?”司彥聞聲跑來,只見柯越正在水龍頭下拼命地沖自己的右手,趕忙追問了一句,“你被燙了嗎?”

柯越痛得臉都歪了,龇牙咧嘴地道:“燙了一下,還好魚沒弄翻。”

司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誰管魚怎麽樣,給我看看你的手。”

被涼水沖過之後,皮膚上的燒灼感稍微退去一點,柯越見查幹也從廚房外面探進頭來,不願讓他們擔心,便強撐着笑了笑:“沒事,已經不疼了。”

司彥卻不由分說地托起他的手,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輕聲嘆了口氣:“我去拿燙傷藥。”

原本氣氛不錯的聚餐變成了給柯越的單人會診,他被按到客廳的椅子上,眼巴巴看着桌子上的那條魚:“烤魚要冷了,冷了就不好吃了。”

查幹似乎很同意他的看法,伸出叉子叉了一大塊魚肉到自己的盤子裏,一面吃一面饒有興趣地看着司彥給他上藥。

柯越滿臉絕望地看他吃了最精華的魚段,用中文提醒他道:“你忘了放鹽。”

查幹聽不懂他的話,又自顧自地叉了第二塊魚,反而是司彥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你手上都起水泡了,能不能老實點。”

他小心翼翼地把藥膏塗抹在燙傷的地方,塗抹的時候生怕弄痛了柯越似的,還在傷處輕輕吹着氣,柯越突然不好意思起來,他用左手揉了揉鼻子,輕聲嘟囔着道:“你也太溫柔了吧。”

司彥微微一怔,擡起眼睛看他,忽然聽餐桌旁的查幹用蒙語大聲說了句什麽。

“怎麽了,大叔是不是說這個魚不放鹽也很好吃?”

“他說,你的手受了傷,”司彥笑了笑,“還能跟他一起去滑雪嗎?”

柯越一聽,立刻伸出剛包紮好的手遞到查幹面前,用同樣的分貝向他道:“I’m ok!Let’s go!”

查幹立刻站了起來,好像門口就有一架直升機可以直接把他們載去滑雪場一樣,最後還是司彥提醒了頭腦發熱的兩人:“如果你們這麽想去,我去訂明天的機票,我們可以去落基山的滑雪場玩幾天。”

就在柯越和查幹用互相聽不懂的英語大聲聊着滑雪計劃的時候,司彥接到了一通電話,他不動聲色地說了幾句,而後一臉歉意地看向柯越:“對不起,我要回國去處理一些事情,不能陪你們去滑雪了。”

柯越看出他平靜的臉色下隐藏着一絲波瀾,不由得追問:“怎麽了,生意出事了?”

“沒什麽,”司彥一如既往地微微笑着,“沒什麽大事。”

雖然他這麽說,可柯越卻仍覺得放不下心,原本計劃跟查幹兩個人去落基山的行程也取消了。在司彥登機離去的第二天,他也急急訂了回國內的機票,告別這個漫長假期,返回了自己熟悉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Ge并沒有把他拉入黑名單,他回公司之後仍被大家尊稱為“副老板”,連個多餘的白眼都沒有收到。柯越自己心虛,瞅了個沒人的時候鑽進Ge的辦公室,遞給他一罐機場購買的楓糖漿當做手信,故作無意地問道:“怎麽樣,我不在的這些天公司還挺好的吧?”

Ge擡起頭,用他那雙特有的鴿子灰色的瞳孔看着柯越:“一切都很好,只是沒想到你回來得這麽快,”他說到這,臉上浮現出贊許的笑容,“柯,你比我想象得更加優秀。”

柯越一時間以為他在諷刺自己,他攤了攤手:“Ge,我只是去度個假,你希望我永遠都不要回來嗎?”

Ge笑了,轉過自己的電腦面向他:“別裝了柯,我已經收到了客戶發來的郵件,說這兩個月要跟你談一筆大單子,沒想到一個半月你就把這單生意談妥了。”他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剛才看了對方發來的合同,條件十分優渥,等這單結束,我給你放個大假。”

柯越滿心疑惑地湊上去仔細看了看,這才發現郵件的發件方正是司彥名下的那家公司,他頓時明白過來,心頭湧上一陣暖意。

從辦公室出來路過財務室的時候,柯越下意識地擡頭看了裏面一眼,卻并未看到之前那個小實習生,他忍不住向李達菲問了一句:“李姐,之前在這實習的小夏呢?”

李達菲正沉浸在一堆報表之中十指如飛,頭也不擡地答道:“離職了。”

柯越很想問問離職原因,卻又作罷了,畢竟無論如何,那個小男生應該還沒有把自己跟LS13的關系捅到公司,不然大家看自己的眼神也不會這樣淡定。

出國的這段時間朋友們都發了不少信息在手機上,柯越下午無聊時便挑揀一些要緊的進行了回複。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他回國的消息,微信群裏立刻一片沸騰,鬧哄哄地讓他晚上出來喝酒。

這種損友聚會牽頭的當然又是傑少,他這次選的地方倒不是自己開的那幾家酒吧,而是在小安的店裏。

小安原本是個化妝師,後來辭職開了個餐館,餐館裝修得很是古樸雅致,大家想找個安靜地方聊天的時候就會想起他這裏。

柯越下班後趕到地方時,幾個朋友都早早地到齊了,小安給他們安排了最寬敞的一間包廂,叫做高山流水。房間的牆壁上鑿繪出高低起伏的山脈,還有一段人工制造的流水,本來很有氣氛,可是傑少一開口便氣氛全無:“小安你能不能把那流水的電源關掉,聽着嘩啦啦的我會想尿尿。”

小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根本不搭理他,只一屁股坐到柯越旁邊:“越越,你出國好久,人家好擔心你。”

柯越有些吃驚:“你們怎麽知道我出國去了?”

傑少沒好氣地道:“我本來不知道啊,你出事之後一連幾天電話打不通,短信也不回,我以為你想不開自殺了,差點沒去報警。”

柯越想起當時的情況,确實很容易讓朋友們擔心,只好幹笑了兩聲:“走得急,沒顧上說。”

“還好司彥聯系上我,說知道你的下落,我們這才沒去麻煩警察叔叔。”

又是司彥,柯越愣了愣,他因為一場失戀就任性地斷掉了與世界的全部聯系,剩下一個爛攤子竟然全靠司彥幫他收拾。他心裏隐隐覺得,已欠了這位友人一個大人情,可是他不确定以後有沒有機會能夠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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