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這種反應,顯然是在柯越預料之中的,他心裏微微有些發堵,但還是點了點頭:“沒錯。”
“怎麽會突然……”
“可能是玩太瘋了吧,”柯越故意擺出滿不在乎的樣子,望着他,“你也知道,亂交趴什麽的。”
司彥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會,遲疑地道:“應該只是暫時性的吧,說不定過段時間就好了。”
“是啊,如果我好不了,那不就一點價值都沒有了嗎。”柯越粗聲粗氣地答道。
司彥後退了一步,有些疲憊地道:“柯越,我希望你不要誤解我。”
“我誤解你?”柯越冷笑了一聲,“好,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司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好像這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你是不是想說你只是出于朋友的關系照顧我一下,沒有別的想法?”柯越說完,咬着牙笑了,“我以前也一直是這麽以為的,直到那天,我看見你在用我的那個……”
他說到這裏,猛地閉上嘴巴,将臉偏到了一邊。
司彥的臉色顯得有些難堪,他沉默了許久,才艱難地開口道:“你先在這裏休養,我目前還要在這裏待一段時間,不過盡量不會打攪你的生活,如果你覺得跟我住在一個房子裏很難接受的話,我就搬到別處去。”他擡頭看向柯越,“你,需要我搬出去嗎?”
柯越看他背着光,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忽然就有一些煩躁起來:“這是你的房子,你想住哪就住哪,用不着來問我吧!”他說完便躺了下去,用被子蓋住臉,悶聲悶氣地道,“我要睡覺了,請你出去。”
等司彥真的走了之後,他才扯下被子,在黑暗中凝神聽外面的動靜。過了一會,浴室傳出隐約的水聲,而後,輕輕的腳步聲從門前經過,走到了隔壁房間,再之後,就是一片寂靜。
柯越猜想跟他一牆之隔的司彥大約已經入睡了,可他自己卻怎麽也睡不着,腦中模模糊糊回想起了在加拿大的時候。那時他們也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每天喝酒聊天到很晚,然後各自回屋睡覺,那是一段太過輕松的時光,那時的他根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
之後的幾天,王護工每天都很敬業地到這裏工作十二個小時,而司彥則是每天很早出去,很晚回來。
這幾天裏,他察覺到司彥真的很小心地在躲避他,因為他們甚至沒有過一次照面。這對于同住在一間屋子裏的兩個人,是件有些滑稽的事情。
每天晚上十點鐘之後,外面的大門會傳來開鎖的聲音,然後便是熟悉的腳步聲,順序永遠都是客廳——浴室——卧房。司彥的行動軌跡像是最精确的鐘表,沒有一次偏離到柯越的房間來。
而柯越每天晚上總會屏息聽着屋外的動靜,猜想着司彥在做什麽,他自己都沒發現這行為有多麽怪異,只是聽着那些細微的聲響,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周五的這天,王護工沒有按往常的時間過來,柯越倒不以為意,他現在已經具備了自主活動的能力,自給自足地泡了杯面充饑。誰知沒過一會,司彥便急匆匆地趕了回來,他進門便滿臉歉意地向柯越道:“王護工家裏出了點事,今天不能來了。”
柯越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說過話,他一時拿不準該用什麽态度面對他,只好悶悶地吸了口面條:“你不用特意回來告訴我。”
司彥一面急匆匆地收拾東西一面向他道:“我是來接你去醫院的,你忘了麽,今天是複查的日子。”
這次面對老醫生的時候,柯越顯得更加頹然,他做了層層的檢查,然而醫生卻告訴他,他的生殖器并沒有任何問題。
“檢查不出來問題是什麽意思?”柯越有點急了,“是說以後我就一直不舉了嗎?”
老醫生做了個稍安勿躁地手勢,淡定地向他道:“既然不是神經系統的問題,也不是器官組織病變,那就很有可能還是精神方面的因素,你現在要調整好心态。”
調整心态這四個字聽來如同玄學,柯越怔怔地還要再問,醫生已經敲了敲他的石膏:“腿伸出來,我檢查一下。”
檢查左腿骨頭恢複情況的時候,老醫生點了點頭:“年輕就是好啊,骨頭長得很快,過幾周就可以拆石膏了。”
“哦。”柯越還沉浸在就此不舉的惶恐裏,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老醫生無奈地笑了一聲:“你啊,人人都要四肢健全,你怎麽連自己的腿都不關心。”他搖了搖頭,“年輕人,你太看重那裏了。”
柯越當然明白他指的是哪裏,微微一愣:“我沒有啊。”否認的時候,卻不自覺看向自己的胯下,他一直覺得是其他人太看重這個東西,原來他自己也把這個器官看得太重了嗎?
回去的一路上,司彥都跟他保持着距離,連他費力地從車子裏鑽出來爬上輪椅,也沒過來扶他一下。路過的行人可能覺得他這樣太過冷漠,不由得側目,而柯越知道,這已經是他能表現出的最大的禮貌了。
電梯到達公寓樓層的時候,柯越正要轉動輪椅走出電梯間,忽然前輪一滑,竟卡在了電梯口的夾縫裏。突然失去平衡使他險些從輪椅上甩出去,身後的司彥猛地把輪椅按住,而後側身擋住了正要關閉的電梯門,他試圖用力把輪椅拖出來,可是無濟于事。
柯越在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中感覺到了殘障的狼狽,他想幹脆抛棄自尊從椅子上四肢并用地爬到地上,卻被司彥按住了。而後司彥彎下腰,深吸了一口氣,把他連人帶輪椅一起搬了起來,放到了走廊上。
一個大男人加上輪椅的份量并不輕,被放下來之後,柯越明顯聽見司彥連喘了幾口氣,而後他轉過身,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地去開門。
進屋之後,司彥徑直走進了浴室,過了片刻後才出來道:“洗澡水放好了,你自己洗沒問題吧?”
柯越無言地點了點頭,他也不會粗神經到要求司彥來幫自己洗。
坐在輪椅上艱難地脫着衣服的時候,他看見浴室的洗衣籃裏放着一件外套,是司彥剛剛穿過的那件。他鬼使神差地拿起那件衣服,衣服上有司彥身上慣有的那種冷冷的香味,剛才被猛地抱起來時,他距離司彥非常地近,也清楚地聞到了這個氣味。
柯越忽然覺得心跳有些加速,他能感覺到有一股熱量在小腹附近徘徊,卻無處抒發,腿間的部位依舊軟塌塌地耷拉在那裏,像個多餘的部分。他盯了一會,忽然伸手用力攥了一把,而後便低叫了一聲,那裏硬雖不硬,卻仍是很痛的。
這天晚上,外面很有規律的動靜聲變得有幾分不尋常,柯越躺在床上,聽見腳步聲從客廳到了自己房間外面,而後遠去,又走近,不知徘徊了幾遍。
到後來,房門終于被輕輕地推開了,司彥的聲音很輕很輕地道:“柯越,你睡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