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牽翅膀
随着太陽落山，成群的飛鳥結着伴往遠處幽深的密林飛去，整座莊園也漸漸陷入一片安然的靜谧之中。
天空中原本火燒一般的絢麗晚霞逐漸隐沒，一抹彎月悄悄從雲層中探出頭來，又被路過的流雲蓋住了，一時若隐若現，看不太分明。
不知何時，四周響起了細細的蟲鳴聲，伴随着“呱呱”一兩聲蛙叫。
遠處微涼的風拂過了金黃的麥田和紫羅蘭色的花海，攜來馥郁隐秘的幽香。
此時此刻，養啾直播間中始終跟着靈麓的觀衆們，便是在這樣暮霭沉沉的夜色裏，緩緩靜下了心，并流連不去。
全息直播時代，所有背景都是虛化的，可由于它與直播地點的環境高度拟合，所以，它也足夠真實。
因而，當遠離故土無數年的星際人類，再一次這樣“真實”地踏上地球的土地時，他們的感受是很難用言語去描述的。
人們互相看不見彼此，也就方便了自己。他們沉默地停留在草地上，或坐或站，神色不一。
不知過了多久，空蕩蕩的直播間裏，突然飄過了一條表情彈幕，打破了寂靜。
“突然就好難受，不知道為什麽.JPG”
緊接着，有人回應了。
“看到你這個熊貓頭表情包，我也想哭了(╥﹏╥)，真的好久沒看到過這樣的景色了。”
“金黃的麥浪，幽藍的天空，帶露珠的草地，還有飛鳥、森林……對不起，原諒我貧瘠的詞彙，我活了二十幾年，第一次知道這些是可以真實存在的，也第一次看到倦鳥歸巢是什麽樣子QAQ”
“嗐，好兄弟們別哭，誰還不是沒見過世面呢，我也從來沒見過麥田，我們這幾代，誰見過真的植物。”
“好想一輩子住在這個直播間裏嗚嗚嗚，老娘願意在這永遠陪着麓麓……”
“我也想，太美好了，到底什麽時候可以回地球去啊，我真怕我活不到那一天嗚嗚嗚”
“+1，星際人類70歲成年，平均壽命280年，我都178歲老星際社畜了，卑微。”
“我也……我到現在還記得，我爺爺奶奶盼了一輩子，也沒等到新聞報道地球的消息，太慘了，我爺爺去世之前哭得慘絕人寰。”
“我家也是，天天指望晏容指揮官找到去地球的路，可是他也是人不是神，都找一億年了，多難啊，換我早就崩潰了。”
席憨和發小沈清洲看着直播間裏低迷的氣氛，一時也有些情緒低落。
說白了，他們這些人，随便一個拎出去都是家世煊赫的x二代，未來的人生贏家代名詞。可實際上呢，他們也只是連地球長什麽樣都沒見過的星際當代小可憐罷了。
哪怕是星網的創始人陳董，此刻抱着四歲的兒子，在草地上慢慢走着，看着這莊園的一切，都覺得恍如隔世。
“爸爸，我也要下來走！”懷裏的兒子嚷嚷着。
“好嘞。”陳董回過神，把兒子放下。
草地上有露珠，光腳踩過的時候，腳丫子會被打濕，涼絲絲的。
小孩玩得很起勁，張開手在草地和莊園小路之間來回瘋跑，甚至歡呼着去追一閃一閃的螢火蟲，快樂得像一只小鳥。
陳董看了一會兒，默默點開了錄像功能，把兒子錄了進去。
他想，等媳婦兒從老家回來，看到這段錄像，一定會很高興。這是兒子出生以來最活潑的一天。
陳董和其他人一樣，突然開始期望這個養啾app是真實存在的了。
原本，他們關注的只有靈麓，可如今，他們又盼望着，地球也能和靈麓一塊活過來，不止是在這個app裏。
直播間裏的一億多個星際觀衆同時滞留在莊園中部的草地，這個現象倒是系統沒有預料到的。
【滴——重啓成功。檢測到系統程序有被人為修改的痕跡，導致直播間中一億名養啾人被迫遠離了啾崽崽。現啓動修複程序，請耐心等待，稍安勿躁。】
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文字框成功吓到了不少人，好在他們早就知道app有操作系統，便也不急，甚至有些人趁機跟系統打起了商量。
“統統啊，你真帥。”
系統:【您也是。】
“既然我們都是帥比，那你可以發個任務，讓麓麓今晚和我睡嗎？”
“？？？樓上你在想屁吃？”
“系統別理這種得寸進尺的B，我就不一樣了，我只要摸一摸麓麓就好！”
“憑什麽？勸你們別走後門，除非帶我一個。”
系統:【滴，系統程序修複完畢。若您想要回到啾崽崽身邊，請立刻重啓app更新。若您并無意願立刻去到啾崽崽身邊，請随意游玩。感謝您的使用。】
系統的公告簡明易懂，在場的觀衆看了後，便都直接點了重啓app，打算更新。
然而，就在他們關閉app，又重新打開登錄的時候，一個窗口彈了出來。
【服務器維修中，持續時間為:星歷3895年10月17日 18:59—10月18日 07:00，具體開服時間或有推遲，請以app公告為準。】
突如其來的維護公告，直接把下線的觀衆被整懵了。而還留在app裏沒有重啓的人，也直接被送了出來，被迫面對同一個關服公告。
這下，線上直播間彈幕幾乎是瞬間就被刷爆了。
“我艹艹艹！！！！這什麽土豆服務器！”
“玩人？說好了重啓，你直接關服，爺裂開:)”
“麻了，不是說修複好了嗎？為什麽要關服？”
“請問，我現在給這破公司捐款一億，讓他們換個結實點的服務器，還來得及嗎？”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我還沒看到麓麓睡覺的樣子！！！辣雞策劃滾出來道歉！”
“啊這……所以游覽地球莊園也是有時間限制的嗎，我哭了啊，我以為就養啾有限制，結果現在風景都不給看，太過分了QAQ”
外面的人如何生氣憤怒聲讨策劃，系統當然知道。
可這會兒……系統寄居在靈麓身上的琥珀裏，只能明智地保持沉默。
靈麓早就被晏容帶進了古老的莊園城堡。
城堡裏沒有電燈，只有前方燃燒的壁爐裏跳躍的火苗，稍稍照亮了四周。
地板上鋪着厚厚的地毯，靈麓從星雲上滑下來，慢吞吞地跟在後面走，踩下去的時候能感覺到小爪子正緩緩地陷進去，連忙一把将爪子拔、出來，往前跳了跳，卻依舊一步一個坑。
男人的輪椅卻如履平地，稍稍快胖啾一步，在前方無聲地滑行。
幽暗的走廊裏，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盞燭臺。
晏容每經過一處，手中捏着的精神力無聲無息地滑出去，牆壁上便咻得亮起了一團跳躍的小火苗。
靈麓喜歡火，倒不會覺得古怪可怕，甚至還有些喜歡。
只是他這樣亦步亦趨地跟着，而男人的輪椅又沒有聲音，沒一會兒，等他從能不能把火苗吃了這個問題裏回過神，便發覺幽深的走廊裏，只有他一只啾了。
“啾啾？”小胖啾一時有些慌亂起來，看着牆壁上自己圓圓的影子，有些害怕地撲棱了兩下翅膀，直接就往前方的拐角沖過去。
然而他不過在離地一米遠的高處踉踉跄跄地飛了一小段路，便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給圈住了，迅速從半空中抱了下來，塞進一個寬厚的懷抱裏。
沙啞的男聲緊跟着響起:“跑什麽？”
“啾？”被按在男人溫熱的腿上，小胖啾後知後覺地轉過頭，小翅膀也下意識搭上了男人環着他的胳膊，這才小聲啾啾道，“麓麓剛剛沒有看見你。”
晏容聞言，垂眸瞥了一眼被軟乎乎的羽毛勾住的手臂，也不掙脫，反而騰出手，搭在胖啾背上緩緩拍了拍，道:
“讓雲載你，你非要自己走。之前倒不怕。”
靈麓便老實道:“因為剛剛偷看麓麓的東西不見了，我就不怕。”
他說的很顯然是直播間圍觀的觀衆，只是自己身在局中，并不懂那是什麽。
晏容便重新将雲放了出來，問:“上去？我帶着你。”
“不要坐雲。”胖啾更喜歡自己飛，他晃了晃小腦袋，圓滾滾的小身子在男人懷裏，也跟着搖了搖。
晏容便稍稍收緊了胳膊，低聲說:“那我來載麓麓？”
說着，輪椅便平緩地往前行進，很快繞過了拐角。
可惜靈麓是一只獨立的小火啾，在男人懷裏坐了一會兒，他又鬧着要下去了。
晏容倒也沒阻止，松手讓小胖啾從腿上滑下去，站穩了，才垂下眼，伸出了一只手。
“自己走可以，但要牽着。”
靈麓歪着腦袋瞅了瞅面前空蕩蕩的一片，想了想，将一邊翅膀尖直接一股腦塞到男人懷裏，啾啾道:“那就給你牽着吧。”
他看不見男人，自然準頭不太好。
晏容倒也沒說什麽，右手調轉方向，五指收攏，握住了那軟軟的翅膀尖，這才按下按鈕，驅使着輪椅，牽着靈麓，慢慢往城堡裏走，同時，啞聲開口道:
“退出去的人全部請進莊園。夜裏，不要靠近城堡。”
系統悄悄回應:【給出的理由是？】
男人望着地毯上映照出的靈麓小小的影子，眸色沉郁。
“麓麓還小，他會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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