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懸中天之時,甜品工坊的大門向兩邊緩緩打開,從裏面洩露出了爆炸一般的光芒。地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層層陷落,那一團無處依附的光卻愈發耀眼,連頭頂的恒星都要避其鋒芒。
而顧懷璋眼睜睜地看着那個清新甜膩的糕點房變成了這個樣子,那感覺跟親眼看着一匹狼掀開了身上的羊皮并沒有什麽差別。
那狼渾身上下還寫滿了“紙醉金迷”四個字。
顧懷璋那點微末睡意早就消失不見,林初也擺脫萎靡振奮了起來。
“走!”
“去看看!”
他們倆不約而同地說道,意見前所未有地統一了一次。顧玖似乎覺得有些不妥,但是張了張嘴并沒有說話;他直覺那個變了身的甜品店有些危險,但又似乎構不成威脅,在顧玖覺得他可以護住顧懷璋的前提下,他願意最大限度地讓他随心所欲。
他大概還沒有意識到,他正在被一種脫離了理智、明确無誤地可以被叫做“寵溺”的情緒所支配。
原本冷冷清清的甜品工坊突然變得門庭若市,南來北往的客人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空中到處盤旋着各式各樣的懸浮車和飛艇,讓顧懷璋覺得他忽然又回到現代化社會。
沒有人注意他們,更沒有人願意對他們表現出一丁點興趣。來客無一例外地目不斜視,匆匆走向光芒萬丈的大門。他們禮貌地對知客女郎出示各式風格迥異的憑證,然後等待被拒絕或是獲準入內。
“咱們得弄個那玩意。”顧懷璋總結道。
弄個請柬之類的東西對顧玖來說并不複雜,幾分鐘的工夫,他再回來時手裏已經多了一張邀請函和兩份不知道從哪開的證明。顧懷璋理直氣壯地走到門口,面不改色地把請柬往女郎手中一遞,然後禮數周全地欠了欠身。
哪知女郎連看都沒看,便笑眯眯地說道:“兩位顧先生和一位林先生是吧?我家主人特地吩咐過,讓這裏所有人看到你們的話請務必放行。”
顧懷璋:“……啊。”
顧玖:“……啊,但是那幾個被我打暈的人……”
女郎一笑:“沒關系,運氣不好也是被拒絕的理由之一呢,顧先生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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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光幕劈頭蓋臉籠罩下來,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在四面八方同時響起。
“歡迎光臨黑作坊。”
一名把制服穿得一絲不茍的侍應生出現在顧懷璋身邊,躬身做出“請”的姿勢。這少年長相甜美,溫和柔順,笑起來怯生生的,不幸一下就讓顧懷璋想起了家裏的尤裏。少年将他們三人引入一個看起來位置就相當不錯的包廂,分了叫價光腦給他們後,開始按照規矩掃描客人的身份信息。
這個步驟在顧玖身上除了點小岔子。
少年都快拿光腦把顧玖的手臂按紅了也沒掃出信息,顧玖就皺着眉任他擺弄。顧懷璋一見那個跟他最讨厭的人極其神似的少年拼命在他的寶貝奴隸身上吃豆腐(……),無名火立刻就燎了原。他毫無風度地拍開少年的手,蠻不講理地說道:“離我朋友遠一點,你的儀器壞了吧。”
沒有植入芯片的奴隸怎麽可能掃得出身份信息呢?顧懷璋這純屬沒事找事。林初抱着肩膀等看好戲,哪知顧少今天大概真是走了狗屎運,那少年仔細一看,儀器果然黑屏了。他趕緊連連道歉,被顧懷璋沒好氣地打發了出去。
林初嗤笑了一聲:“你直接跟他說這是你的奴隸多省事?這裏又沒有明令禁止奴隸進入。”
顧懷璋:“你懂什麽?我的奴隸這麽好,萬一他們綁架了我然後把阿玖搶走怎麽辦?”
林初:“……綁架了你的話找先生要贖金比較好吧。”
顧懷璋翻了個白眼:“也許我爸根本不會給。”
……
黑作坊的拍賣會令人大開眼界,還沒開場,大廳裏的散客們就情緒高漲地交頭接耳,一個個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激動。這裏賣出的可不僅是武器,還有五花八門的獵奇玩意。比如號稱開場福利的這件,是一副古地球狼犬的骨架,被拍出了十萬帝國幣的高價。
“帝國人民可真不缺錢,天下大同指日可待。”顧懷璋心累地捂住眼睛。
林初看得倒是津津有味,抛去高冷的皮,完全就是一副全情投入看猴戲的姿态:“看這個黑乎乎的什麽鬼!”“哈哈哈那個人沒買到沙裏斯獸皮也值得犯心髒病麽?”“喲,快看那把魏萊一號絕對是假的他們不是號稱童叟無欺麽!”
顧懷璋恨不得在腦門上寫上“我不認識這貨”,他忍無可忍地低吼道:“看清楚了人家那上面寫了‘模型’兩個字!”
林初:“模型還好意思賣這麽貴?魏萊一號這種老古董現在連螺絲都停産了吧!”
顧玖清了清嗓子,慢慢說道:“如果你們吵完了的話,看看那個。”
顧懷璋一臉大人不計小人過地扭過頭,林初無所謂地聳聳肩,一秒鐘披上高冷皮。顧玖無奈地說道:“飛船防護罩,我看過型號了,破浪可以用。”
這時防護罩的價格已經被叫到了五百萬,比正常價高出了一倍不止。然而帝國邊境這種東西很稀罕,顧懷璋果斷按出了五百五十萬的高價。
此時場上的氣氛已經完全沸騰了起來,拍賣師瘋了似的大喊:“五百五十萬!五百五十萬還有沒有!五百五十萬一次!五百五十萬兩次!五百五十萬三……”
“六百萬。”一個少年清越的聲音喊道,場中的全息投影裏立刻出現了六百萬這個超高價。
顧懷璋便是沒想到,買個防護罩要花兩倍多的價錢不說,居然還有人要跟他搶!
在那人喊到六百萬之後,顧懷璋冷笑了一聲,在光腦上按出了一個六百零一萬。
這回是真的全場靜默了。
沒等拍賣師反應過來,那個跟顧懷璋搶東西的人又直接說道:“六百五十萬。”
顧懷璋立馬按了六百五十萬零一塊。
拍賣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扯皮的叫價給震驚了。
黑作坊開業至今,僅此一例。
至此,這個防護罩大概是不會有別人跟顧懷璋搶了——難得的好戲,都忙着圍觀呢。
那少年想來是很想跟着顧懷璋光棍一把,然而并不能如此徹底地拉下臉,只得閉上嘴,含蓄地用叫價光腦按出了一個“六百六十萬”。
顧懷璋依舊加了一塊錢。
這價格漲得磨磨蹭蹭,幾輪下來連拍賣師都失去了激情,前半場積攢下來的熱烈氣氛喪失殆盡,客人理智迅速回籠,待會大概要再把什麽東西拍出一個要命的高價是不太容易了。
然而防護罩被叫到七百萬的時候,圍觀群衆還是激動了一把——大概是沒想到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土(sha)豪(bi)。
其實顧懷璋已經不太想買了,他要在談斯頓待上一段時間,防護罩這東西也不是特別難買,實在不必急于一時。不過他依然喊出了七百五十萬的高價,在對方條件反射地喊到七百五萬零一百時,顧懷璋關掉了叫價光腦。
于是防護罩就以這麽一個奇葩的價格成交了。
在外面守了大半夜,又在這折騰了将近兩個小時,縱使顧懷璋興致依舊高昂,也敵不過一個沉重的事實——他困了。
“先回吧。”顧懷璋用手掩住一個哈欠:“今天不小心破壞氣氛了,老板只要不傻,後邊估計就不會有什麽好東西了。”
顧玖聞言立刻起身,叫醒昏昏欲睡的林初,幫他關了叫價光腦準備離開。這時,拍賣會的下一件東西已經拿了上來,拍賣師只說了五個字:“機甲,一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