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所有人依次走進通往決賽資格的大門,輪到顧懷璋時,前面的人早就跑得沒了蹤影。

“準備好了嗎?”顧懷璋問他的機甲。在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複後,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加點速,不用太快,只要超過十個人就好;如果你沖不到前面的話,我可以幫你喲。”

那個語調上揚的“喲”字在機甲聽起來怎麽聽怎麽像是威脅,然而它敢怒不敢言,二話不說立即向前狂奔而去。

精神力高到天生就能控制機甲還是有點優勢的,別人都在奮力操作,靠在駕駛座位舒适的椅背上的顧懷璋突然冒出一股淡淡的優越感。他剛通過那扇門還不到三分鐘,就已經超過了他前面的六架機甲,看來拿到決賽名額是不成問題了。

既然這樣,也就沒有必要讓機甲這麽拼命地跑了。

顧懷璋骨子裏其實是個得過且過的性子,只想過點悠閑的生活,別的嘛,過得去就行了。他從來沒有過要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的想法,像這種選拔賽也不例外,通過就可以,又不是正式決賽,拿了第一除了當出頭的椽子還有什麽意義呢?

有些時候這其實不是個好習慣,顧懷璋心知肚明,可是他懶得改。此時他還不知道,這點得過且過的小毛病竟然還救了他一命,使得他此後更加理直氣壯地偷閑犯懶。

機甲狂奔全靠手動操縱的選手們固然體力好得驚人,但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一個弊端,就是他們往往後力不足。特別是剛剛勞神費力地做完了一套健身操,此時更加難以為繼。場上的參賽者大多越跑越慢,前期費勁占據的有利位置輕易就會被人搶走,而顧懷璋輕輕松松地就又超過了五個人。

然後,他只要保持平均速度,拿到決賽的資格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臆想總是美好的。

就在此刻,他的機甲突然又毫無征兆地傾斜了一下。

顧懷璋皺了皺眉:“怎麽回事?”

奇怪的是,機甲本身也是一副困惑的樣子。為了最大限度地保證比賽的安全和公平,參賽機甲在送來之前都是要經過嚴格篩查的,它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它的機身好像确确實實地出了點小問題,速度一旦超過某個定值,機身就會變得不協調,而且随着速度越來越快,不協調的程度也會越來越大。而這個問題要命就要命在它本身無法感知,因而也就無法自行修複。

顧懷璋眉頭緊鎖,他幾乎可以肯定有人在他的機甲上面動了手腳。至于那個人動了什麽手腳、是如何瞞過賽委會成員以及一臺智能機甲的,他暫且不想知道;他現在首先需要考慮的問題是,要不要退賽。

顧懷璋最近經歷的危險也不少,今天的這個小意外跟之前的追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是,追殺再危險,隐姓埋名再困難,他的身邊都還有一個顧玖。而現在,他孤身一人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那個意圖不軌的人很可能就是他身邊的某個人,所有的疑問都不知該如何解釋,所有的困惑都不知與誰商量。

他從來都是被迫成長,被迫強大,可他其實一點也不愛冒險,對變得更加優秀也沒什麽特別的執念。不要說困難,就是一點小麻煩就足以讓他退縮;更別提現在,機甲故障也許會危及生命也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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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顧懷璋卻自始至終沒有按下那個求助按鈕。

那個按鈕是溫柔的米分紅色——顧懷璋一向覺得那是種非常邪惡的顏色,尤其是現在。它将人內心深處的懶惰與畏首畏尾勾得蠢蠢欲動,按下它,就意味着篤定的安全,以及……一敗塗地的妥協。

向不懷好意的父親,向虎視眈眈的繼母,向隐匿在黑暗中,張着血碰大口随時準備吞噬一切的未知的未來。

按下它,就意味着他不僅放棄了這次比賽,還放棄了他在布滿荊棘與野獸的漫漫前路上,給自己掙一個活下來的機會的可能性。

“跑吧,加速,我不要輸。”最後,顧懷璋這樣懶洋洋地說道。

機甲簡直要瘋了。可是這個人強大的精神力很容易就擠掉了它本身那點可憐的意識,奪取全部控制權;更何況他的身上還沾染着霸道的s級機甲的味道。如果排除掉駕駛員的作用的話,純粹的機甲之間的等級其實更加森嚴。低智能低等級的機甲向更強大更有智慧的機甲妥協,這是寫入最核心的中樞系統芯片的一段代碼,是一切上層功能的基礎,是機甲最初的制造者們約定俗成的标準。

c級機甲甚至都沒能腹诽一句,機身就率先執行了顧懷璋的命令,即使這個命令幾乎一定會對它本身造成傷害。果然,随着奔跑速度越來越快,那種不協調感又漸漸明顯起來。

但是那感覺幾乎只持續了一瞬間,下一刻,機甲的半邊身體都不再受自己控制,一瘸一拐但是健步如飛。

顧懷璋用他霸道的精神力操控着機甲,使得它完成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動作。

于是c級機甲就用這種頗具喜感的詭異姿勢,接二連三地超過了一個又一個參賽者。

“天哪,快看!那個機甲在蹦!”

“咦?蹦着走會比較快麽?我試試……啊!”

……

顧懷璋此刻也不太輕松,他一次次地加速,耗費的精神力也越來越多。當他們終于可以遙遙望見終點時,大多數參賽者已經被他們遠遠甩在了後面,而顧懷璋竟又加了回速。

是誰說的只要超過十個人就好了的?你前面都沒有十個人了為什麽還要加速!

然而機甲敢怒不敢言,只得硬着頭皮再次加速——反正它的左側下肢也沒有了知覺,跑得快點慢點有什麽分別?

倒也不是顧懷璋瞬間榮譽感爆棚想要争個第一什麽的,他只是想看看坑他的人是誰罷了;那個人費了那麽多心血讓他的機甲出了故障,卻發現實際沒有任何作用的話,真的會善罷甘休麽?

結果,顧懷璋一直跑到終點,從衆多存儲有決賽信息的微型光腦中選出一只順眼的,始終沒有再出事。

終點的休息廳裏只有一人一機,不出所料的話顧懷璋應該是第二名。那個人背對着他,大瓶裝的營養液瓶底越過頭頂,可見是在拼命往肚子裏灌。聽見有腳步聲,那人微微側過臉,竟是個熟人。

是那個令人印象深刻的蠢萌星人盧卡斯。再細看的話,機甲也挺眼熟——那不正是剛才好心扶了自己一把的那一架麽!

盧卡斯看見顧懷璋的機甲,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顧懷璋沒有下去,通過揚聲器跟他問了句好,同時操縱着機甲的大手比了個你好的手勢。

盧卡斯驚嘆道:“你居然還有力氣操縱機甲,真是深藏不露……咦,我記得你的聲音,你是顧懷璋,對吧?”

“嗯,是我。”

盧卡斯眉開眼笑:“跑這麽快累壞了吧,快下來喝點東西,我帶了好多營養液!……哎?你的機甲怎麽了?腿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顧懷璋:“是啊。”

“賽委會的人怎麽回事,機甲都沒檢查好就運上賽場。”盧卡斯道:“好了,反正咱們都能進決賽了,快下來喝點東西慶祝一下。”

顧懷璋:“……不了,我想,嗯,休息一會。”

機甲的左腿勉強支撐着保持站姿已經相當不容易了,根本不能低下身讓顧懷璋下去;而顧大少十分清楚自己的斤兩,早早就決定老實待在裏面,待會讓顧玖想辦法把他弄出去。

反正阿玖無所不能。

顧懷璋靠在駕駛室的椅子上閉目養神正自惬意,忽然被一陣來自機身右側的敲門聲打斷了。顧懷璋一驚,從監控屏裏看到竟然是盧卡斯,只得打開了艙門。

盧卡斯笑着遞給顧懷璋一瓶營養液:“我還以為你累得暈過去了,還打算撬門呢。你沒事就好,喝點東西歇着吧。”

說完,盧卡斯又順着舷梯攀援而下。

顧懷璋對機甲抱怨道:“你怎麽也不提醒我一聲。”

機甲沉默了半晌,低沉地說道:“我也不知道。”

“他走的那邊舷梯,剛好不在我的感知範圍裏。”

顧懷璋從沒聽說過一架機甲還有哪一部分能夠不被中樞系統感知的。機甲解釋道:“我是b級機甲被研發出來前夕制造的一批c級機甲,我們有很多都是試驗品。當時的制造者為了提升c級機甲的靈敏度,将傳感器集中布在了某一區域,果然反應速度大大降低。弊端則是傳感器過多,導致被覆蓋的區域無法被中樞系統感知。這些傳感器有的被安置在物理連接處,有的在某個不太重要的電氣接口,而我的,則是機甲右側的舷梯。”

“是的,就是剛剛那個年輕人爬上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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