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新生
孟翩是很喜歡餐後小甜酒的,饞得很,嘴上跟費準保證一定控制量,就咪一點點,不會貪多,身體卻很誠實。
酒杯做在蛋糕裏面,也看不見容量,也不知道吸了多少,喝起來無知無覺的,根本難以控制。
每次看費準喝了,孟翩就忍不住跟着叼起吸管,一起喝。
他還特別怕小甜酒原本就不多,費準這麽大口大口吸,不是很快就沒了?于是,他面上假裝淡定,其實嘴裏也吸得飛快。
蛋糕中間插着兩根吸管,兩個人一起喝的時候,臉靠得很近,互相噴出輕微的巧克力香和酒氣,氣氛很是令人迷醉。
孟翩偷喝得多,心虛,不太敢看費準。但是在不知情的費準看來,臉越來越紅,雙眼越來越迷離的孟翩,以及那閃躲的視線,反而是暧昧的最好證據,時刻撩撥着他的心弦。
費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很愛這樣和孟翩幾乎臉靠着臉的感覺,但蛋糕是他訂做的,他知道,裏面的一杯小酒,容量本就不多,他心裏也怕自己喝快了,小甜酒沒了,此刻的暧昧也會跟着沒了。
所以,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喝的,反而是費準自己。
孟翩醉了,他臉紅撲撲的,叼着吸管快樂吸酒,原本閃躲的視線也不閃躲了,滿是喜愛地直勾勾盯着費準看。
費準心裏怦怦,直覺告訴他,就是現在。
他松了嘴裏的吸管,臉卻沒有移開,盯着孟翩一嗦一嗦的嘴,心裏很是柔軟,覺得萬分可愛,帶着寵溺的笑意,緩緩靠了過去。
孟翩就那麽看着費準靠過來,臉快要與他完全相貼,混雜着巧克力香和酒氣的唇就在眼前,沒有後退,也沒有動。
費準見他默許,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微微閉眼,一個淺淺的小吻就要印上去。
“吸溜——刺啦刺啦——”
酒被吸管吸光的聲音,忽然響起,十分刺耳。
費準一驚,瞬間在睜開了眼,就見孟翩還在吸,吸溜吸溜的,卻只能吸到空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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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全喝完了?!”
費準覺得自己要瘋了,他恨不得趕緊把蛋糕扒拉開證實一下!
“你這得喝了多少啊?!”
他自己為了保持這個暧昧的氛圍,一直沒舍得多喝,兩百多毫升的酒,他可能就咪了個零頭吧?那剩下的豈不是全被孟翩喝完了?
就他這酒量……費準瘋了……
“不是說只咪一點點嗎?”
費準絕望三連問,最後一問話音都沒落下,對面紅着臉的孟翩,剛才滿是暧昧的眼裏,忽然噙滿了眼淚花花。
“嗚嗚嗚……”
費準:???!!!
吓了一跳,可看不得這個,費準心裏一下子就軟了,着急忙慌地起身坐到了孟翩那邊去。
“幹嘛呀?怎麽喝酒還喝哭了?”費準哭笑不得,揉揉他腦袋,哄着。
“你兇我幹什麽?嗚嗚嗚……”
費準:……
百口莫辯。
“我不是兇你……我這不是擔心你嗎?你是不是已經醉了?”
費準小心翼翼說着,低頭仔細觀察孟翩。要是平常,孟翩只會和他陰陽怪氣,不可能忽然就哭出來的。
虧他剛才還以為孟翩臉紅撲撲的是害羞,原來是喝醉了上臉……
“我沒醉嗚……我生日是老大為什麽要受委屈嗚……”
費準聽得是又好氣又好笑,他哪兒就讓人受委屈了?
“是是是,是我不該在老大面前說話聲音大,我小聲點,好不好?”
孟翩瞥他一眼,給面子地點了點頭,不嗚嗚嗚了,但是人呆呆地坐着,低着頭,也不說話。
費準偷偷湊過去低頭看,就見他臉上的眼淚更多了,淚珠子吧嗒吧嗒地掉。
他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料想孟翩根本就不是因為自己問他那幾句話哭的,而是心裏真實藏着什麽傷心事,借着醉勁兒發洩呢。
費準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沉默了一會兒,才靠過去,試探地把孟翩摟到了懷裏,安撫地揉揉他的後腦勺,又拍拍他的後背。
“今天你生日,你是老大,沒人能讓你受委屈,有什麽事,咱們就把它解決掉,好不好?”
孟翩沒有反抗,乖乖靠在懷裏,自己是一點力都沒有支撐,跟癱在了費準懷裏似的,乍一看,還顯得有些無賴。
“生日……是老大……為什麽不能吃外婆的長壽面……”
“你想外婆了是嗎?我明天陪你去。”
“我不想去……可是外婆在裏面……他們會不會搶走我的外婆……”
“不會的,外婆最愛你了,不會走的。”
“可是小時候媽媽也走了……”
費準拍着他的後背,忽然能感受到孟翩的焦慮了。
小時候,母親走進了蔣家,再也沒怎麽回來過,現在,外婆生病不适,有去女兒家修養的權利,孟穎也有照顧外婆的義務,孟翩都理解,都支持,但他心裏偶爾還是會擔心,外婆也不會再回來了。
尤其是,他是那麽堅定地,不會進蔣家生活,仿佛和現在的外婆離得更遠了,連一起過個生日都變成了奢侈。
“孟翩,今天你成年了,是外婆一直陪在你身邊,把你帶大。等你成家了,我們把外婆接過來一起生活,好不好?”
許久的沉默,本就醉糊塗,還哭了一通的孟翩,昏昏欲睡,忽然聽到費準這麽說,孟翩又清醒了一下,雙眼一亮。
是啊,他很快很快就會學業有成,到時候成家立業了,就能把外婆接到身邊生活了,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怎麽會被蔣家搶走呢,不會的。
“好,我們快點成家立業,快快的,好不好?”
“好。”費準一邊拍着他,一邊笑,心想這家夥果然是醉糊塗了,都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他什麽吧?
孟翩一直很喜歡拍拍,被輕輕地拍着拍着,很快就睡了過去。
費準眼裏滿是溫柔,輕輕将他抱起,一邊想着,真是個好哄的小Omega,一邊把他送到床上去。
給他蓋好被子,費準立在床邊看了會兒,看得有些入迷,随後又忍不住嘆笑一聲。
說好的,要看孟翩酒後撒嬌撒癡呢?這回居然沒看到,大意了。
第二天,醉酒的孟翩睡了好晚,一直到十點,才醒來,看到時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好好的生日,答應了做蛋糕,還答應了和邵馳他們一起出去玩,這……這一個上午都快過去了!
以後再也不喝酒了,他保證。
匆匆洗漱換衣下樓,樓下靜悄悄的,餐廳裏還放着熱騰騰的,單人份早餐,客廳裏沒有人。
聞着香味轉悠到廚房,就見費準正從烤箱裏,拿出新鮮出爐的,兩個八寸蛋糕的蛋糕胚。
“醒了?去把早飯吃了,一起來做蛋糕。”
孟翩對昨晚的事有些斷片,但隐隐也有些印象,反正總歸肯定是又鬧笑話了,尴尬。
乖乖聽了,不想耽誤時間,孟翩回了餐廳,暴風吸入早飯,吃完後,把碗碟拿回廚房。
“費大哥今天不在家?不是周六嗎?還要工作呀?”
費準已經把所有要用到的材料準備好,聞言,笑了,“約會去了。”
孟翩一愣,跟着笑,“哦喲喲!進展神速!”
費準嘴角挂笑,沒應,心裏卻想着,不如我們快,我們昨晚都私定終身了。
洗了手,帶上一次性手套,孟翩站到費準邊上,和他一人一個蛋糕胚,一起做蛋糕。
“放櫻桃嗎?還是放草莓?”費準問。
孟翩連連搖頭,“不要櫻桃,堅決不要櫻桃,太難吃了。”
費準失笑,從果籃裏拿來剛才洗過的新鮮櫻桃,喂了一個到孟翩嘴裏,“新鮮的,嘗嘗,是不是和你小時候吃的蛋糕櫻桃味道不一樣?”
孟翩猝不及防,一臉驚恐,一時沒敢咬,童年陰影太重。
費準誘哄:“嘗嘗,不好吃,我的肩膀給你咬。”
孟翩:……
啧,搞得他多稀罕咬小Alpha似的。
嘗試着輕輕嚼了一下,出來的汁水很甜美,和小時候吃的那紅綠櫻桃酸了吧唧還一股藥水塑料味的味道完全不一樣!
“哇,有點好吃。”
“那就草莓櫻桃一起放,反正都是紅的。”
“不吧,混在一起不好看,我做草莓的,你做櫻桃的好了。”
“行。”
費準應了,手把手教孟翩塗奶油,又教他做花。
等孟翩能自己上手了,費準才專注做自己的,“我們做了兩個,也吃不完,要不要做完了給外婆送一個去?”
孟翩正玩得起勁,聞言,擠奶油的手一頓,甚至微微顫抖,“不用吧……”
“你之前不是一直跟外婆過生日嗎?外婆肯定也惦記着你。只去送個蛋糕就走,你也不必與他們糾纏,讓外婆放心了就好。”
見孟翩呆呆的不動,費準也停下了手中的活,面色溫柔地看他,柔聲道:“不要有心裏壓力,外婆不管在那裏,永遠都是你的外婆。”
孟翩沒有應,扭頭,默默繼續做蛋糕。
但是不得不承認,費準窺破了他的心思。今天他最不高興的,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外婆。他吃不了外婆做的長壽面,可能外婆也在蔣家記挂着他,失落于今年沒能給他做面吃吧。
為什麽因為不想面對蔣家人,就要連帶外婆也不見一下呢,真的沒必要,外婆永遠是他的外婆,他們的心永遠是在一起的。
送個蛋糕就走,不與他們糾纏就是了。
孟翩一直沒有再說話,只是做蛋糕的時候變得更加認真,努力做得精致好看一點,擺草莓的時候,也擺得認認真真。
等做完了,他嘿嘿一笑,“我的草莓蛋糕比你做的好看,送這個給外婆。”
費準把他的小心思全看在眼裏,也笑了一聲,故作陰陽怪氣:“是啊,我這手藝,哪兒配拿出去見人呢?還得是老大你!”
“切,陰陽怪氣不像話。”
十二點,兩人到了蔣家門口,敲了門。
來得匆忙,孟翩也沒來得及跟蔣虞說一聲。
蔣虞來開門的時候,兩眼直冒光,“孟翩!你們怎麽來了!”
屋裏傳來飯菜的熱香,可能他們一家也正巧在吃飯,這個點,挺尴尬的。
孟翩看了看身邊的費準,眼神閃躲了幾次,才道:“也沒什麽,玩鬧着做了個蛋糕,送來給外婆嘗嘗。”
蔣虞怕吓跑孟翩,不敢表現得太驚喜,笑道:“外婆正惦記你呢,快進來吧,我保證不留你吃飯!誰非要留你吃飯,我飯桌給他掀咯!”
孟翩被她逗得忍不住笑,跟着進去了。
他一進去,飯桌吃飯的人都站了起來。
“翩翩!哎呀,外婆剛做了碗長壽面,念叨着今年你吃不到了呢,你就來了!”
外婆說着,捧着碗面走了過來,“乖孫,吃一口就去玩,生日就該和小朋友們出去鬧一鬧。”
孟翩面色都柔和了下來,他知道,外婆惦記他,但又怕叫他過來惹他不舒坦,話語裏也在給他找補呢。
“謝謝外婆,我就饞這口呢。”
就着外婆的手,孟翩吸溜了一口面,暖暖地入胃,眼裏有些發酸,心裏卻很舒服,感覺今年這生日,又圓滿了。
喂完了孟翩,外婆看費準幹站在一旁,笑眯眯走了過去。
“小準也吃一口!長壽面,見者有份,吉祥如意!”
“外婆……”
孟翩尴尬,他忽然理解了費準昨天一口草莓屁屁都沒給他留的感覺了,他剛吃完一口,讓費準吃他剩的,好尴尬。
費準卻毫不在乎,甚至非常享受外婆的“一視同仁”,這咱就是一家人了,多好。
“謝謝外婆,聽孟翩叨叨,我也饞您這口長壽面呢。”
費準說着,也吸溜了一大口面,一本滿足。
孟翩在一旁,偷偷紅了臉。
全程,蔣運升和孟穎就在一旁笑看,沒有過來打擾。
孟翩覺得打擾了他們,把蛋糕放到了桌上,“第一次做蛋糕,可能有點醜,大家不嫌棄就吃點,我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
“怎麽能這麽說呢!壽星做的蛋糕,絕對寓意不凡,我肯定吃!”
蔣虞說着,怕孟翩尴尬,沖過來推着他和費準就往外走,“你們不是還有別的活動?快走吧,別耽擱了時間,蛋糕我一定會珍惜的,放心放心。”
被硬生生推到了門口,孟翩哭笑不得,與外婆揮了揮手,拉着費準下了樓。
到了樓下,孟翩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謝謝。”
“謝什麽?”費準笑問。
孟翩看他,“謝謝你懂我,勸我來送個蛋糕,我今天沒有牽挂了,真好。”
費準笑着,扭頭望了眼單元樓,“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外婆也懂你,蔣虞也幫了忙,另外他們,也沒為難,今天一切都很好。”
孟翩心想,确實,如果能一直這樣相安無事,最好了。
“孟翩!”
兩人轉身正要走,蔣運升忽然追了過來。
孟翩一愣,心裏咯噔了一下,抵觸感油然而生。
蔣運升走過來,笑問:“方便叔叔單獨跟你說兩句嗎?”
孟翩僵在那裏,不知道想不想聽。
“我就在樹邊,等你。”費準安撫地揉揉他,去一旁等待。
蔣運升看出他的緊張,往後退了一步,“你別緊張,我沒別的意思。最近小虞也跟我說了些你的想法,叔叔覺得很正常。”
孟翩沒應,默默聽着,緊繃的神經卻松了一些。
蔣運升繼續道:“我下來,只是想告訴你,你想與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沒什麽大不了的,這是很正常的事。你們本來就長大了,就拿小虞來說,以後上了大學,可能還不在華市,一年很少能回來幾次,成婚了更甚,這也是一種距離。”
“孩子大了,與父母家庭的距離本就會變多,你不需要有心裏壓力,叔叔不會強制你非要與家裏保持什麽關系。只是記着,再差咱們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有困難的時候,想着我們。”
孟翩愣怔在那裏,他沒有想過,蔣運升會持有這樣的想法。
“你母親……以前的事對她陰影很大,可能她有些偏執的想法想強加在你身上,這點,身為伴侶,我會開導她的。你以後,想來看外婆,就開開心心,不要有顧慮地來,咱們都放松點,都沒什麽大不了的,好嗎?”
不要求成為和和睦睦的重組家庭,尊重他保持距離的想法,孟翩呆呆的,遲遲說不出話來。這些,是他覺得最理想的狀态,互相不幹涉,相安無事就好,卻沒想到會是從蔣運升這裏聽到。
“好……”許久,孟翩才幹巴巴地吐出了一個字。
蔣運升松了口氣,笑着擺擺手,“那好,我回去吃飯了,你們玩得開心。”
他轉身走了,絲毫不拖泥帶水。
孟翩看着他爽朗的背影,如釋重負,叫了聲:“蔣叔叔……”
蔣運升一愣,扭頭看他。
孟翩淡笑,“謝謝你。”
蔣運升也笑了笑,沒說什麽,擺了擺手,走進了單元樓。
孟翩看了看不遠處樹下,望着自己的費準,有重獲新生般的喜悅想告訴他。
成年真好,今天起,他好像不再有,讓他抗拒着的家庭的束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