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底牌

靜影沉璧,竹枝外,是一灣澄淨的水。

雲朵早被混血小王子Kino帶去玩了,少了呆萌的雲朵和鬧騰的Kino,留在這裏的氣氛唯有靜止的尴尬。

從美容院出來,傅清深不由分說,又把她倆帶到這個地方。

據說是他的私宅,不曾暴露在大衆面前。

傅清深習慣四處走,在好幾個城市都購置有房産,狡兔三窟,大概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和北津廣深那些浮光躍金的精品別墅不同,江城的這一處私宅,處處充斥古香古色的氣息。牆壁之上,甚至有落款是他的裝裱書法。

上善若水。

一筆一畫,都是遒勁的筆鋒。

言甜不屑。

只有她才知道,傅清深那副冷靜慈悲的皮囊下,裝載滿多少的幽深的執念。

偌大的露臺外,甚至還有一個秋千架。

藤蘿青蔓,扶手光滑,整架秋千被夜風托着輕輕搖動。她坐下去,身子底下吱一聲輕響。

傅清深端着一杯熱的檸檬水,轉過長廊走進來。

映入眼底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少女舒适地坐在柔軟的長毛墊子上,晃着腳,光潔瑩潤的腳踝裸露于夜晚的風,如月色白,似乎是涼的,可落在傅清深眼中,又熱到了極致。

他覺得有一股火熱的氣,從下腹,至全身,熱烈翕動。

傅清深阖了阖眼。

“傅先生,這是想強奪豪取?”言甜發現了他,不太客氣地問。

他把露臺上的玻璃桌拖過來,把檸檬水放到上面,自己也坐到桌上,低眼看她。

“不過請你過來做客。”他淡淡說,“別想太多。”

月色透過水面,再映闖入他眼,可明亮不減,冷冽愈顯。

言甜看看檸檬水,莞爾:“裏面有什麽藥?”

怨不得她總是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摩傅清深的心思。

就是在戀情最熱烈那會,言甜都不敢保證自己可以百分百懂他。

他太黑了,心黑。

在圈裏這麽多年,傅清深從來不掩飾他荒唐不堪的過去。

工于心計,打架鬥毆,逃學吸煙,學生時代的他哪一樣不做得順心稱手。可是他不在意,任娛媒去挖,坦蕩得沒一點波瀾。

這時,傅清深也同樣坦蕩。

他黢黑的瞳仁直直望着她,不屑掩飾:“如果有春.藥.,就給你用了。”

言甜又被他一噎。

傅清深從來就不是一個紳士的人,欲望張揚,霸道野性都嵌入骨髓深處。

他這麽看着她,目光不移,還是有些森然的。

特別是現在竹影婆娑,在水中交橫,竹葉沙沙響動,似鬼嗚咽。

言甜毛骨悚然,忽而感覺傅清深像索命閻王,端坐在前,堵住她的去路。她早知道,即使是狼狽地在大馬路上喊叫報警,也不該任由他那麽輕松地就把自己帶到了這裏。

不知道若是在這裏被埋屍,多久才會有人發現?

他身旁的檸檬水還在散發熱氣。

言甜端起來喝了一口。

傅清深忽然開口:“小兔子多大了?”

言甜茫然。

“你朋友圈裏的照片。”他好心好意解釋。

言甜懂了……

他在說言多多。

“六歲半。”她再抿半口,潤潤嗓子,“上一年級。”

思緒驀然在腦海中亂飛,言甜剎那間想起:按照言多多的親身父親言閑所托,她明天還需要去言多多的學校,參加那個該死的家校見面活動……

六七年前,她上大二。他們早分手了。

傅清深很快換算出時間,目光轉冷,淬了冰一樣,霜雪冰凍,死死壓抑住內心轟炸而出的感覺。

分手之後,他不是沒有打聽過她的情況。

言甜上的是J城電影學院表演系,即使放在美女雲集的環境下,她的漂亮也讓人忽視不了。

大學就有一堆男生前赴後繼地喜歡她。

她上晚會主持節目。

她連續兩年拿獎學金。

她突然又有了個男朋友。

……

他很快垂下眼睫,清朗的下颌線蹦得緊緊。他借了個火,點燃香煙,紅點一亮一亮地跳躍。

良久之後,他問:“他呢?”

言甜又是茫然。

這一次卻不用傅清深再解釋,她登時明白過來了。

……他以為言多多是她的孩子。

言甜沉默幾秒,在分分秒秒的時間流逝中,胃腹底部的檸檬茶化而為槍藥,燒得她脾氣急飛。脾氣一上來,她翻臉便擺出冷冰冰的姿态,壓抑着回答:“關你屁事。”

傅清深同樣冷冰冰,看着她。

“你有這個資格問我?”攻擊性被激起,她沒心思考慮那麽多,眼尾一擡,蛇蠍般絕美,“勞煩你看清楚自己的底牌,你不過是前任的身份。”

早就成為歷史了。

更何況,言多多是假,何晶晶可是真。

傅清深壓抑着沉郁怒意,紅色的煙點跳躍的頻率變高。

緊閉的房門忽然從外被扣響,Kino急躁的聲音随之而來,他一急,漢語便又變得半生不熟起來,帶着濃濃的戰鬥民族口音,“深哥,你們可以暫停一下嗎?我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射,但這裏有人命需要挽救一下……”

隐約還有雲朵忍痛的呻.吟.。

言甜一凜,沖過去開了門。

Kino一臉愧疚地站在門口。

雲朵在他懷裏,痛得臉色慘白慘白的,額頭上涔涔全都是汗,捂着肚子,說不出話來。

言甜就放她出去玩了這麽短一會,竟然就出事了。

言甜用拙劣的醫術望聞問切,大致能估計是急性胃炎。

在去醫院的路上,傅清深把車開出光速,急速轉過山轎彎道,又是一個靈車漂移的飚速。言甜坐在副駕駛上,用餘光能看見他握方向盤的手指很緊。

用力到骨節突出。

似乎用盡全力,才沒有失态。

言甜撥了撥劉海兒:“喂……”

唰一聲,車窗搖下,清涼的風瞬時湧入。

“閉嘴。”他冷冷地,寧靜地說,“我不想聽。”

言甜熱臉貼冷屁股,氣急,想不出話來報複。

Kino托着奄奄一息的雲朵,愧疚到快死掉,無力地解釋:“我不知道她不能喝酒……”

雲朵茍延殘喘:“哥哥,我能喝酒,可是,是個人都不能一口悶九十度的伏特加吧……”

薄荷葉蓋着,酒的顏色又是蠱惑人放松警惕的淡,雲朵以為那是像果酒一樣的小玩意,被Kino哄騙着就一口悶了。

Kino還在解釋:“可是我就可以啊……”

雲朵争吵:“你是戰鬥民族,是全族的希望,能和我等凡人相提并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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