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事因

霍飛羽低垂着頭,靜靜的跪在地上,滿室燈火搖曳,濃郁藥香直沖鼻間。

少年時曾伴君左右,深知當今皇上喜怒不形于色,越是惱怒越是平靜。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壓迫自己的呼吸,控制自己的思緒,掃出一片清明接下随時可能來臨的雷霆怒火。

“霍飛羽,認識合盟草嗎,”趙元睿終是開口,言語冷冷,隐含怒意。

霍飛羽心念電轉,南地盛産合盟,這是天下共知的事,皇上此問何解,“回皇上,臣小時在南地長大,南地盛産合盟,自然識得。”

“朕聽聞天下有一物與合盟極相似,藥效卻勝千倍?”趙元睿把望向遠方的視線收回,嘲諷的盯着他看,“可有此事?”

霍飛羽如遭雷擊,渾身抖動不止,趴伏在地的手伸開緊握,嘴巴微張喏喏不成語。

跪在一邊扒拉着藥渣殘物的康先生嗖的一下就擡起頭,眼神盯着兩人一動不動。

“不想說。”語中帶叱,一道白光破空而來,擦過霍飛羽的額頭滑落在地,一陣瓷器碎響。血痕頃刻污染了左側臉頰,他都顧不上擦,砰砰在地上磕頭。心中有個可怕猜測油然而生,可殘存的僥幸支撐着他,讓他不至于頃刻崩潰。

“不敢相信?霍家中興之地,廣種合盟,世稱合盟山。你們霍家占山建屋,除霍氏族人不得入山,得族長之位終身不得出山。”趙元睿冷笑出聲,譏诮的看着他,“這麽隐秘,藏的是什麽?”

“這……沒……臣不知。”霍飛羽認命的閉上眼,祖宗有靈,不孝子孫實無能無力。

“據說此物百年一開花,三十年一結果,食花能起死回生。食果就更妙了,但凡此人本身有一長處能無窮擴大之。你霍氏先祖得了文聖人的賢名,此物功勞不小,你霍家延綿福澤至今此物功不可沒。粗粗一算再過十幾年此物就能開花,離結果也不遠。既不開花也不結果,此物便于合盟一般無二,是也不是?”

霍飛羽聽着第一句時,已經被激的擡起了頭,直視皇上,大汗淋漓滿臉的不可置信。此物對霍家關系重大,百年中興就靠它,除族長外無人能一窺其秘。當初他父親久病在床,臨死之前被三叔奪了族長之位。父親極不甘心,才秘密告知了他,希望他能有一日重回族裏,把福澤用于他們之一系。可他們也只知道此物的果實有妙用,至于花根本就聞所未聞。

霍飛羽神智皆失,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您怎麽知道。”

而康先生完全就是一副小孩子聽聞傳奇,活脫脫一副癡呆樣,這哪還是名滿姜國在醫術上無人敢出其左右的神醫。

趙元睿怎麽知道,這都要歸功于他那位一別之後再無從相見的師傅,當年他們到是結下了深厚的感情,練功授課之餘無話不說,宇內傳奇在閑暇時談論了個遍。話說到當今隐秘,師傅大是感概的跟他說道,你能信嗎,漫山遍野皆是合盟,只有其中一株能開花,能結果。而就是這一株才是世間真正難求的絕品。說完之後極為蕭索,沉于記憶不可自拔。

後經他多方查探,發現其詭秘之處,知道此事應該不假,以此推斷那位來去無蹤的師傅應該跟霍家大有幹系。以至于他遇見了被驅逐進京的霍家嫡子,極為幹脆的收入麾下,甚至娶了她的姐姐,給予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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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十年,你們霍家就又能出一聖人,今日卻把此物用來行使這鬼魅伎倆,你怎麽想。”

霍飛羽還沒怎麽樣,康先生就直直的跳将起來,顫動的手指指向血紅如鬼的霍飛羽,“瘋子,瘋子,暴殄天物啊,也不怕雷劈死你們。”康先生不免撕心裂肺的想着要是此物能歸雲中,他何苦在這裏熬着,成聖得道,自辟道場哪只百年啊。康先生越想越氣,原地不顧一切的暴走,走至藥渣前,又抖索的去撿那些分辨不出的草藥,比任何人都像一個瘋子。

場內還有一人不比他好,霍飛羽重重的捶着自己的胸口,愈泣無淚,撕扯着嗓子直喘氣。

“子孫不争氣,斷絕祖宗宏願,那就有朕來幫你出這口氣,你看如何。”趙元睿像沒看見似的,繼續說着。

霍飛羽把這話聽了進去,心下大震,不顧一切的跪爬到趙元睿腳邊,也不敢伸手碰,又是一陣磕頭,若是讓趙元睿出手,霍家滿門不存。只求能有一線生機,能讓無辜者逃脫性命。

“那你來。”趙元睿到也轉的直接,他不是不可以做,但他怕髒了自己的手,福澤有虧,自己到是不怕,但他要替湯元想想。

霍飛羽憋出一口氣,應了聲是。由他自己出手,最起碼能保住霍家忠于他的人,雖最後只剩殘餘,此後齊心,家族香火自然滅不了。

“那行,讓蕭岳雲跟着你去,可不要一時心軟又把人給害了,該殺不殺,霍家人盡幹這些損人不利己的事。”蕭岳雲同去,一是監視,二是捆綁。他若做的不讓他滿意,那兩人同罪,他知兩人關系非同尋常,他倒要看看,霍飛羽掙紮了一輩子,是不是臨到頭連自己最在意的人也坑。

“康先生。”趙元睿又轉頭對着那蹲在地上念念有聲的人道,“從今後,龍騰歸你雲中,元妃的命還救不救的回。”

康先生又被說傻了,原先癡呆的臉上紅暈升騰,眼珠子呆滞的不敢轉動,喃喃重複着聽到的只字片語,“歸…歸…雲中。元妃,元妃,皇上一點問題都沒有,您放心,我以項上人頭保證。”随後越說越順,都快喜極而泣。

“不是你的,是你雲中所有的人頭,你去吧。”趙元睿揮了揮手,他留下他本就是要找到源頭,事情以明,自然要一路追随。

康先生原地頓了一頓,神經質的連說了好幾聲是,這才急急的飛奔而去。

趙元睿輕易的決定了龍騰的歸處,霍飛羽一點反駁的話都說不出,連命都保不住了,寶物還怎麽留的住。

“此去南地,保住龍騰,還要保住霍思齊的命,把他的命給朕留到京城。”

“是,明白了。”霍飛羽見大勢已去,心也如沉潭底,微波不瀾,“皇上,臣能否見齊妃一面。”現在唯一的執念就是想見見齊妃。

“去吧,好好問問。”趙元睿到是一點阻攔的意思也沒有。

霍飛羽緩緩的退出門外,走至陰暗處,樹陰橫斜,遮蓋了月光,嘴裏一股腥甜直往外沖。霍飛羽無力的扶住門框,閉眼壓了下去,哆嗦着手拿出帕子使勁擦拭着臉上的血痕。他很想就這麽跪了,再也不起,所有的一切都沒了,他半生的隐忍追求,都通通化為泡影。他沒了,霍家百年基業也沒了,寶物也沒了。霍家百年榮華皆開始于龍騰,也以此終結,以後全靠自身,又該何去何從。

直起身來,幽黑深邃的皇宮深處,如巨獸潛伏,靜悄悄的看着愚蠢的人類一步步自己走進他的口中,舌尖一舔吞入腹中,永世不得超生。

他就是那個愚蠢人類,但他必須得去問過明白,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他也想知道究竟是為什麽。

齊妃所居蘅蕪宮,地處後宮最西邊,自齊妃入住以來,從來都只有齊妃一人,皇上從來也沒有在此出現過。蘅蕪宮中的宮人都知道自家主子不得寵,為人木讷,更不善争。自有門路的早就尋了門路走了,安于現狀的更覺得此處平靜,主子安分,位分又高也算是不錯。

可今日侍衛突圍,不問情由的就把齊妃給拘在了宮中,所有伺候她的都一個個消失不見。

霍飛羽就這麽走了進來,無人阻攔。在虛掩的門外看着齊妃安靜的坐在椅上,狀似無聊的來回擺弄着茶具,臉上到是多了以前沒有的明媚淺笑,但是在蒼白的臉映襯下,明媚染上陰沉,詭異的可怕。

霍飛羽看了人半晌,舉步而進,門吱呀大開,椅子上的人忽的擡起頭,笑容爬上眉梢,原先平淡無奇的臉,如白紙潑了粉墨,顏色暈染,煞是好看。可當她看清來人時,笑容如雪消融,只剩徹骨冰寒,本就冷清的室內,問出來的話似乎都結出厚厚一層冰,“怎麽是你。”

霍飛羽看着她瞬間變臉,忽然覺得有些暢快,“你以為是誰。”

坐到她的前面,輕敲手指,“你以為他還會過來。”說着就像想到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似的,“一個從來沒有碰過你的男人,你做了這等事,還指望着他能來看你。哦,難不成你做這些事就是為了讓他來親自弄死你,真夠賤的。”

齊妃慘白着張臉,嘴唇緊咬,強自撐起一口氣,“本宮做了什麽事,需要你來置喙。”

“哈哈…..”霍飛羽真是氣笑了,“今日有一批和盟草進獻京城,你做了什麽?”說了這話,霍飛羽自己就頭疼的使勁搓揉着,本就是不見黃河心不死的賤人,這般問法又要問到幾時去。長呼出口氣,幹澀的眼睛轉向屋外,語氣陡然舒緩,到是有了幾分平時與人對話時的溫和,“為什麽這麽做,毀了龍騰,就只為殺一人,現在人沒害死,全族都要跟着陪葬,你做之前就完全沒想過?”

齊妃眼巴巴的看着他,只是抓着其中一個問題固執的追問,“那人沒死,怎麽可能。那賤人既然沒死,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你騙我,你是不是在騙我。”齊妃起身,緊緊抓着霍飛羽的衣袖不放,手指用力,青筋暴起。

霍飛羽真真是笑了,原來這才是真正瘋了的,為了一己私利坑害全族,至今不悔,念念不忘的依舊是心中的嫉恨無處宣洩,“我還在這裏,你說她死沒死。”

“哈哈…..這不可能,本宮好不容易說動霍飛鴻,承諾讓他繼承族長之位,才讓他偷采了龍騰,混在那批草藥裏進了京城。”齊妃說着說着,淚流滿面,嘴裏不由自主的述說着整個過程,眼中滿滿的不可置信,“正巧碰上大皇子被李煜拖累,惠妃覺得那個賤人接二連三的坑害她的兒子,在宮中卯足了勁想弄死她,本宮就找人漏消息給她,有一批藥草與合盟極為相似,但藥性相反,混在藥草中絕對不會讓人發現。等到惠妃千萬百計把那批完全正常的草藥混到進京的那批合盟中時,龍騰早就在藥罐中炖着了。這世上單看外表,誰能辯得出合盟和龍騰?萬無一失的計策怎麽會失敗?怎麽會?哈哈……你肯定是騙我的吧。”

霍飛羽此時心裏如同自虐般更好受了些,原來一直念叨着該千刀外剮的三叔,竟然被自己養的好女兒給坑了,這世上總算是有人比他更不好過。

作者有話要說:此人智力不錯,吃了龍騰,成文聖人。

此人武力不錯,吃了龍騰,成武聖人。

此人......,吃了龍騰,成......

望天,大家輕點拍啊。

有關于埋線,湯元落水而來(老梗,可忽視)毀了身子不孕,每月那啥疼----康先生開藥,烏茜果,合盟草----南地霍家,齊妃(望天)----惠妃被接二連三的拍扁,瘋起----雲中老頭,金針......

好吧,好吧,俺承認埋線都埋在麥麥心裏了,頂鍋蓋逃走。

感謝朵朵的又一雷,非常忏愧的收了。

此章過渡,馬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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