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上船
康先生笑的暢快,杯子一遞,妖眸一閃,費自揚乖乖的接過茶杯,給人倒了茶。
“我說,這有什麽講究?”前頭費自揚還在誨人不倦,現在反過來不愧下學,真是能屈能伸。
康先生昂頭就把一杯茶就這麽倒進了嘴裏,若不是正好當值,那就應該當浮一大白。只可惜了那雲霧,被牛嚼了牡丹。
康先生就這麽讓費自揚幹着急,自個兒暢快了一會,又重新坐了下來穩穩情緒,極認真的重新看向了他。費自揚還以為他要揭破什麽驚天大秘,沒想到來了這麽一句,“那到底是哪路人馬?”
費自揚大翻了個白眼,不悅上臉,你說這小子,抓着別人追根究底,自己明明知道些什麽就是不肯說。心裏忍了又忍,硬生生的忍住了髒話,語氣明顯不耐煩,“還能是誰。”
“高家。”此事大家心裏都有譜,被證實了又是另一番敢想,就連政治覺悟不深的康先生也不免感嘆,“這家人真是不折騰死不完。”
“都到這程度了,再壞能到哪裏去。”費自揚到是大人大量的替人分辨起來。
康先生明顯不認同,“大皇子還在京城,他們就不管他了,就想把他往死裏埋。”
“他,”費自揚冷叱,“你就這麽認為這事跟他沒關系。”
康先生被他堵的無語,都是皇家人,誰能甘心。人被關住了,像他們這種,後路哪只一條。
“那皇上什麽意思。”康先生刻意壓低聲音小心問。
費自揚沉默半晌,“雞蛋碰石頭,來一個碎一地,順水摸魚,老窩也剿,零散也殺,雙管齊下,弄沒了幹淨。反正主要的那些人都捏手裏呢,還能怎麽逃。”
康先生點點頭承認他分析的不錯,作了個揖示意受教了,擡擡腿就要走。費自揚趕緊拉住他的袖,驚訝,“你就不說點什麽。”
“什麽。”康先生故作不懂,伸手就去抽袖角,那人用力實在大,被捏住的袖角在兩人的拉扯間緊緊繃直,随時都能破去。
費自揚見此,咬碎一排鋼牙,這不要臉的,他說了這麽多,若不收回點利息,讓他怎麽甘心。
費自揚見此,知道武力難敵,若是衣袖真的破了,出去也是個難堪,無可奈何的說道,“這事現在說不得,你聽了沒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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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自揚一點都沒被安慰道,難不成剛才那些事,他就聽得,欺人太甚啊。
“好了,好了。”康先生眼看着袖子就要被毀,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讨饒道,“關于那位的事你真要聽,到時出了事,你也被折進去,可不要怪我沒把醜話說前頭。”說出這話,康先生兩指一捏做了個圓。
費自揚一點猶豫也沒的放開了手,別的事都能聽,就是她的事,事無大小,誰聽誰死。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把人趕走。也不再看人,直視着這一桌殘羹發愣。
康先生一點愧疚也沒有的就自出了去。
這邊廂他倆說的熱鬧,那邊隔了一道牆的隔壁,湯元早早用完了膳,雙手趴着窗戶往外看,夏末秋初的午後,暖風吹拂,這風吹過來就是一陣懶意,湯元沒看多久,眼皮就上下打架,連掙紮一下都無能,就這麽睡了過去。等到趙元睿坐端着杯茶準備給她漱漱口時,那人紅通着張臉,枕着手背呼呼睡的正熟。
看的趙元睿一陣搖頭,只能把杯子又重新放下,怕她這樣睡的不舒服,扒下來卧在了自己的腿上。把淩亂的發絲都歸到耳後,輕撫了下她的眉角,順手描畫紅唇。暗自疑惑,這一上午睡的也不少,怎麽還是那麽犯困。拿了把扇子在手,扇子輕搖,不知不覺身子往後靠,恬靜怡然,氣氛舒适。在寧靜的午後,趙元睿紛繁複雜的思緒也歸于平靜。
等到湯元口水淌到嘴角,姿勢不對,腰身有些許酸麻,眼睛還沒睜開,手就往腰上伸。才揉了一下,就有憑空出現的寬厚手掌代替了她的,輕重适宜的給她揉捏。
湯元眼睛撐開一條線,看着眼前的一堵灰牆,一時半會想不起身在何處。感覺到身下枕着的是自己男人的大腿,懶散的打了個哈氣,慢騰騰的直起身來,撐着椅子就這麽望着窗外一動不動。
外面日頭依舊火熱,午後的時光似乎被凝固住了似的,人聲喧雜消失不見,所有的一切都被太陽烤悶了,湖面一點波瀾不起,湖堤種植的樹木,動彈不得,沒精打采的垂立着。只有那知了鬧騰的厲害,一派肅靜之下,那嘈雜聲漫天鋪地而來,越發顯得夏日午後慵懶至靜。
“醒了,再坐一會還是就這麽上船。”滿室沉靜,男聲就在耳邊回響,湯元慢慢轉過頭去看人,還沒怎麽睡醒的一張臉,半晌沒有作出反應。此時的湯元腦子裏來回轉動着這句話,就是理解無能。
趙元睿也不着急,等着她緩神,伸手抹去了她嘴角的水漬,順着臉頰下滑,原先挨靠的脖頸處,汗濕了衣襟。見她坐的安穩,自去拿了帕子給她拭汗,從臉到脖子一股腦兒擦了個幹淨。
等他要去擦她手的時候,湯元終于醒過神來,語帶沙啞幹澀,“走吧,船上去。”
“把水喝了,不急。”趙元睿長手一伸,就把桌上的茶杯拿了過來,喂了她好大一口,見人都吞咽下,還要再送,湯元已經使勁搖頭。
趙元睿這才放下杯子,把人就這麽一抱,熟練到極點的往外走去。
一路下來,大堂裏早就沒了人,剛來時,早就在座的客人沒法趕,後面直接就包場了,連酒樓內的員工都被他們趕了走,只留了個掌櫃鞍前馬後。
若不是湯元現在就醒了,再晚個把時辰,這麽個大酒樓晚上的生意也做不起來了。
馬車在明顯人群少了很多的街道行駛,暢通無阻的到達了上午發生過打鬥的地方,碼頭邊停靠着三艘船,若是單一來看,每條船都是極上檔次的,但是一跟居中的那一艘一比,就直接被比到姥姥家了。
中間那艘船,不管是大小,高低,華麗程度,都高上不止一截。船艙有三四層樓高,似乎就是把一個陸地閣樓,齊整的搬了過來,各色旗幟招展,襯着巨大白帆,這時候湖上吹來一陣狂風,旗幟跟白帆獵獵作響,氣勢大增。再加上船上侍衛林立,一水的青衣勁裝,眼神銳利,直視前方巋然不動,這哪是一般人家養的出來的。
就算湯元再沒見識,也知道這艘船非比尋常,就是不看船身,單就整船朱紅主色,以湯元粗淺認識也知道這種顏色就不是一般大臣能用的。
姜國金黃為皇家專用,除趙元睿其餘人等沾上一點就是大不敬。朱紅就次一等,為皇子王孫,一品大臣得享。可一般大臣就是位極人臣也不敢跟皇子們争這個啊,一般都避諱了。
湯元看了這個,瞌睡蟲終于全跑光了,被太陽曬的昏沉的腦子也開始轉動,眼睛瞪的大大的,默默念叨,“這麽大排場。”這跟下了雲中以來的行為完全兩樣。
趙元睿看着這艘船,林家這手轉的到是快,“林赟呢。”
費自揚還沒回話,就從旁邊閃出個青年,滿頭滿臉的大汗,要不是天生底子好,還真是慘不忍睹。一來到趙元睿跟前就這麽跪下了,砰砰有聲就是三個響頭,嘴裏喏喏說不出句整話。
費自揚看着這不争氣的師侄,真是各種看不順眼,當初他師兄這是從第幾只眼睛看出此人慧質天成,佳骨難尋的。
湯元看看地上的青年,又看看陰晴不定的男人,乖乖的伏在他的身上,不多說一句。
趙元睿也沒在他身上多耽擱,輕飄出一句,“跟着付治。”
林赟端着個滾燙的鐵塊,正被灼燒的要死要活,聽了這麽一句,如大伏天喝下一碗冰鎮綠豆湯,什麽都熨帖了。
他自雲中下來一路小心謹慎,直到遇到了謝顯才大意的露出行藏,随後還說了那麽一番話,随便一分析就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回去之後被老侯爺罵了個半死,也不打他也不關他,直接又把人給趕了回來,說是皇上若是讓他留下,那他這條命就算保住了,若是讓他滾,那他就哪裏都別去,直接滾回雲中保命去吧。現在皇上把他給留下了,一向對于老侯爺的話都信奉的不得了的林赟,哪能不興奮。
費自揚冷眼看了他一眼,等到皇上登船之後,扔了句話給身後的付治,“把人收拾明白了。”
一直都是打前站的付治點頭應下,陰測測的眼神直盯着林赟發麻,剛才猶自闖過一難,興奮到不行的林赟終于意識到有什麽不妥。
等到上了船,他們一路從旋梯上了頂層,走過寬大的平臺,直入門去,也就走了兩三步路,迎門就是豁大的船艙,中間都沒有間隔,書房連着裏屋,明晃晃的就是一大間。
最靠裏的就是一張大床,真是大的離譜,湯元粗粗一估計躺上十個人一點問題也沒有,床上罩着一席輕飄飄的輕紗床幔,細細描繪了一整副山水畫,意境深遠高雅清幽。
湯元好不容易把視線從這張奪目的床上移開,趙元睿抱着她剛好走過那一組紫檀木全套書桌木架,各色玩物齊齊碼放在百寶架上,旁邊是一整牆的書,就是湯元明知道自己不識字,也忍不住手癢想去翻上一番,這也太有氣氛了。
湯元被趙元睿放在靠窗的榻上,低頭撫摸着柔軟的湖藍坐墊,下垂的穗子也是一體同色,整個房間除了大件擺置的紫檀木外,其餘都是以清涼舒爽為主。
是不是她在雲中呆着時日有些久了,清粥小菜吃的習慣,一下子就闖入了這等奢華之地,總覺得有些不适應。怎麽她就那麽能适應雲中這種民風樸實的地方,湯元暗嘆說穿了她骨子裏就是個小民。
“這樣沒事嗎?”湯元此時已經被安置在靠窗榻上,手裏摸着那個湖藍穗子。
趙元睿其實想去翻翻那個書架,聽了她的話疑惑不解,“有什麽事?”
湯元問出那話的時候就覺得自己這是沒事閑操心,但話既然已經出口,對方也已經看了過來,只能再接着把話說清楚了,“你又不是光明正大上的雲中,不是說隐藏行蹤嘛,現在這樣,不是……”話說的亂七八糟,也算是說明白了。
“嗯,前些日子是的,今兒早上事一出,就沒必要了,此處去江南,只有這麽一條水路。你到時想要玩的自在點,到時候在隐也來得及。”
湯元聽的明明白白,推了推他說道,“這書房是專為你設的吧,好幾天沒看你辦公了,快去吧。”
趙元睿摸了摸鼻子,這一路下來,他根本沒耽誤什麽事,該辦的都在她不注意的時候都辦妥了,現在離晚膳還早,他是很有興趣去翻找一本書來看。所以也就算是應了她的話,随意整了整她的靠墊說道,“那叫李姑姑送些果子點心來。”
湯元點點頭,“昨兒個那酸梅不錯,再叫她給你送壺雲霧,你不是說那茶不錯嘛。”
趙元睿對她的關心适時表示出了欣喜,輕輕一吻算是嘉獎,“好了,船上的日子也不見得比馬車上好多少,你就當是養身子吧。”說完就去到了書架前,輕拉了下繩索,李姑姑應門而進,湯元看着他對她吩咐了些什麽就又出了去。
過不多久,湯元嘴裏含着酸梅,也顧不上看窗外的湖景,更多的時候是看着認真看書的男人,那相貌,那氣質,那身份,那……真是無一處不是完美的,湯元第幾千次的感嘆,這樣的男人怎麽就是她的,這不是老天瞎了眼,就是趙元睿瞎了眼,反正無論是誰,一直瞎下去就好了。
趙元睿早就注意到湯元一直就在看他,擡起頭看她有什麽問題,湯元回了個她癡傻的笑,又是這般輕易的就暖融了他的心,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能克他的物種,而且還是唯一。
作者有話要說:事情很明顯了是不是,其實月份太短,康先生其實确定不了。
所以他至今沒膽說,也說不得。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