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驚夢
至殿內,裏頭整整齊齊的站着十幾個從大到小的男女,有幾個還跟蔥苗似的一根。
有時候不想不看不聽,生活确實能略過很多不如人意之處。可真要見着了,那沖擊就不是一般的大。
湯元看着最大的二皇子,雖面色老黃,身子削瘦如骨,但風雅依舊不減。最小的公主,梳着雙丫,繃直的小短腿,瞪大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她。
前後十個剛好兩排,她這個後媽當的可真是後知後覺,湯元不無自嘲的想着,若是這裏流行過年發紅包,到也是好大一筆數目。
湯元本就是不怎麽會遮掩情緒,眼睛雖是一瞄,挫敗感已經上臉,本就是全身心留意着她的衆人,呼吸聲都清淺了些,生怕自己有哪裏不妥惹了這個寵妃的厭。
茹妃後知後覺的發現似乎有什麽不妥,可惜她沒有惠妃的高深,也沒有齊妃的陰沉,更沒有其他低微嫔妃的八面玲珑,只是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的讪笑。
二皇子如驚弓之鳥,手足無措的撩了撩自己的袍袖,身子收的更緊了些。
三皇子到是一貫的面善,笑容保持不變,還有空托了一把身邊站立稍有不穩的皇弟。
随着湯元的入座,所有人都紛紛坐回自己原先的位置,剛才停頓的歌舞再次奏起,衆人重新自娛自樂起來,看着到是一派祥和。
茹妃挨着她坐,剛才的不妙情緒,并沒有影響她太久,沒過多久就開始拉着她,講了好些京城裏發生的趣事,順便講些無關緊要的生育經驗,這麽一來到是把湯元帶的也關注到她的話題,剛才的不快似乎都煙消雲散了。
過了半個時辰,外間有太監大聲傳告,皇上終于是來了。
趙元睿剛轉進大廳,目光就直接搜尋到湯元,看着別人都跪下迎,湯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有模有樣的做了個半跪。
趙元睿沒理她那莫名其妙的表情,只是急急的走上前去,皺着眉頭把人給半抱了起來,輕聲責備道,“這是幹什麽,摔了怎麽辦。”
湯元笑笑,目光轉向底下的人,态度清淡。本已過去的情緒,見到正主又死灰複燃了。
趙元睿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衆人,約莫明白了些,把人拉到身邊後,就揮手叫起。
又是一陣珠玉碰撞,衣袂翩飛,衆人齊齊坐下,先前的歌舞已經退散。
場上的拘謹比剛才更甚百倍,最小的公主也繃着緊緊小臉,儀态端莊,一絲錯都揪不出。
湯元從上往下看,看着滿桌人,對着自己的父親,一點親情也無,只剩下濃濃的敬畏。看到此處,她的心就開始莫名酸澀,再加上腹中孩兒,忽然一陣極跳,撫摸了幾下後,專注的看向身邊的男人。
這個擁有一切的男人,唯一沒有的好像就是親情,她對他如無根浮萍的依戀,是不是就因為這個才鑿開了他堅硬的心。
湯元難得感慨,身為皇家人,看上去擁有一切,卻失去了最平凡的東西,這是不是就是高貴的代價。好吧,你是何其幸運找到了我,湯元不無自戀的想着,從桌底下伸出手去尋摸到他的,緊握住。
趙元睿更加莫名的看向她,他剛才還在想着,呆會該怎麽跟她說,這畢竟是他以前的事,再悔也改不了過去。可現在她忽然就這麽對他笑的跟陽春花似的,這是說明她自己想通了。誰會對自找麻煩感興趣,趙元睿回握住她的,另只手把桌上她愛吃的幾樣糕點,往她桌前挪了挪。
随後宴席就在歌舞升平,融洽氣氛中開席。
二皇子拘謹的敬完酒後,三皇子領着大,三,六公主上前敬酒,六公主一年不見,長開了不少,身子抽條,到是有些亭亭玉立。跟大公主極相似的眉目,就連表情做派都透着六七分像。
只有跟茹妃像了七成的三公主一臉的喜氣,可能喝了好幾杯酒,面色酡紅,憨态可掬。
湯元看到這樣的三公主還是樂呵的,看到她也就想到了林赟,想到林赟就想到她倆的婚事,若是沒記錯,她走之前就已經定在下半年了,可到現在她還是一副在室姑娘的打扮,奇道,“三公主的婚事還沒辦?”話說出口就覺得自己有些恣意了,眼睛看着茹妃,若是對方稍有不對,她好及時收場。
幸好的是,茹妃聽了她的問話,笑容不變。三公主也只是郝然的低下頭,一臉的羞澀,看來不是什麽大問題。
所有人都笑笑不語,可顯然也沒有人上前解惑,不自覺的都偷上方的趙元睿。
其實事情不大,也就是皇上突然要南巡。皇上都不在京城,若是這婚禮就這麽如期了,皇上的首個女兒的出嫁怎麽都透着潦草。
老侯爺親自在皇上臨走之前請了旨,等皇上回來再行婚禮,自然林赟若是再此期間能得什麽功績那就喜上加喜。
“在二月定個日子吧。”趙元睿一語定奪。
茹妃一聽喜上眉梢,帶着身後的子女叩謝聖恩。
湯元看了個莫名,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也不好問,只能默默的記下了,可過了一刻轉頭就忘。
其後,又有皇子公主上前來敬賀,湯元都和善的看着,笑容越發真心了些,哪怕那顆郁蔥的小樹苗在她面前搖搖擺擺,她也沒有再在意。
大公主在一邊觀察入微,眼見着元妃從乍進來的微微變臉,以及父皇來了之後的一點恭敬也無,甚至帶了驕縱,到後頭,不知是怎樣的契機,讓她忽然又自在高興起來,有些明白父皇為什麽獨愛她一人。對他們這種人來說,世間活着本來就是各種思量,面對的都是鐵血無情,多方揣測。可終年孤寂之下,看着民間的淡淡溫情,卻是真心羨慕向往的。心疲的時候,不免幻想,若是不在乎外在的奪目光輝,找個知心的過上內心圓滿的生活是不是更好。
現下他們的父皇獨得天下至尊至愛,何其有幸。且兩樣并不矛盾,互相依存,怪不得老侯爺千叮咛萬囑咐,無論如何不可與元妃過不去,要對待他們父皇一樣敬着尊着。
當時南方傳來元妃忽然有孕,上流貴族圈都驚了,三皇子更是坐卧不寧,老侯爺不忌諱的親自派人看着他。他現在是僅存的有實力的年長皇子,身後又有開國侯府這樣的豪門巨擎,現在的他們,就是一個表情都不能出錯。
大皇子在極北已經九死一生,估計再過兩天就有消息傳來,這麽明顯的殺雞儆猴,理智尚存就不該輕舉妄動。
過了幾日,大皇子在極北英勇戰死,舉國皆哀。随後極北大捷,蕭侯爺再次凱旋。
時近陽春三月,湯元的産期已近,康先生現在幾乎是湯元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身後還有八個産婆輪流跟随。
幸虧湯元現在也走不到哪裏,腿腳本就不便利,再加上最後兩月,足部浮腫,外加時不時抽筋,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湯元本人并不覺得怎麽樣,只以為是生産必經過程,再說但凡是懷上孩子,從此就是華山一條道,唯有生一途,那就只能安分的挨日子過。
所有人都以為第一個要崩潰的必然是元妃,作為産婦,若是加上煩躁從而抑郁,那真是九死無生,可結果躁動不安的另有他人。
某人每日深陷的黑眼圈,每日總有那麽一個時辰,對着她炯炯有神,什麽也不錯,就只是純發呆。時不時還要跟她欲言又止一回,問他有什麽話都不說。還有那一日淺過一日的睡眠,有時候甚至于整宿都不閉眼,時刻關注着她,所以每次湯元還沒覺着自己腿要抽筋了,他已經第一時間按摩上了,讓湯元誤以為自己是不是痛感退化,為什麽等他已經按了好幾下,她才開始喊痛。
随着産期的臨近,這幾日更甚,只要她稍有動靜,就如驚跳的雄獅,火急火燎的就叫來整夜歇在外間的康先生以及産婆。
這麽一月下來,除了湯元依舊吃好睡好,滿臉紅光的,其他人都萎靡不振。好幾回都看見康先生當着她的面打瞌睡,身子東歪西倒,閉目假寐。
湯元好幾次都說過用不着這樣,每個女人都要過這個坎,她有這麽多人護着,難不成還比不上別人。
趙元睿每次聽是聽了,态度也是出奇的好,可她說她的,他做他的。就是湯元用上絕食不睡覺這一大招,也收效甚微。誰叫她身子日見沉重,哪是她不想吃,就能不吃,不想睡就能不睡的。
這一日午後,湯元強拉着人,躺在自己身邊,嘴裏嘟囔着,“你若再不好好睡,我跟你說,我跟你沒完,聽見了沒有。”說完猶自不解恨的側過身,在他胸口輕捶了一下。
趙元睿聽話的閉上眼睛,手上一點不含糊的幫她把肚子攏住,現在只要她一側身,這肚子就會向一邊歪去。
湯元起先還能時不時瞧他幾眼,看他是不是真在睡覺,可沒瞧上三下,自己就沉入夢鄉。
她做了個夢,又穿回了現代,跟着自己的父母大聲聊天打屁,述說着自己在這邊是多麽多麽好,多麽多麽幸福,而且還要有寶寶了,正準備給自己父母看看大肚子的時候,卻發現平坦如昔,一點懷孕的跡象也沒有,吓出一聲大汗,張大嘴巴就是說不出話,爸爸媽媽就這麽看着她,越離越遠,直到陷入濃霧消失不見,她急的招手,想把爸爸媽媽叫回來,又想叫趙元睿快點,至于快點幹什麽卻不知道。驚慌失措之下,發覺自己好像尿濕了……
“元兒,元兒……”遙遠的地方傳來趙元睿的呼喚聲,一聲比一聲急。湯元聽着心驚,想跑來着,就是挪不動步子,困在原地動彈不得,手臂上一陣刺痛,她大喘着氣,睜開眼,終于看見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趙元睿。”暢快的喊出了他的名字,瘋跳着的心終于安定下來。
可面前的人沒有像平時一樣抱住她安慰,滿頭滿臉的大汗,臉色蒼白,強自鎮定的跟她說了一句,“元兒,你別慌,你要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傲嬌的**受,不許再抽飛麥麥的章節了。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