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來人
又是一個早春三月的清晨,雲山環繞處的一座四合院的木門從裏到外被推開,一個身材瘦小的人影,穿着黑衣背着個大包裹,貓着腰閃身出了來。攧手攧腳的走了幾步,這才狂奔而去。自她走後,身後院中的一盞孤燈悄然點亮,靜坐于榻上的白發老人,忽的睜開眼看向窗外,沉默良久,長嘆出聲,“能熬這麽久也算不容易,這次老朽就不阻你了。”
偷跑出來的舒蘭一路向北,出來前一心想着快點把人找到,好押回雲中,跟她完婚。可出來後,早把先前的想法抛擲腦後,被花花世界迷暈了眼的她,一路走一路晃蕩,看見不平就拔刀相助,碰到別人對她不平,她就大撒毒藥,沒過多久,走到哪,身後就跟着一大幫子的人喊打喊殺,這仇恨程度,就算舒蘭滅了他們全家也不過如此。幸虧有他師傅的一身毒功保底,就是到後頭難免風餐露宿,辛苦到姥姥家了。但凡舒蘭啃着樹葉仰望星空,外表無限憂郁的時候,千裏之外的康師兄,就被咒了個死去活來。
經此一役江湖中就多了一個惡貫滿盈的“千手毒婦。”後來被舒蘭知道了這個外號,誰叫誰死,先揍你一頓沒商量。最後就是一腳踹,誰是毒婦,你們全家都是毒婦。
她這麽揮一揮衣袖,留下一路禍事,主要也是沒有人給她收拾殘局,到最後折騰的她自己都無趣了,終于改頭換面快馬加鞭來到了京城。
舒蘭知道,康先生是給湯元醫治,那必然是在湯元家,而湯元家她只知道就住在東大街。找了個客棧收拾一番洗去了一路風塵,又變成了一個正經人家的女子,前提是她不說話。
出客棧之前,舒蘭好脾氣的向掌櫃詢問,這東大街怎麽走,掌櫃來回看了她好幾眼,往東邊一指,諱莫如深。在舒蘭眼裏就是一種j□j裸的蔑視,可誰叫她初來乍到,又是這等姜國京城,是江湖中人絕跡之地,誰敢在京城鬧事,那不是嫌自己命太長。她雖然不曾來過京城,但自認江湖中人,到此處拜碼頭,看見誰都透着謹慎。仔細一想也覺得掌櫃的反應理所當然,丫的,東大街除了往東走,還能怎麽走。舒蘭對于自己問了傻問題表示歉意,很是不好意思的抱了個拳,就出門去了。
舒蘭一路往東,途中也問了人,都是什麽也不說的用手一指,有些人甚至看白癡一樣的看了她好幾眼,啥都不說,遠遠的就避退了。
舒蘭莫名,覺得京城中人果然與別的地方不同,指個路都透着神秘。走着走着人流漸少,守衛深嚴豁大一個廣場,高高圍牆築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還沒走進,鐵甲侍衛就冰冷的盯着呢看,自稱膽大的舒蘭汗毛倒立,別說走近,遠遠就繞着走開了,深怕惹了什麽誤會,到時不好收場。
繼續往前,足足走了有一個時辰的路,別說東大街連個影子都看不見,就是像樣的府邸都沒有,直到走到盡頭,被條河流給阻斷了去路。
無路可走的舒蘭,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流,首次出現了迷茫,這是走錯了路?
繞着原路再往回走,心懷忐忑的走過那個廣場,回到去時的集市,逮着人再問,還是同一個方向。直到她問到,東大街有沒有一戶姓趙的人家。這下可好,不管是被問的,還是在一旁無意聽到的,都看她跟看神經病似的,躲得那個遠哦,這比她扔跳騷丸效果都好。
東大街出了個神經病還沒引起相關人士的足夠注意的時候,舒蘭的盤纏即将告罄。三天後的午時,舒蘭遠遠的蹲在那處走過都要屏住呼吸的廣場,嘴裏啃着最後的三個饅頭,眼睛死盯着大門口的那幾個侍衛,據她這幾天的多方查探,這裏就是東大街,東大街從頭到尾只有一戶人家,就便是皇宮。要不就是湯元騙她,要不就是他們真住在這裏,究竟是以什麽身份,這她還沒想到。總結下來就是除了上去打聽,沒有別的路好走。
咽下最後一個饅頭,口幹舌燥,在回去找口水喝,還是一鼓作氣按計劃行事之間,來回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速戰速決,原因是她蹲的時間有些久,腿腳發麻,她不覺得下回她還有勇氣再來上一次。
站起身揉了揉發麻的腳,拍了拍這兩天積攢的塵土,長出一口氣,振奮精神,雄赳赳氣昂昂的直面而去……
湯元是得了李姑姑的禀告,才急急忙忙的往偏殿親自去接。剛在偏殿露個臉,迎頭看見舒蘭圓瞪着大眼,開口就是怒吼,“湯元,東大街,你坑我哪。”
被依舊生氣勃勃的舒蘭吼了一聲的湯元,當年在雲中的情景又活生生的突顯在眼前,嘴角止不住的笑,“怎麽,有一點錯。”
舒蘭哼了一下,沒法開口,她剛才是被剛得知的湯元的新身份給震住了,特別是猜測到她的相公是誰。可看見熟悉的面孔出現,卻又完全不管不顧起來。歪坐在小秀凳上,撫摸着剛進來時跟侍衛沖突留下的紅腫,眼尾都不帶瞧湯元的。
湯元自顧走到她的跟前,把人拉到榻上,仔細的看了她的臉,就是左臉頰有些紅腫,看起來沒大礙,這才松口氣道,“你是來看我的,還是來找康先生的?”
舒蘭故意看向別處,別別扭扭的說道,“當然是來找我師兄的,找你有什麽好……順便給你女兒帶點東西。”話到後頭,就有些不情不願,可手還是向後探去,什麽也沒有摸到,急急的站起身來,大呼“哎呀,我的包呢,我的包呢?”
心急之下,也沒再擺臭臉,拉上湯元就往外走。湯元止住她,問道,“進來的時候,有沒有帶。”
舒蘭肯定的點了點頭,“肯定是被那幾個侍衛趁我不備給搜走了。”說完憤憤不平,就這麽一下就被人撂倒了,什麽時候她有這麽差勁。
“好了,好了,只要你帶進來了,肯定在,我叫人去拿。”湯元把人叫住,吩咐了李姑姑一聲。
舒蘭看着李姑姑要走,在後面追了一句,“若是沒了,也就算了,順便跟費師兄道聲謝。”若不是剛好被他瞧見,她估計得受些折磨。轉過頭跟湯元解釋道,“就是一些對小孩好的藥丸,我回去再制就有了,就是多費些功夫。”說完對于自己連這個也看不好,更加懊惱。
湯元看着她好笑,“走,跟我去看看我女兒,昨兒個剛能走幾步,正好練練讓你瞧瞧。”
舒蘭垂頭喪氣的點點頭,跟着湯元往外走,剛才只顧着生氣,沒注意到現在的湯元通神氣派,走出門後,恢弘到無法形容的殿堂,如同木人般錦衣華服垂首而立的宮人,她們在前頭走過,後頭就整齊的排成兩排不緊不慢的跟随,行走間一點聲響都無。
殿外路過的宮人,看見她們遠遠的就地撲倒跪拜。
穿過園子時,精致的園景靜悄悄的展示着她的奇美,只為主人一睹,這等高貴大氣,就是心粗成樹幹的舒蘭,都被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湯元本不就不願意在外頭與人說話,也沒怎麽在意舒蘭,直到走進乾清宮正殿,覺得身後的人有些沉默,這可不像是敢說敢做的舒蘭,把人拉到身邊笑笑道,“是不是覺得很不同凡響,我這麽幾年還沒習慣,你可別被吓傻了。”
舒蘭從震驚中回過神,看到淺笑妍妍的湯元,暖意橫流,覺得還真不是特別了不起的,再怎麽厲害,也要看看她現在的朋友是誰,那可是大姜國傳說中的寵妃,神秘莫測到快成仙人的那位,想通了之後,大着膽子提高聲線道,“瞧你這熊膽,走,姑娘我怕過什麽了。”
撐足勇氣,氣場爆滿的舒蘭,大搖大擺的就進了屋去,探頭邁進一步,就急急的往外縮了回來,瞠目結舌的看着湯元,不由自主的彎下了腰,順手也把湯元拉下,聲音輕的不能再輕,“他在這裏,你都不跟我說一聲。”
“誰?”湯元奇道,“康先生早兩天就去找你去了,不在呀。”
舒蘭白了她一眼,更小聲的嘀咕,“你看我這樣子是怕他嗎?師兄若是在這裏,我就該上去一拳揍了。”歇口氣咽了咽口水道,“你相公在裏面呢。”
湯元好笑的看着舒蘭難得一副慫樣,不過戳破身份的趙元睿真是沒有一個人不怕的,小聲安慰道,“沒事,就跟雲中一樣,他是我相公,你是我朋友,在雲中時我就說了,年齡無大小,身份無距離,還記得不,到了我這裏,也一樣,我做的了主。”這是在雲中時,湯元不想叫她姐姐,诓她的,沒想到到這裏還能派上這用場。
舒蘭聽了慢慢直起腰,看了湯元好幾眼,在确定自己确實做不來卑躬屈膝,只能全信湯元的,伸手在自己嘴邊底咳了一聲,重新跨出步子,身子一歪就到了湯元身全信湯元的,伸手示意,讓她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