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當晚童韻回到屋裏, 斜躺在炕上給蜜芽兒喂奶,那邊顧建國從廚房燒了熱水來灌進暖瓶裏,又去把土布袋子裏的細沙重新換過了, 最後還再次給土炕添了兩把柴。
忙乎完這些, 他端來了熱乎乎的洗腳水, 讓童韻先把腳洗了, 然後自己再洗。
童韻看着自己丈夫忙前忙後的身影,也是有些不忍心:“趕明兒再去倒水,今天先歇下吧。”
顧建國倒是不覺得累, 擡頭看過去時,只見自己妻子窩在暖和的被子裏,辮子已經散開了,烏黑的頭發油亮亮的,襯着那俏生生小臉兒更動人了, 還有那雙眼睛,清澈妩媚, 特惹人。
一時之間他倒是想起童韻剛下鄉時候, 穿着個白襯衫,小腰兒瘦得掐着,窈窕得像長在山裏的百合花,清新動人, 就是和村裏那麽多女人不一樣。
當時他只覺得天上的仙女掉到他們村了, 都沒太敢多看。
誰也沒想到, 如今這仙女兒竟然成了他媳婦。
這麽好的媳婦嫁給自己自然是委屈了, 自己多做一點,讓她舒坦下,根本不算什麽。
“不用,現在過年,又不用去地裏幹活掙工分,一點不累,我多幹點沒啥。”
說着間,顧建國又取來了搪瓷缸子,給童韻漱口用。
童韻漱過口,又抱着蜜芽兒拍一會兒嗝,便将她放下了。
“這小丫頭,大晚上的,精神頭這麽好。”顧建國湊過來,夫妻兩個人一起瞧蜜芽兒。
“是,那眼兒亮得跟什麽似的!”
“瞧,她還對我笑呢!她知道我是她爹!”
說着間,顧建國也有些興奮了,就對着蜜芽兒逗弄,一會兒瞪大眼,一會兒張嘴巴發出“叭叭叭”的聲音。
蜜芽兒心想,我當然都知道你是我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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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定地瞧着眼前這張臉,其實這個爹長得還不錯,模樣周正,眉眼清秀,還算是比較帥的,如果不是穿着這身在她看來略土的粗布衣裳,那也算是帥哥一枚。
再瞅瞅她那美若天仙的娘,心裏琢磨,娘肯為爹紮根寧村,難道是看上了爹的顏值?
顧建國看她這麽小的人兒,微微皺着小小的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打量人的模樣,別提多逗人了,一時忍不住笑出來。
“這是幹什麽呢?”顧建國故意壓低了聲音,裝作壞人模樣,張牙舞爪。
“怕是看看眼前這位是不是壞人!”童韻故意逗他。
“嗷嗷,我是壞人,我是大老虎,大老虎來抓小蜜芽兒了~~~”顧建國拉長調子裝壞人。
蜜芽兒輕嘆了口氣,這爹,長得是好看,就是忒沒趣了,裝得根本一點不像大老虎!
“她怎麽不看我了?”顧建國納悶了,他這麽賣力的演出,小蜜芽兒不但不看,還一臉不屑的小表情。
“她覺得爹傻!”童韻忍不住低笑出聲。
“竟然還敢覺得爹傻,饒不了你!”顧建國更加賣力地誇張演出。
“我們蜜芽兒趕緊跑!”說着間,童韻抱着蜜芽兒往炕裏頭躲。
顧建國笑着去捉,一追一捉的,好不熱鬧,最後顧建國和童韻捉到了一起,在炕牆根的被子裏翻滾,可憐的蜜芽兒被放到了一旁,繼續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這個年代的屋子是沒天花板的,是一些葦杆樣的什麽鋪成的房頂架在橫着的細梁上,然後下面有一根大梁。
蜜芽兒開始豎着那些細梁,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她現在其實已經習慣了,每當爹娘開始恩恩愛愛的時候,她就得數細梁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爹娘這邊動靜停下來了,兩個人開始說悄悄話。
根據蜜芽兒的觀察,爹娘很恩愛,也很愛說悄悄話。
“這一次是咱們蜜芽兒福大命大,才躲過了這一次劫,要不然,真不敢想呢。”顧建國忙活完了,摟着懷裏嬌媚的媳婦,這麽說道:“只是四哥那裏不發話,她到底是我=四嫂,哥哥的媳婦,我卻不好像三嫂那樣打她,你性子太溫柔,也不是那種人。”
“若不是三嫂先上去打了,把她打成那樣,再下手不好下了,我也想去揪她頭發呢!不過經了這一次,我們可得小心些,蜜芽兒的事,絕對不能讓蘇巧紅那人插手……”童韻想想還是後怕。
“不過我看這次四哥的意思,是真過不下去了。我從來沒見過四哥這樣。”
“總是得勸勸吧?要不然兩個孩子沒娘了,那得多可憐!”
“這不是娘要管着牙狗和豬毛嘛,這就是下定了心了。”顧建國這麽猜。
“這……”童韻皺了皺眉眉頭,嘆了口氣,她替豬毛和牙狗兒難過。
“我如今算是想明白了,咱們兩個人好好過,這日子和順了,咱們蜜芽兒才能過好日子。要是咱兩整天打架,底下孩子也養不好。你瞧豬毛那才多大,也就兩歲,我看着這性子就和別人不一樣,性子敏感得很,不愛多說話,這估計和蘇巧紅也有關系。”
“是,家庭環境對小孩子的性格是有很大影響的。”
不過這麽想想,兩個孩子以後由奶奶照顧,也未嘗不是好事兒,顧老太性子開朗,又有幾個兒媳婦幫忙,肯定能把兩個孫子帶好的。
“以後你也幫把手,多顧着點牙狗和豬毛。”顧建國這麽囑咐自己媳婦。
“那還用你說,她蘇巧紅是對不起我,可跟孩子沒關系,豬毛和牙狗都是苦命的,我自然得多幫着點!”
“我的媳婦就是識大體,長得又好看。”顧建國輕笑了聲,看着她那嬌嫩的模樣,忍不住低下頭,再次親了上去。
“這是做什麽……”童韻呢喃幾聲,聲音軟得像撒嬌。
“我又想要了……”顧建國的聲音沙啞低沉,低到只有童韻能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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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按照鄉下以前的規矩,那是要去各家各戶挨個串門拜年的。以前拜年是拜家裏祭祀的祖宗和神仙之類的,現在破四舊,上面已經不讓過年的時候上供祭祀了,各家就偷偷地燒個紙給先人罷了,都不敢光明正大的,自然拜年也少了磕頭那些事,不過是各家互相串門問個好而已。
顧老太太對此是很不滿意的,她說:“不讓上供拜祖宗,那叫什麽過年?”
不過話雖然這麽說,可顧老太作為生産大隊的文化人小學老師,還是得承擔起破四舊的帶頭作用,她家裏自然不敢祭祀燒香了。
這樣一來,底下媳婦們倒是松了口氣。
不用整治過年的供品,這年過得就輕松,過年又不用上工去掙工分,那真是一年四季最輕松的時候了。至于到了大年初一,各家串串門子,也不用磕頭,那得省多少力氣啊!
這一大早的,天還沒亮,童韻把蜜芽兒包裹嚴實了送到顧老太太屋裏,她自己則是随着家裏幾個嫂嫂一起出去拜年了。
譚桂英帶着陳秀雲馮菊花和童韻出了門,蘇巧紅猶豫了下,腆着臉跟上,妯娌幾個也就沒搭理她,随便她去了。
畢竟還沒正式怎麽樣呢,這大過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家子五個媳婦都穿着自己盡量鮮亮的棉襖,帶着半大的小子們出門去,踩着寒霜,迎着冬日淩晨時分的涼寒,一家挨着一家地進去拜年。
拜年也不是白拜的,各家多少會準備點小零食,有錢的多準備,沒錢的就多少準備一點點,來了拜年的小孩子就往人家兜裏塞幾個,好歹是那麽個意思。
有些不太懂事的人家,專門多多地帶着小孩子過去,進了屋就尋摸着趕緊拿,拼命地往自己兜裏塞。顧家的家教好,幾個媳婦都好好地管着孩子,不讓他們随便拿,再加上顧家幾個媳婦一個個模樣長得不錯,性格也好,看着就讨人喜歡,滿生産大隊轉悠下來,不知道多人誇贊羨慕。
譚桂英帶着幾個弟媳婦在村子裏串了老大一圈後,天也差不多亮了,大家夥揣着袖子趕路,說笑間的白氣氤氲在胡同裏。
“對了,顧躍進家咱們還沒去,人家顧躍進去年就給咱娘拜年了。”陳秀雲這麽說着。
拜年這個,是晚輩給同輩拜,同宗同族的互相拜。
顧躍進家雖然也姓顧,可是距離顧老太家這一族遠,原本過年都不怎麽拜的,不過顧躍進去年來自家拜了,他們後來也就趕緊補了個禮,今年萬不能再讓人家先去自家了。
“行,那咱們過去吧,我不在村裏住,不懂這裏的道道,多虧了有秀雲提點着。”譚桂英笑着就要這麽道。
“得啦,誰跟誰,我聽你誇我就覺得頭皮發癢!”陳秀雲噗笑了聲,打趣譚桂英。
大家說笑着拐了個彎兒,就此來到了顧躍進家。
顧躍進家是幾代的老貧農,以前還吃過低保,日子過得不行,這一代生了顧猛進和顧躍進兩個兒子,外加一個女兒嫁到別的生産大隊。這幾年顧猛進和顧躍進是拼命地在生産大隊幹重體力活掙工分,實在是指望着日子能好起來,不過顧躍進他娘身子不大好,得了幾場病,折騰進去不少東西。
妯娌幾個拐進胡同最裏面,來到她們家門前,只見這門上貼着生産大隊裏幫寫的對聯,大門是幾十年前的,早已經被腐朽得要散架的模樣,待進去門後,便見大門洞兩側挂着鋤頭鐮刀等農具,弄得滿滿當當的,再進去,院子裏晾衣繩上是幾件破洞的舊衣服。
在自家時,雖說因為蘇巧紅惱了一場,可家裏還是頗有過年味兒的,至少院子裏看着幹幹淨淨的亮堂,可是來到顧躍進家,整個一股子家徒四壁味兒。
幾個妯娌進了院子,顧躍進娘穿着破洞的黑棉褲正坐在門檻前,頭上圍着個發黃的白手巾,見了譚桂英幾個妯娌,笑着忙迎進來。
進門後,她家也沒什麽零食,就倒了幾碗水給大家喝。
可誰會喝這水,不過是客氣幾句就放在桌子上了,就要走。
顧躍進娘卻拉着譚桂英不放,一個勁地招呼她坐下;“他大嫂,你坐,你坐,你可是縣城來的吃供應糧的,你來了,我看着就覺得心裏舒坦,你多坐會,跟我們說說話。”
譚桂英等本不想多坐,奈何顧躍進娘太熱情,再說他們已經在村裏走了差不多一圈,該拜的都拜了,也就坐下來歇一會腳。
童韻之前來過一次顧躍進家,還是柯月嫁給他結婚那天,記得他們家家具家什什麽的還算整齊新鮮,如今再來,一看,卻覺得不對味。
之前那些新鮮時髦的好實木家具呢,哪去了?
童韻正疑惑着,就見柯月拜年回來了。她穿着個粗布藍棉襖,外面披着一件男人才會穿的藍褂子,頭發用個藍手巾包着,過來和童韻打招呼:“早知道你來,我就不出去拜年了。”
童韻看到這樣的柯月,有些意外,因為她看着比一個月前要臃腫了一些。
顧躍進娘笑呵呵地說:“我們家柯月有了身子,已經四個月了!”
這話一出,大家不免詫異了下,不過又很快想明白了。
農村裏的說法是三個月的娃還沒留住,所以不會對外說,估計顧躍進娘格外小心,一直瞞着,除非別人問就不說。顧躍進家和自己家距離遠,自己沒聽說倒是也正常。
陳秀雲聽說了這個,連忙招呼道:“那你趕緊坐,快坐下!別站着了!”
柯月垂着眼,她家椅子不夠,她坐在童韻旁邊的炕沿上了。
既然提到了柯月有身子,這話題自然難免繞着這個打轉,顧躍進娘滿意地打量着柯月的肚子,笑呵呵地說:“我一看我兒媳婦這肚子,就知道一定是個男娃!男娃是沒錯了!”
這話如果對別人說,或許還能有點共鳴,附和幾句,可是對于譚桂英來說,她是絲毫不感興趣。
她生了兩男娃,正盼着能有個女娃呢,聽說別人要生男娃,實在是沒興趣。
可是出于尊老愛幼的行為準則,她還是笑着說:“是,你老人家看得對。”
“瞧瞧瞧,這城裏來的他嫂,也說我兒媳婦肚子裏是個男娃,這下子可好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抱上大胖孫子了!”
顧家太窮了,老大顧猛進還沒結婚,沒錢,老二顧躍進娶了個柯月,城裏來的,成分不行。
然而面對自家婆婆的顯擺,柯月一聲不吭,耷拉着個腦袋,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氣氛有點尴尬。
譚桂英機靈,見這境況,趕緊佯裝忘記了個事:“哎呦,我想起來了,我們還有一家沒去拜,可不能耽誤了,嬸,我們先走了!”
走到大門洞處,柯月也跟着來送。
大家夥知道她們要好,便先走一步,讓童韻和柯月得個空說話。
“你原來懷孕了啊,恭喜了。”童韻笑着對柯月道。
“也沒什麽好恭喜的,顧躍進他娘一門心思盼我生個男娃,我哪知道自己生男是女呢!”柯月蔫蔫地說。
“沒事,生出來就好了,等生出來,她一看小娃兒可愛,別管男女,肯定都喜歡。”
“哎,你不知道,如果我生個女娃,她還得讓我生。”
“這個可以生了以後再說。”
“誰知道呢!我就是覺得這日子過得真沒勁。”說着間,柯月眼圈都紅了。
童韻聽這話,有點意外,不過又有點意料之中,她過來顧躍進家,就感覺滿滿的都是家徒四壁的味兒。如果說自己家凡事節儉但日子也能過,那柯月這裏就是冷冰冰沒有一點家的味道了。
她又想起之前家裏說笑話,說顧躍進去生産大隊的廚房裏啃骨頭的事。
柯月是要面子的人,聽到這個肯定不好受。
“他們家是貧農,成分好,咱不看其他,只看這個,這日子不是也得過?”
柯月當初嫁給顧躍進,就是要嫁貧農啊,顧躍進家是五代的貧農,這日子自然不好過。
柯月苦笑一聲:“是,我明白,我就要嫁貧農,可誰知道,貧農的日子過成這樣!這一天到晚,就沒一件順心的事,你說我嫁的這是什麽男人啊!昨晚上,我說年夜飯,做點好吃的吧,結果呢,就弄了點玉米渣渣粥湊合,你說這叫過年嗎?!”
童韻想了想,納悶:“你之前結婚,我來過的啊,當時我看着家裏的桌椅什麽的,都挺齊全的,怎麽現在都沒了?”
當時她還覺得柯月嫁的這戶人家不錯,比顧建國家境強多了。
柯月聞言,眸中透出恨意,呸了聲,這才說:“那根本不是他們家的,那都是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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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的?
童韻回去路上還在想這個事兒,以至于幾個嫂子都笑望着她:“想什麽呢?”
童韻不由得把顧躍進家之前桌子椅子是借的這件事告訴了嫂子們。
陳秀雲噗嗤笑出來了:“其實也正常,村裏人辦喜事圖個面子,家裏啥都沒有,找鄰居借點東西不算啥!我還聽說過有人相親的時候,姑娘來家裏看,趕緊跑四鄰借了一堆好東西,姑娘一看不錯啊,就相中了。誰知道到了結婚後,這才發現,根本啥都沒有!”
童韻聽着,想起柯月那充滿恨意的眼神,不免有些擔憂,這怎麽看怎麽不像好好過日子的,萬一以後生出個娃來,再整天吵架,那還了得?
可是這到底是別人的事,她也說不上話,少不得閉嘴,幹脆不去想了。
回到家後,她進了自己的西屋,其實這屋子裏擺設也算簡陋的,可是和柯月那邊一比,怎麽看怎麽透着溫馨,東西不多,但恰好夠用,牆上貼着的喜字還沒褪色,暖壺裏的熱水是自己丈夫才打的,門口痰盂按時清洗,所有的東西都妥妥當當歸置着。
再想起自己這一圈拜年看的各家各戶情景,其實比起來,咱家這是日子過得好的,妯娌間也和和氣氣的,整體沒什麽大問題。
想想她便覺得滿足,恰在這個時候蜜芽醒過來了,晶亮的小眼睛瞅着她看。
她噗的笑出來了,輕輕碰了下她的小鼻子:“真是個小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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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初一後,就到了走親戚的時候了,各家招待親戚走親戚,然後初三媳婦們回娘家。
童韻沒什麽娘家可回,便抱着蜜芽兒過去知青點看看童昭。
其實自打童昭來了大北莊子生産大隊,她抽空也過去看看他,想着他會不會缺什麽,結果人家說啥都不缺啥都不用。
童昭在知青點混得是如魚得水,人人都聽他的話,童韻過去時,他正組織知青們一起學習領袖語錄呢。
“毛主席說,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到那裏是可以大有作為的!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我們要鼓足幹勁,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我們要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争取勝利。”
知青中有男有女,女的梳着麻花辮,男的理着小平頭,裏面是白色假襯衫領子,外面是中山裝,比起生産大隊的普通老百姓看着要講究許多。
他們圍着一個自己用土坯壘起來的小火爐,燒着從山裏撿來的柴火,或者坐在小板凳上,或者撿塊石頭蹲着,在那裏整齊劃一地朗誦着領袖的語錄。
他們年輕的聲音中飽是激情,神采飛揚的眼眸中滿是憧憬,他們在這寒冷艱苦的條件下,依然存着最美好的向往。
童韻看着他們,想起了自己剛下鄉時,不免露出了笑。
正看着,童昭發現她過來了,便把紅色的領袖語錄本子遞給了旁邊的一位,他自己走出屋來。
“姐,怎麽這會子過來了?”
說着間,他很自然地接過來童韻懷裏的蜜芽兒。
童韻過來找童昭幾次,現在童昭已經從對這個小外甥女完全不懂,進化成很是了解這個小外甥女的性子。他一個沒結過婚沒生過孩子的大男孩,現在可以娴熟地抱孩子了。
他抱着蜜芽兒,把她舉得高高的:“飛喽!”
蜜芽兒歡樂高頻地揮舞着小肥手,發出小孩子特有的奶味十足的“哈哈哈”的清脆笑聲,眼裏也不由綻放出激動興奮的神采,就像石子投進清澈湖面時蕩出的碎波。
其實蜜芽兒開始真得很不待見這位小舅舅,誰讓她和小舅舅的第一次見面那麽地不和諧呢,可是後來美美的娘總是抱着她過來找小舅舅,一來二去,她就和這位小舅舅熟了。
小舅舅力氣挺大的,性子也開朗,會想盡辦法逗她樂呵,而且比她爹逗得更賣力。
誰對她好,她就喜歡誰,小舅舅這麽好,她當然就喜歡上了。再說,小舅舅其實很帥的,擱後來的社會肯定是大明星檔次的!
她最喜歡的就是小舅舅抱着她舉高高了,那種淩空飛翔的感覺對于一個小奶娃來說,無異于高空蹦極,每到這個時候,她就忍不住發出興奮的尖叫,兩眼亮得像星星。
“咿呀呀呀~哇哇呀!”蜜芽兒大笑大叫,要多開心有多開心。
逗夠了蜜芽兒,童昭讓童韻到旁邊偏僻處說話。
“姐,怎麽回事,我聽說你家裏出事了?”童昭抱着小外甥女,一本正經地問姐姐。
“你聽誰說的?”童韻微微皺眉,這件事她并不想讓童昭知道,童昭性子她最清楚,怕是又把事情鬧大了。
“你管我聽誰說的,反正我就知道了。”別看童昭來這裏沒多久,和這裏上到生産隊長,下到街頭老爺爺老奶奶,都已經混熟了。
他嘴巴甜,見到人就喊爺爺奶奶的,比親孫子叫得還響亮,又會說漂亮話,人人都喜歡這個從城裏來的知青。再加上他竟然是童韻的弟弟,他們就更喜歡了,覺得這個知青和其他知青不一樣。
“也沒什麽,就是老四媳婦,不知道怎麽起了歹心,竟然給蜜芽兒用的東西裏放了點火炭,也是蜜芽兒命大,沒被燙到,竟然讓家裏的另一個孩子頂了缸。”
童韻這一說,童昭這邊臉色立馬變了。
“姐,這到底怎麽回事,那個老四家的欺負你?”
“也不是。”童韻連忙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其實這件事最開始的時候還沒确鑿證據,不好做什麽,後來待到事情水落石出了,馮菊花已經把蘇巧紅打得不像樣,他和顧建國自然就不好再動手了。
顧建國得顧忌他哥的面子,而她是溫柔性子,和人掐架的事到底是幹不出來。
“現在她也挨打了,家裏四哥那意思好像是過了年,這日子就別過了。我想着她也夠遭報應的,也就不說什麽了。”
“這哪能不說!不行,我找她去,就算沒傷到蜜芽兒,她也起了歹心,姐你素來是老好人性子,我卻不行!我得讓她知道厲害,別以為你沒娘家撐腰就這麽欺負你!”
別看童昭平時笑模笑樣的,可是一扯到這正事上,那就是個硬脾氣了,說話間,他把蜜芽兒塞給了童韻,徑自就往老顧家走去。